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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少年往事

2019-03-01  本文已影响723人  林小夕777

四方,指各处;天下,泛指地面的四个方向,即:东、南、西、北。也可指正方形。见《礼记•曲礼下》:“天子祭天地,祭四方。”——百度百科

我出生于四方机厂医院,家住南公司一座简易楼的四楼,是地道的四方人,尽管至今也不清楚上四方、下四方、豆腐社到底是哪儿。南公司是四方机厂宿舍,在杭州路上,我在那里度过了整个童年。后来我家搬走了,再后来那儿拆迁了。鲁迅先生写《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时与百草园最末次的相见隔了七八年,而我已然回忆不起最后一次去南公司是什么时候,但童年时那儿也确是我的乐园。

我家楼下有个压面条的店,小时候特别喜欢看面条整齐地从机器里流出的过程;往外走几步有个小铺,里面的饮料和罐头让我眼馋,可妈妈从来不舍得给我买,却在每次去大舅家时买给哥哥。杭州路路口是个菜店,小时候经常去那儿打酱油。再后来,南公司开了家蛋糕店,可以自己带着面、鸡蛋和盆子打蛋糕。

爸爸妈妈都是四方机厂的职工,所以我很小就上了四方机厂托儿所,然后上了四方机厂幼儿园。幼儿园在东山,就是现在的人民路287号院附近,早晨在四方机厂电视台门口有班车。每天妈妈送我上班车时我总会问:“今天中午吃不吃肥肉?”幼儿园午餐的肥肉是我的噩梦。后来,我们发现每张餐桌下面都有桌角,于是每天都把肥肉从菜里挑出来放桌角里,从此值日生的工作多了一项。幼儿园有条不成文的规定,每天最后一个吃完午餐的小朋友刷舀粥用的大勺子,于是我刷了整整三年。

幼儿园时期我似乎有个“壮举”。某天下午我带着班里好几个小朋友从幼儿园跑到了马路上,后来被老师追了回去。据说妈妈接我时老师批评了她,她却觉得这事儿挺好玩儿,说明我有组织力号召力。多年后看了一部日本儿童电影《再见,我们的幼儿园》,原来有离园出走想法的不止我一个。

当然,这些并不会影响老师对我的喜欢。3岁登台唱歌,集体舞、哑铃操之类的表演也从来少不了我。这些在四方机厂艺术节、运动会上的表演四方机厂电视台都会转播,有次在大姑家正好看到一段舞蹈的重播,哥哥见屏幕里的我跳起舞来辫子一甩一甩的样子,还笑话我。

小时候的娱乐活动之一是到海岸路桥洞旁的铁道边挖沙,有时也会去四方机厂招待所的院子里玩。那儿有座假山,那时觉得那座假山真美。直到9岁第一次去苏州才知道,原来真正美的假山是苏州园林里那种。平时的娱乐场所还有铁中大操场,夏天的傍晚常和小伙伴儿去那儿溜达或者坐着。

四方火车站也是常去的地方,主要是经常和妈妈去接上海出差回来的爸爸。我盼望的其实不是爸爸本身,而是爸爸给我带回的好吃的豆腐干、漂亮的衣服和皮鞋。最后一次在四方火车站上下火车是08年奥运时,希望这座小站就算停用也能永远被保留。

星期天,大人会带我步行到海泊河公园,或者坐1路车到老舍公园,或者坐5路车到大庙山公园或栈桥玩儿。到了小学高年级,有时也和同学一起去海泊河公园玩儿。那儿有个旱冰场,尽管场地极其糙,但还是觉得穿上旱冰鞋滑旱冰很酷。高中时还和同学去过海云庵一家室内旱冰场,然而始终没有学会滑旱冰。

我的小学是平三,现在已经消失,相距几百米的平二还在。这几百米的路上,只要有墙,墙上一定会有“平二好平三坏”或“平三好平二坏”,并且二和三马上就会被加上或者擦掉一道横。到底平二平三哪个好,我至今也没有客观的判断。世间绝大多数事物没有绝对的好坏,只有不同。平二确有名气,但我觉得我的语文数学英语老师已经是最好的老师。

每天放学,妈妈先把我接到爸爸车间边写作业边等他们下班,然后三人一起去嘉禾路市场买菜回家。90年代初,市场上有了电烤肉,五毛钱一串,我每次能吃六串。嘉禾路新华书店也是我很喜欢的地方,书店不大,却足以满足一个小学生的读书需求。

感谢妈妈给我养成了读书的习惯。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给我订了《幼儿画报》。三年级时参加了四方区“红花杯”知识竞赛(红是《红蕾》,花是《小葵花》),得了奖。没想到20几年后,我就在出版《红蕾》和《小葵花》的地方工作。

那会儿没有托管班,双职工的孩子寒暑假可以去居委会,写作业、看书、下棋、打扑克等,我和我的同学、邻居、小伙伴儿有时就在那儿消磨时间。二年级暑假参加了学校的夏令营,学会了打够级,但怎么也没想到我的够级水平从此定格在二年级。每年9月开学前学校会组织大扫除,有时是去操场拔草,每次干完活儿回家满腿都是蚊子叮的包。

平三旁边是四方区少年宫,二年级时去上了一节书法课就和同桌一起被除名了。同桌是个调皮的男孩子,把墨汁弄到了我桌上,于是我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于是我俩双双被赶出教室。都怪他,导致我直到现在写字都不好看。

全国人民都知道山东考生在高考中的不公,而我的不公平始于小学。小升初的录取依据是名额而非分数线。平三名额少,所以236.5分才能入17中,而很多学校是232,甚至更低。小学期间我是学霸无争议,所以无论名额有多少都能考入17中无悬念,连参加全国奥数得奖的加分都不需要。然而,不公就是不公,直到几年后录取方式改为电脑派位,这种状况才有所改观(当然也产生了新的矛盾、新的焦虑,直到现在)。

小升初考试那天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上午第一门是数学,考完数学出来一对答案,发现最后一道对我来说极其简单的4分的应用题做错了,按说我是闭着眼睛也能满分的水平(最后的成绩果然就是96分)。本来我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继续和同学聊天等待下一场英语考试。可是,这时却突然看见我的妈妈,冲过去就开始哭,哭到英语开考,哭着走进考场。还好,闭着眼睛也能满分的英语,哭着考也是满分无悬念。事后妈妈说,我的这种临场发挥不是第一次,小学低年级有次大考,爸爸记错时间,我迟到了,路上跑着跑着摔倒了,照样考满分。

从小学到初中,每到寒暑假学校都会发电影票。小学时发四机俱乐部的,六年级暑假和shen看了《蛤蟆英雄传》。初中时发井冈山电影院的,在那里和岩、俊看了《新不了情》和《昨夜长风》。井冈山电影院门口有家租录像带的店,那会儿也租了不少港片几个同学一起在家里看;还有家音像店,在那儿买了不少磁带。

再早,井冈山电影院门口那条路的中间一排都是卖贴画的,我从花仙子买到香港女星。电影院对面有家跃进饭店,六年级时天天中午去吃馄饨,特别美味。附近还有家拉面馆,初中在劳技中心做锤子的时候几乎天天去吃,至今仍十分怀念。

“一二一,上街里,买书包,买铅笔,到了学校考第一。”四方的孩子不需要上街里,海云街和四方大楼几乎可以满足全部所需。妈妈常去海云街买毛线、割布,然后给我织毛衣、做衣服。我对海云街印象最深的是一家火烧店,以后再也没吃到刚从炉壁取下的长长扁扁的热乎乎的火烧。对四方大楼最深刻的印象是磁带(因为爸爸总去上海出差,所以我的衣服很少来自四方大楼,我也很少和别人撞衫),我最初的Mariah Carey、Enya还有小虎队复出后的《星光依旧灿烂》都是在那儿买的。小时候大一点的商店空中会有一些线,用夹子夹着的小票会沿着这些线在空中刷刷地飞来飞去,在北京时有次还特意去崇文门的大方百货寻找这种年代感。

小村庄也算是四方的商圈之一。以前有个劝业商场,初中时每次扫墓或春游之前会去那里买面包、零食什么的,有时候也会去电厂宿舍附近的“海滨”买。电厂宿舍附近还有家音像店,王菲94年那张《迷》的海报,那家店贴了好久好久。还有个洋货市场,似乎妈妈在那儿给我买过一条格子半裙。小村庄新华书店也是我很喜欢的地方,在那儿买了十几年书,对它的最后一个印象是2000年书店门口王菲《寓言》的海报。

在四方,我的活动区域除了自己家还有抚顺路,那是姥姥家周围。姥姥家旁边有个建筑书店,妈妈和姥姥聊天时,我会去那儿逛逛,据小姨家的妹妹说我还带她去过。在姥姥家碰到次数最多的小孩儿是三姨家的妹妹,比我小一岁。有次从她嘴里听到“拉饥荒”这个词,那会儿我俩可能也就七八岁,我还试图纠正她说是“拖拉机”。后来我才知道拉饥荒是欠债的意思,估计她是从大人讲话中听到的吧。抚顺路和山东路路口有条蓝色大鲤鱼,是个展览中心,老纪爸爸在那儿开过夜总会,老纪还带我们去唱过歌,也是遥远的回忆。

动笔之前觉得想写的好多,写完发现回忆不过三千余字。后来,四方的孩子去了四面八方读书、工作;如今,有的已认他乡作故乡,有的又回到四方。不管身在何处,四方和我们的整个少年时代,是心中永远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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