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火柴的女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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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彭春祥
（前注：这是一篇写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的纪实散文，文章真实记录了她当时的生活窘境）
一夜之间，她完成了从少女到少妇、再到三个幼小孩子“后娘”的转变。
这个转折又是如此巨大，且来得这样快，这样急，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她一时还难以适应。
又因初来咋到，对眼前这个家的方方面面情况和环境还不太熟悉，因而在家庭操持和经营以及人际关系的处理等方面，都还显得有些生疏。
于是，公公婆婆长吁短叹起来，孩子们有的也撅起了小嘴。
她想，这能怪他们吗？感情这东西在没有培养起来之前，具有排他性和承袭性。
他们习惯了与先前儿媳和妈妈的感情交流，适应了前儿媳和妈妈的作法及行为方式，对自己的一切还是陌生的，因而表现出感情的“斥生现象”也是自然的，这需要时间磨合。
她暗自告诫自己，要尽快进入“角色”，迅速缩短与他们在心理和情感上的距离。
于是，她用自己的行动，从消除“情感隔膜”做起，疏通与公公婆婆和孩子们之间的关系。
公公婆婆卧床不起，她尽心尽力伺候，不仅给他们端屎端尿，洗脸擦身，还尽力调剂生活，改善伙食，把饭菜做得松软可口，并顿顿端到床边，一口一口地喂他们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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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完了老人，再张罗几个孩子吃饭。待把他们都安顿好后，自己才能匆匆扒拉几口剩饭剩菜，往往待她来吃饭时，饭菜早已冰凉。她就兑点开水，将就一下了事。
公公因病大小便失禁，常常将大小便拉到床上。
每遇这种情况，她都不厌其烦地及时为公公擦洗身体，并及时洗晒更换卧具。
每次洗晒，她都被那种恶臭气熏得一阵阵恶心呕吐，但她却没有丝毫的嫌弃和厌烦。
夏天，她为二老驱赶蚊虫，掖扎蚊帐；冬天，她把从娘家带来的厚棉被给二老铺盖，让患病老人温暖入睡。
由于家里经济拮据，生活条件差，伙食油水少，加上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都很大，因而全家人的定量口粮不够吃。
为了全家人能吃饱肚子，她回到郊区乡下的娘家，求爹娘给她些苞米红薯等杂粮。
杂粮背回来后，每次做饭，她都要做两种主食，一种米饭，一种杂粮，她把大米白面让给老人和孩子们吃，而自己则顿顿吃杂粮。
她的这些行为，老人和孩子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人心都是肉长的，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她和这家人的关系慢慢融洽了起来。
当时的她家，全家七口人的吃喝用度，就是丈夫每个月几十元的工资，日子过得十分清苦。
眼看二老的病情越拖越严重，而家里又实在拿不出钱来为二老治病，她心里十分焦急。
无奈，她不得不背着老人和丈夫，重新操起了修鞋旧业。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修鞋业发展也很快，一些外地人闯入了本市修鞋行业，生意越来也难做，越来越清淡，收入也越来越少。
不得已，她只有改行推起小童车，做起了卖火柴的小本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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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叫卖火柴也就只能赚点小钱，可这点小钱她一分也舍不得花。
即使酷暑焦渴难耐，连两分钱一根的冰棒她都舍不得买一根，消消暑，解解渴。
她把一分一厘的钱都积攒下来，全部用在了给二老治病上。
尽管她费尽心血照顾公婆，但由于婆婆的病情拖得时间过长，医生终究无力回天。
不久，婆婆病逝。临终前，婆婆颤颤巍巍地拉着她的手，嘴唇嚅动着，就是说不出话来，只有那浑浊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到枕头上。
那滴滴泪水，是婆婆对她用特殊的方式表示无声地谢意，是婆婆与她情感的沟通和传递，是婆媳两人心灵的理解和交流，更是死者对生者的感恩和希冀……
婆婆去世后，她把原本分到两个老人身上的孝心，全部集中用在公公一个人身上。
每天早上亲手为老人洗脸，晚上给他抹身擦脚，按时送水送药，喂饭喂汤，常洗常晒老人衣被，随时嘘寒问暖，常与老人聊天，逗老人开心。
此外，她还想方设法宽慰老人，减轻老人失却老伴的痛苦。
每天安顿好公公，又忙着为孩子们缝补浆洗。
忙完家里的琐碎家务，赶紧抽点时间，又推上自己的小童车，沿街叫卖火柴，挣点小钱补贴家用。
她整天就像一座上满发条的闹钟，一刻也不停歇地奔忙着，从没有过闲暇让自己歇歇脚，恢复一下疲惫不堪的体能……
由于丈夫经常长时间航行在外，家里就她一个人长期操持劳累，身体累瘦了，累垮了。
这天清晨，她正在忙着做全家人早餐。突然，她眼前一黑，昏倒在灶前，幸得好心的邻居发现，及时将她送往医院。
她躺在病床上，眼睛看着那从输液导管里缓缓流下来的一滴滴针剂，通过自己的静脉血管传遍全身，顿时感到凉滋滋的，心里舒服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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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自己结婚这么多年来，还从没有过这样的闲适，也没有过这样的恬静，更没有过这样的舒适感和惬意感。
是啊！多年来，她实在是太累了，太困乏了，她需要休息，需要静谧，需要调适一下自己过于疲乏的身子。
可悲酷的是这种调适本应该在自己家里进行，而她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把“过劳”住院治疗当成难得的调适机会，多么凝重而凄酸的调适啊！
她躺在病床上，身体完全放松了下来，大脑也放松了下来，任凭思维漫无目的的想着，流着……恍恍惚惚中，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还似乎做了一个美梦：
她梦到两个提着公文包的人来到她家，为她办理了城市户口，并帮她安排了一份正式工作，有了固定的经济收入，她不需要再推着小童车沿街叫卖火柴，一家老小生活有了保障。
她扔掉了小童车，和许多爱美的姑娘一样，穿上了花裙子，骑上了自行车。
每天，她除了利用业余时间照顾好公公和孩子外，剩下就是快快活活地按时上班，忘我工作，她高兴地笑出了声……
写于1984年9月18日，2020年7月14日录入于湖北襄阳
（未完待续）
作者个性名片
作者： 彭春祥。网名：东南西北风，寓意春夏秋冬四季变化之风。春日东风习习，酷夏熏风清清，金秋禾风细细，严冬朔风咧咧。因为有了风，四季才变化；因为有了风，世界更美妙。
东南西北风，一只热爱文字的“九头鸟”，已有几十万字散落“传统媒体”和“新媒体”。他的文字朴实、深情、纯洁，尤以细腻见长。他唯一的梦想，就是愿自己的文字，给您带去春季东风一样的温暖，夏季南风一样的清凉，秋季西风一样的舒爽，冬季北风一样的庄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