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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两记忆

2020-01-08  本文已影响0人  石苇

           老家下雪了。

             父亲拍了一段小视频发过来。一片片雪花在空中胡乱飞舞着,地上湿漉漉的。眼睛突然一热,想起了儿时。

             冬天的乡村空旷而寂寥,下雪却是热闹的。雪子儿总是比雪花先一步达到。接到信号的孩子们,立刻站在院落里扯开了嗓子,大声叫喊:“下——雪——啦——”这声音在空旷的冬天里波动,继而前呼后应,一个院落一个院落地传递,直至传遍整个村庄。很多次,正在屋内的我正是听到这呼喊,才兴奋地跑出屋子,在院子里欢呼雀跃。一个个冻得通红的小手,伸了出来,接住那一颗颗像白砂糖一样的雪子。偶尔,也会先飘雪花。大片大片的雪花不一样就让在外奔跑的孩子变得白发苍苍。不过,却很难接住,落在手心了还来不及端详,就化作一滩水。

        这兴奋总是延续到半夜,总想趴在窗台看看雪什么时候可以下到三尺厚,来一个白茫茫的世界。往往等到第二天起床,这愿望就成真了。三尺厚的雪堆得松松软软的,随着风,就着地势,到处延绵。因为这雪,生活一下子变得丰富多彩起来。孩子们穿着棉鞋,去踩雪。听着咯吱咯吱的响声,看着一片片完好纯洁的雪地印着自己的小脚印,内心的欢乐难以比拟。打雪仗也不错,一群孩子就手捏一个雪团抛出去,哗啦在松软的棉衣上散开,笑声四起,你追我赶。滑雪也不错。就着大撮箕、木板,或者随便什么平的可以载人的物品,在不足三米的小坡上滑下,大人将手抄在袖笼里,吸着鼻子乐呵呵地看着孩子们玩闹。老人拎着陶烘炉或者小铁皮桶改造的烘炉,坐在廊下烤火。孩子们玩得热火朝天,并不觉得冷。停下来后,才渐感寒气逼人。赶忙凑到烘炉边烤烤手。慈祥的奶奶总是用剪刀的把手翻一翻炉底的锯末或者谷壳,再扒去表层的炉灰,红艳艳的炉火就露了出来。孩子冻得冰凉的手猛地见到这旺火,一阵刺痛,不过很快就变得温暖舒服起来。

      父亲有时候也会给我们搭炭火盆,把整个房间烧的暖融融的。好吃的我们这个时候就会跑到外面的院墙上摘一些已经干掉的眉豆,放在火盆边上烤着吃。记忆里,还烤过稻米,花生。稻米颗粒太小,不好翻动,经常烤糊,弄得屋里乌烟瘴气。如果烤成功了,就是一颗颗原生态的爆米花。不过,也有一些人会在堂屋里架起木材,烧起旺旺的火堆。隔壁四邻凑在一起,一边搓动着被烤得暖和的手,一边叙着家常话。

        不过,等到雪融化的时候,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乡下就算没有上过学的孩子都知晓下雪不冷,化雪冷的道理。屋檐上的雪水滴答着,院落里雪被行人踩得污迹斑斑。但也不全然没有乐趣。谁家檐下不是挂着一根根像笋棒一样的冰棍,在冬天的阳光下,晶莹剔透。孩子们常常握着一根冰棍,看着手渐渐湿润淌起水来,而冰笋也慢慢变细变短。

        这样简单朴素的快乐依然历历在目。

        而在我更久远的记忆里,是一对退休还乡的老人。那时,父母长辈总是给我们灌输要跳出农门,到城市里去的思想。然而那对老人,却离开城市,回到了乡村。他们穿着明显与周围的农人不同。老大爷带着一顶鸭舌帽,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戴着手套,与老伴相互搀扶,走在空旷里的夜里。我看着他们相互搀扶走在田间地垄里,似乎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周围的麦苗青乎乎的,残雪堆积在肥沃的泥土上,天地辽阔高远,他们就那样走着。他们相互搀扶行走的画面,深深地印画在还是孩童的我的心中,至今二三十过去了,回想起来依然悸动。后来,老大爷先走的,老婆婆似乎归于常见的婆媳养老等种种矛盾之中。往昔那和谐温馨的画面再也不见。我常常无端地认为,老大爷一定是在给老伴讲述他曾经在这片土地上的往昔,那因为年华渐逝而倍加珍贵的岁月记忆。也许是他曾经在那块野地里玩耍,也许是这里曾经有一棵树,也许是那里曾经是一片荷塘,也许他就躺在脚下的土地上想象着未来……每一个画面都无比清晰地印刻在老人的记忆里。一如他们搀扶行走的画面历经三十年的岁月依然印刻在我的脑海里。

         在这冬日的午后,老人和着雪一起游弋进我的记忆。往日,像术后的病人渐渐苏醒,一点一滴地感知到周身的疼痛,怀念逝去的岁月快乐得如此简单,简单得如此动人,如此令人眼热。那些沉默的心魄,于无声处细细在岁月里敲打着,等待着风吹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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