我从未想过的差距（1）
一段文一故事
一段文：
只看教材，别说高考语文，就连中考语文都将应付不来。
作者：快微课
故事：
“Hello everyone！My name is Nancy. I'm from Canada. ”
这是我十年前，在中国一个极其偏远的山区学校给学生上课时说的第一句话。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这是我面对初次见面的学生常用的一句自我介绍。
但接下来学生的反应让我不知所措，他们没有说一句表示欢迎的话，也没有拿出课本打算上课的意思。我以为他们不喜欢上英语课，所以故意集体抗议。这种现象，在以前上过课的一些班级出现过，不过只是几个调皮的学生这么做而已，不像现在这样，所有的学生都以这样的方式抗议。
我不得不试探性地问道：
“同学们，你们是不喜欢英语课吗？为什么不拿课本出来上课呢？”
这时，一个女学生却答非所问地说道：
“老师，原来你会说普通话。我们以前没有上过英语课，听不懂。课本我们已经拿出来了，你看这是我们的课本，由于我们学校的课本少，只能两个人或三个人看。”
女学生说到课本的时候拿着一张白纸指给我看，对我说那是他们的课本。
我并没有觉得她说的白纸是他们的课本这话是真的，也没有想太多，被他们的戏弄激怒了，大声对他们说：
“你们集体不想上课，就跟你们校长说不想上课，我可以不来上课。你们不拿课本出来就不拿课本出来，拿一张白纸跟老师说这是你们的课本。你们以为老师来这里是给你们戏弄的吗？”
他们看到我生气，被吓坏了，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也不敢跟我说话了。而是集体委屈地低下了头，沉默了。
我被他们气得不知道该怎么上课了，于是拿了教材就去找校长投诉这些学生。
这时校长也正在上课，我打断了他，跟他说了我教的那个班级不配合我，这个课我不上了。校长让他的学生先自习，和我来到了我的那个班级。
那些学生一看到他们的校长，更加害怕了，我以为他们只是怕被校长骂，却没想到怕的是被回家。
校长一进教室，他们居然集体站起来说了一句：
“校长，我们错了。我们不想回家，我们想上学。”
校长自始自终对我投诉的事情，都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仿佛这是经常发生的事。
他没有理会这些学生的请求，而是问道：
“你们为什么不配合这位新老师呢？这是你们班主任求了两年才给你们求来的英语老师。”
他们依旧不敢说话，我只好说道：
“校长，这班学生刚刚没有一个学生拿课本出来，现在也依旧没有拿，我想这足以证明他们不怎么想上我的课。”
校长走到学生的中间，看了看他们的桌面，回过头对我说：
“南希老师，这个课本的事情，我们出去谈一谈。”
我很奇怪，校长为什么不当着学生的面谈，非要出去谈。出于对校长的尊敬，我虽不想出去但还是跟了出去。
校长把我带到那个我有些讨厌又是刚刚割完杂草的操场上，说道：
“南希老师，我们这里的课本只有老师的那份教材，所有学生都没有课本。你来之前，我想你应该了解到我们这所学校是一所好心人捐钱建的希望学校，所有来这里上课的老师都是志愿者，没有工资。”
“我们这个偏僻的穷地方，有了学校和老师，学生们依旧很难有课上。这里的学生没有课本，没有多余的纸笔，来这里的很多老师看到这样的环境，什么话也没有说，就直接走了。所以，后面来的老师，我们都不敢告诉他们，学生们没有课本，也没有做作业的纸笔。让他们自己发现这个事情，当他们面对学生时，我想他们多少都会教学生一些知识。这个方法，有一些效果，很多不适应这里教学环境的老师都给学生上了一节课才走。”
“我们也想过把外界捐来的教育经费用来买课本，但是为了能让这里的学生长期上课，我们只能把经费用在支付在这里上课的老师的简单伙食等日常开支上。学生的课本需求量大，我们始终没有办法从外界拿到，只能买一些便宜的纸张发给学生，让学生自己做笔记。为了省下多一点的纸张，学校规定两到三个学生共用一张纸张，学生们不能因此而争吵。”
“学生们除了老师的教材，都没有见过其他的书本，学生的家长也没见过书本。为了让学生的家长们相信他们的孩子真的在上学，我们便想出了把学生做的笔记叫课本这么荒唐的主意，让学生轮流拿回去给他们的家长看。”
“南希老师，你看前面的空地写满了字，那是学生的作业。这里的学生没有多余的纸笔，只能叫他们把地当成纸，树枝与石头当成笔，来练字和写作业。”
“还有……”
“校长，打扰了您这么长的时间，整个事情我也明白了。我之前对学生没有任何了解，之前备的课也没有用，我先回去了解了解学生对英语掌握的情况。”
我听校长说这里的教学环境时，开始是很惊讶的，但慢慢回想起，来时的山路既崎岖又小，在这里住的宿舍既简陋又多蚊子，吃的伙食既难吃又少，不得不接受这是一个生活条件极其艰苦的地方，也不得不接受不同地区生活条件有极大差距这个事实。
我一直不理解“寒门难出贵子”这样的说法，也不相信，因为我始终认为那不过是那些不努力的学生的借口。但在这艰苦的环境下，我相信了。
我无法再听校长继续说下去，于是打断他的话，跟他说要回教室了解学生的情况，说完就往教室的方向走了，也不等他的同意。
我想，校长知道我内心的震撼，也明白我内心的混乱，所以在我回教室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
那天，我并没有回教室，而是去找载我来的那个司机，让他带我去了一趟镇上。在镇上唯一有电话的小商铺，我打了一通长途电话给那个在这里上了三年课的朋友，向她询问了给这里的学生上课的方法和这些学生的英语基础。
经过这次长谈，我才知道，我要教的学生一点英语基础都没有，必须从简单的音标开始教。英语是一门语言课，我只有十天的时间给他们上课，更糟糕的是我已经浪费一天的时间了，也就意味着我只剩九天的时间给她们上课。
面对一群没有课本，没有纸笔的学生，我该怎么给他们上课？
九天的时间，我能教给他们几个单词？几个句子？
我离开之后，他们还能记得什么？
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着这几个问题，以至于司机几次跟我说话我都没有听到。直到下车的时候，我才听到司机跟我说到了，也听到了他问我的问题：
“你是不是跟家人说你要回去了？”
我一直没有想过回去这个事情，被司机这么一问，我惊异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啊？我不是打给家人，而是打给文老师，问她一些学生的情况。”
司机听了，有些惊讶地说道：
“你不是打算明天回去？真是太好了！你真是一个好老师！”
我被司机这么一夸，突然觉得不好意思。刚好这时想到这里的人连纸都没有，便问道：
“你们平时用什么记录东西的？比如说怎么写字算账之类的？”
司机笑笑说：
“我们这里的人都不识字，如果要写什么给别人，就在地上画画。如果是下雨天，就在大片的树叶画。”
我听了，心中有了注意，对他说了谢谢，就下车了。后来，想到没有给他钱，我又掏出了身上仅剩的几毛钱给他。他没有接，说这里的人不能收老师的钱，说完就走了。
剩下的九天，我没有叫学生用纸笔抄课本，而是叫他们去找大片的树叶，找细细的树枝，用树枝在树叶上抄课本。抄好的树叶叫他们晒干保存好，如果坏了就从新抄，大家相互借阅，传给没有学过的学生或小一届的学生。用这个方法，学生省了一笔纸笔的费用，每个人都能把自己抄的课本和笔记拿回家。
九天，我无法把音标全教给他们，只能对他们说，来年再来教他们。
后来，听说他们整个学校的学生都用树叶抄书、记笔记，他们进步很快，后面来的老师都愿意给他们上完几天的课。
校长也告诉了他们：一张纸不叫一本书，而是很多张纸叠起来才叫一本书。
他们在那个学校上完课，没有办法再升学，只能回家务农。但因为认识了不少字，很多学生有了自学的能力，少部分学生离开了家乡，到省城去打工。
离开家乡的个别学生赚了钱，继续升学，有的自考，有的从新回到了学校。
就在刚才，收到了十年前第一个跟我说话的那个女学生的信，她说：
她终于考上了省重点大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