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无所依〈十四〉

在一个寒冷又寂静的冬天，萧子梅默默地蹲在自家院子里的角落里，身上落满了雪花，眼神儿混浊，那一刻，不怕寒冷的他走了，平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天气逐渐转凉了，这一年又入冬了，天气冷了。

萧天牧一个人待在面粉厂的一角，等待着拉面粉的车来。今年一年他换了好多工作，他不怕出力，农村的人有的是力气，就算是当天累的要死，第二天醒来，就又有了力气，力气最不值钱，又最能挣钱。

他的父亲，萧子梅身子骨越来越虚弱，萧天牧怕他熬不过这个冬天。可是，有没有办法，萧子梅也算是干净，整个人每天都穿戴整齐，家里的一切收拾的也很干净。

他走的也很干净，没有一丝痛苦，比黄贵英强，在一个很冷的早晨，萧子梅扫扫地，看见院子里的角落里有一个废旧的板凳腿，他就蹲下来捡起来，可是，他捡不起来，板凳腿已经被冻住了，他只能使劲儿捡起来，越使劲儿越没劲儿。

萧子梅看看曾经黄贵英住的那屋子，再看看萧天牧住的西屋，他索性坐下来了，蹲在地上慢慢地扣板凳腿，他扣不动了，他蹲在那儿一动不动了，不知道他在走之前，心里面想的是快乐的事情？还是悲伤的事情？

人死了，魂儿跑了，那么，一切都无所谓了！

萧子梅身上又落满了雪花，此刻，他的脑海里想象的都是与黄贵英在一起的过往，他们在一起度过了风风雨雨三十多年，黄贵英不在了，他心里能不想的慌么？他想，想的紧，可是，他心里知道，想也没有用，人死如灯灭，人都不在了，活着的意义还是什么呢？

那一年，他的表舅老张过来给他说媒，说黄老庄有一个女子，非常能干，家里地里活儿都能干，喂鸡喂狗，养猪养羊也是一把好手，于是在表舅老张的介绍下，萧子梅和黄贵英就成为一家人了。

他们唯一的一次合照，还是在家乡的涡河边照的相片。他们在确认对方就是自己后半辈子的伴侣时，就去王金门集上的一个复印店里，照了两张相片。

一张是结婚照，简简单单的，人家让照的时候，坐在高脚板凳上，身子板正，穿上假衬衫，就是那种没有袖子，只有上半身的假衬衫，领子是好的，外面披着一件中山装，就这么照相了。

另外一张是萧子梅坚决要照，就是站在河边萧子梅和黄贵英并排站着，当时逢集，也是冬天，他们俩都穿着棉袄，萧子梅穿着绿色军棉袄，说是打工的时候从外面带回来的，工地上发的。黄贵英穿的是红色小棉袄，在当时也是比较流行的款式。后面的背景是两棵杨树，还有涡河，站在草丛中，时间就定格在那一刻。

多年以后，萧天牧想找到那张照片，却怎么也找不到了。生活啊！就是这样，你不找某件东西的时候，它会自动被你发现。当你想找某件东西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

有时候，我们经常和生活开玩笑，却发现不了，生活一旦和我们开玩笑，我们就只能干看着。

他们俩结婚后，一起孝顺公婆，萧子梅主外，黄贵英主内，一切都是顺理成章。自从萧子梅喝酒喝坏了身子，家里的一切都变了。俩孩子上学也只会拿钱，却不问孩子心里想干啥。

走归走，却还有一个先后，自从黄贵英走后，萧子梅就像是丢失了魂儿的行尸走肉。

雪停了，阳光也照在院子里，透过窗也照在了床上，萧天牧揉揉惺忪的睡眼睛，起来刷牙的时候，看到了角落里的萧子梅。

“爸，你蹲在那儿干啥？”萧天牧问。

萧子梅不回复，萧天牧就一直刷牙，角落里的老花狗此刻叫唤了一声，紧接着又叫了一声。萧天牧没有在意，于是，他就慢慢地靠近萧子梅，一摸，整个人都凉了。

“爸！爸呀！……”萧天牧那一刻真的是说不出来的悲伤，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离他最近最亲的人，又一个离开了，萧天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唯一安慰自己的就是自己用眼泪表达自己的痛苦悲伤。

“爸，你醒醒呀！你还得看着我和天商结婚哩，你不醒来，咱家咋弄？你听，老花狗在叫唤，你听见了吗？”

“爸！……”萧天牧仰天长叹，跪在了萧子梅的旁边，大声又无奈地嘶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