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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凉时光里的啼血杜鹃

2019-07-03  本文已影响3人  纯熙2019

     

微凉时光里的啼血杜鹃

      早起爬山,思绪纷飞。

      连绵群山,云雾缭绕中,在陡峭山间,有个靓丽身影在攀爬,前无路,后退亦无路,四下打量,左前方凹陷处,大丛杜鹃花开得艳丽迷人——正是那株艳丽,让嫣然不顾近乎垂直的绝壁,一路逐风而来。

      就在眼前了,嫣然心一松,长出口气,矫健身姿已跃出,好大一株,竟从石缝间蓬勃出如此旺盛绚烂的生命,足有百岁寿龄吧?

      嫣然一个纵身,便是杜鹃花下人儿了,贴近杜鹃花之艳丽芳姿,瞬间不再是山脚下遥不可及的企望。天地悠远,人生的得与失,爱与恨,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也莫不如是?

      风景在险处。

      嫣然似高坐云端。群山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或你隐我现,悠然怡然,满满的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灵气。她深深长长的吸一口,瞬间充盈全身每一粒细胞,再缓缓流淌出来,似清泉洗涤,全身心包括每一寸肌肤都迷醉在那股澄澈、清凉之中,竟无从自拨。

      立时,嫣然刚才奋力攀登的疲惫,一扫而光——空气中饱满欲滴的负氧离子,合力拥簇着她,竟似那女王般!

      傲娇兮绽放,花色兮绚烂,咦?嫣然柳眉一蹙。

      似有人精心打理过?翘首四顾,怎么可能?在这上不着天,下不接地的陡崖间?

      嫣然麻利地探出手,抓住上方凸起的一块石头,脚一蹬,灵巧上前探身,细细察看,花下似有延伸向山深处的痕迹,顺着痕迹向里爬行,爬行……

      里面竟然有个洞!

      杜鹃花恰似个装饰门!掩盖了洞口!掩盖得密不透风!

      嫣然略一沉吟,屈身小心翼翼前行,爬过一段很长很长的黑暗通道,潮乎乎的通道。

      里面竟豁然敞亮,好大的一个厅!

      从黑暗中出来的嫣然对这突如其来的亮光有些不适,洞中迎面是一片草地,阳光透过高高的天窗,恰好射在草地上,使洞中蒙蒙的水气中有淡淡的青草芳香,幽静缥缈竟似青霞绕头,廖廖温情犹如浅秋薄阳。嫣然愕然呆视着眼前一切,恍若入梦。

      洞的西内侧有块青色巨石独伫,似有水滴声传来。还有个陶罐吊起,下面有已燃尽的柴灰。哦,仍是食人间烟火的地方?刹那间,嫣然清醒了许多。

      看洞内,那真是“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倏地,她身段飘然跃起,高伫巨石上,凤目透出无限威仪,猛喝道:

      “什么人?”

      西侧略暗处,长条桌后竟躺着一个人,青色长袍,头结道髻,显然倒下之前在打坐,双腿一条长长地伸出,另一条弯曲在身下,残留着盘腿痕迹,仅如此背影,她呼吸一屏,瞪大着眼,失态地张大了嘴:

      生平第一次发现,如此充满魔力般魅惑的背影,颀长慵懒的背影裹在一袭青袍内,那股魔力嗞嗞外泻,饶是她平日跟着师父习武,似从未有过头疼脑热的,一时竟头晕目眩了。

      静静的。

      静默慵懒的侧面,鼻梁俨然高挺,肌肤苍白细致,婴儿般迷人的纯粹,一张年轻俊郎的面孔。

      她本能咽下口水。

    “嗨——”

      她弱弱地发声。

      那人毫无反应。

      “那个——嗨。”

        再发声。

        纹丝不动。

        空气瞬间冻结一般,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恐慌倏地弥漫心底,全身冰冷,身子直接软到地上了——受伤了?

      她慢慢起身,这是一个瘦削却结实健硕的年轻身躯,一派风仙道骨的样子,此刻静静地卧在那儿,手冰冷,脸颊也冰冷,身子也冰冷。

      四下打量,很静。

      再探手到鼻翼下。

      尚有呼吸!身子冰冷却是柔软的!

      心瞬间松软。

      这才细细打量,简单的一间石洞屋,小床,石桌,一只小木凳,简单碗筷衣物之类的物品,还有几本书,有一本正摊开的,边上还有二行标注,竟是遒劲的小篆:

      你终究不能得逞

      我已经胜了世界。

     

      嫣然细看道士婴儿般纯粹的面孔上,竟浸染着浓郁的惆怅与无奈,眉心微蹙,双眸垂闭,一副慵懒的厌世弃世模样尽显,薄唇紧抿,似阻住心中哀恸的万世汹涌之堤,固若金汤的防护大堤。那精致的纯粹,那无边的苍白,却分明又在冰冷地述说什么。

      看那精致鼻梁兀自孤立在苍白之中,修长手指也是苍白的耀眼,映衬着如墨的黑发,还有一袭青袍罩身,这样逆天理的黑白配,竟是黯淡了天神地灵的所有光芒。

      立马救人,她忽地清醒过来。师父楚啸天是杏林大家,早衣钵于她。看他昏迷不醒及倒地的架势,显然是走火入魔。

      嫣然把一下他脉搏,果然如她所料,全身经络淤塞,凶险无比,她右手快速抵住对方的后背运功,体内浑厚的元气缓缓涌入其身体之中,不断平复疏解其沸腾的气血。

      道士似有了动静,“扑——”一口鲜血喷出,眼皮在动,缓醒过来了,只身子有些瑟瑟发抖。嫣然双臂用力,一个公主抱,道士便躺在了小床上。

      四下打量,厅内竟别有洞天,有水有草有树木,水从高处细细跌下,砸下一池十见方的清潭,竟是四十来度的温泉呢。绕过温泉旁边的细长的树,当然还有那块巨石,竟还有同样大小的清潭,水却是刺骨的冰冷。

      如何觅得如此洞天福地?却是要将自己一生圈在此处,什么事能让人自绝于世俗,孤独终老?

      她烧了水,山洞顿时凭添烟火味,先舀出一碗,再抓了把小米小火炖熬上。小心揽起床上人,软绵绵地躺在她臂弯里,一副任凭人摆布模样。依旧是苍白的脸,双目微阖,干涸的双唇紧抿。

      她用小勺舀了水,轻轻抵唇,纹丝不动,再略用力,水竟喂进去了。她大喜,一舀又一舀,喝了小半碗。也许是喝了热水的缘故,他的手竟有了温度,她似乎看到眼皮也动了动,仍只是动了动而已,仍双目垂闭着。

      道人安静地躺在床上,盖了棉被,她所能找到的两床薄棉被都盖上了。洞里很快有了小米的香味,她舀上,轻轻呼唤:

      “喂,喂,喂——醒醒!”床上的安静地呼吸着,似沉在深远的梦中。

      嫣然阖上嘴,干脆利落地再将人揽起到臂弯里,舀上香浓的小米粥,轻轻吹吹,不凉不热的,喂下。比起刚才喂水,似有了更多的回应,不知不觉一小碗小米粥下肚了。抚他细长手指、光洁额头,竟有了热度。

      伸手轻轻抹去唇角的一粒米,好柔软的唇啊,再看,真是一张英俊到完美的脸庞,只是眉头微蹙,似锁了无数的梦。手不由去轻捻轻揉,垂闭的双目间纤长睫毛轻颤,她吓得一缩手,可冰冷紧绷的脸竟松缓了许多,眉头展开了,如峰剑眉也似柔和了许多,再看那唇,略厚,弧度凌厉却性感魅惑,看得她一阵小鹿乱跳,口水泛起,然后头不由自主的慢慢俯了下去,近一点,又近一点。

      想她十八年首次见到如此诱人美唇,岂有放过之理!

      魂飞魄散的吻,接吻能让人魂飞魄散!就在双唇接触的那一刻,生生世世都成了无的空白,连丁点意识的碎片也杳无踪迹,整个手脚都酥麻了。

      天,万万想不到,那唇竟有了回应,她不由得张嘴“哦”了一声,对方的舌尖却乘虚长入,她欲抵抗,只舌尖传递而来的热力立时将她淹没,竟浑身无力,心脉狂跳、全身发软,任由那灼热的吻吞没她的理智,任由那热热的呼息交融一起。被铺天盖地而来的不可置信的欢愉裹挟,嫣然情不自禁地喜极而泣,泪水恍如雨下。

      恍惚间,洞内飞进一只鸟,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耳畔响起临别时师父楚啸天的话:我们分头行动,你去太行的崖柏山,一月后去蓬莱阁山庄与我会合,我先行一步,摸清蓬莱阁山庄情况,但凡有消息会派琉璃找你。

      琉璃,是师父饲养三年的鹰,全身洁白无瑕,挑不出一丝杂色,矫健凶悍,平日跟随师父捕猎,超强领悟力,只消师父一个眼神,立马知晓师父心思,还能远距离传递信息,深得师父万千宠爱。

      楚啸天师父找到仇人了?

      嫣然愣怔着,殊不知怀里的一双黑亮眸子闪过一丝惊诧,盯视着她。

      “你?”嫣然加过神来,忽想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脸庞越发羞红。

      “怎么?和我接吻,还想着别的?你什么女人?”他嘴角微微上扬,讥诮的调侃道。

        嫣然早已恨不得地上立马裂开道缝,好钻进去,羞怯抬眸,看到仍躺在自己怀里的那张脸,挂着讥诮的似笑非笑,旋即甩手往外推。

      哪里推的动!身子反被他有力的双臂紧紧箍住,一团热气扑上来,温润如玉般的温柔扫过雨霏双唇,她不由屏息,有些渴望,不,焦渴地等待着,忽然间天河倾泻般,那吻又上来了,更加热切,更加霸道,贪婪的搜索她唇内的每一寸柔软。

      此时此刻哪怕天崩地裂也顾得上了,更别提什么鸟。嫣然手足无措,脑袋早已化成一摊浆糊,本能地让自己的舌头缠上他,本能的将身体更贴近他的身躯,本能地在他辗转热吻下发出忘情的呻吟。

      鸟鸣啾啾,泉水叮咚,洞外杜鹃绽放,洞内一方阳光,有些躁动地移走,阳光的温馨仍弥漫石洞。

      ……

      多少年后,有采药人无意中发现杜鹃花下的那个洞,洞内一具平躺的无头尸骸,惊动了文物部门,勘探查证,最终不了了之。

      在千里之外的蓬莱阁山庄,业已衰败,后人或死或散,连留下的看庄人,也因山庄闹鬼吓跑。岂止闹鬼,坊间传闻版本极多,公认的有伙不信邪的流匪入驻时,破落不堪的山庄祠堂,供奉的家族牌位的神龛底部,竟有一颗骷颅头,头颅下压了本毛边纸的薄册子,扉页上写着:

      你终究不能得逞

      我已经胜了世界。

      书已泛黄且脆,连同夹在书中的一枚杜鹃干花。因年岁久远,字迹漫灭难辨。

      据说楚家的后人为以正视听,潜入山庄搜寻,哪有什么骷颅、册子?于是出面辟谣。

      有说册子内容过于血腥,有关部门怕再挑起血雨腥风,予以没收;

      也有说册子已毁,流匪头子就是楚家一个叫楚道崖的后人,触犯宗法被楚家逐出宗族之后,回来复仇。

      ……

      时间会湮灭一切过往,在过往的故事里演绎着一幕幕遗世情仇,微凉了多少时光不在荏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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