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第二十三章

土豆是一只普通的乡村土狗。对于小说主人公来说，它却是一份难以忘怀的成长陪伴和精神寄托。

第二十三章

时间过的很快，我还没来得及熟悉班上所有同学，初中生涯就迎来了尾声。

班级里的同学很多，我的交际面仅限于以自己为中心的一小圈，坐在正前方的李晓云成了最好的朋友。也许是逐渐熟悉了县城的生活，也许是那块小石头真起作用，口吃也有了明显改善。

英语老师喜欢在课堂上找人分角色朗读课文，有一次又喊到了李晓云，老师要她再找个人搭档，有感情地朗读一段关于梦想的英文对话。

“我选张越！”我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李晓云转过身来对我眨眨眼睛，露出了惯有的自信大方的笑容，随后像一只小鸟般轻快地走上讲台。

我没得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紧随其后往讲台走去，感觉教室的过道如此漫长，两边的同学正用火辣辣的眼神盯着我看。

“冷静、自信，你可以的！”我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加油。

我记得那是一篇马丁·路德·金的著名演讲稿，李晓云用地道的美式口音为合作朗读开了个好头。

台下热烈的掌声是对她的肯定，也是对我的激励。

“I ……have a dream ……today!”最后，我用铿锵有力的语调结束了演讲内容，台下发出一阵更热烈的掌声。英语老师在点评中说：女生发音地道、朗读流利、极富感情，男生声音浑厚、抑扬顿挫、震撼心灵。大家要像他们一样自信地朗读英语，培养语感。

李晓云在讲台上偷偷地、迅速地朝我竖起一个大拇指，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我突然感觉，像是站在结婚典礼的舞台上，台下坐满了亲朋好友，司仪正在介绍一对新人。我被自己心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坏了，又感觉对面的李晓云和台下的人似乎都能看到我心里在想什么，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

那次演讲过后，班上几个调皮捣蛋的男同学和个别爱传八卦的女同学开始拿我们起哄，讲我和李晓云在谈恋爱。

我总是用沉默来对待流言蜚语，听到他们的话有时感觉尴尬和恼怒，有时又窃喜和期待。这种矛盾的心里，时常折磨着我。

李晓云应对这一切倒是游刃有余，别人和她开玩笑，她也开玩笑地回应。“谈恋爱咋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你和那谁谁放学还走一起呢，你们也谈恋爱了？哈哈哈”她自信、大方、机灵，每次都能用无厘头的回话把尴尬丢给对方。

有一次放学路上，李晓云从后面大声喊我，大大方方地并排走在一起，和我边走边聊。我不知什么原因，又想到了婚礼现场，感觉脸颊发烫，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马上初中毕业了，你有啥打算？”李晓云兴奋地问我，没等回话又说起自己的打算来。她早就想好了，考完试去上海玩一趟，然后加紧准备英语雅思考试，以后准备报考外语大学。

我看着身边这个爱笑的同学，感到了人和人之间巨大的差距。她自信、大方，有目标、有规划，把未来牢牢抓在手中。而我，只知道读书是唯一的出路，却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我……将来只想去看看，汉江的水最后流到哪里去了！”我用自嘲的语气缓解茫然的尴尬。

“哈哈，那我们以后一起考到武汉去，或者上海也行。”她开心的看着我。

我当然知道这汉江的水在武汉汇入长江，最后在上海汇入广阔的大海。可是，这水要经过多少湾流，淌过多少河滩，才能到达大海呢！

这一年，香港终于回归祖国怀抱，交接仪式上仪仗队的威严、国歌声的激昂，瞬间弥补了电视机前十多亿老百姓多年的感情空窗，雷鸣般的掌声和泪水汇聚到一起，那是国人对“大团圆”的无尽期待，是外人无法理解的只属于炎黄子孙的特殊感情。

这种热烈的氛围延续到了年底，那一年的春节联欢晚会早早就开始排练起来，提前剧透的相声、小品、歌舞，都在试图延续这团圆的喜庆气氛。

社会大氛围同样感染了每个小小的家庭，千家万户都在准备属于他们的小团圆，过年的气氛早早地洋溢在县城的大街小巷，又飘到远方的古老山村。

父亲早早打回来电话，说今年过年一定要回一次家。我刚上初中，父亲就外出打工，挣钱养家糊口，中间就回来过两次，一次是哥哥中学辍学，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一次是阿婆重病，父亲回来看望，精神上的满足让阿婆度过了难关。

如今，我已上了高中，哥哥已经成了修车铺里的顶梁柱。我们期待父亲回家团圆，又排斥那种不知何时产生的陌生感。

塑料厂的老板也早早返回浙江老家过年去了，放假后我和母亲就返回了卧龙湾，哥哥还在修理铺里忙活，年跟前这段时间是最忙碌的，农村人年底总要置办年货、走亲访友，摩托车或农用车就是他们的代步工具，用的多了自然出毛病的也多。

我和母亲在家里打扫卫生、置办年货，忙着准备过年的零零碎碎。土豆不是围着我打转，就是在院子里和黑娃一起追着疯跑。我把躺椅挪到外面，久违出门的阿婆坐在大槐树下，沐浴在冬日的暖阳里。

那是一种回归自然的静谧，每个人的内心都洋溢着简单的幸福。

直到一声急促的摩托车刹车声打破了这一切。张超从摩托车上跳下来，车还没停好就冲进屋里，对着正在干活的母亲喊到：“爸爸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