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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茶与撒哈拉

2019-12-15  本文已影响0人  疏食遨游客
阿婆茶

无论从哪一方面讲,阿婆茶与撒哈拉大沙漠都应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但世间万物的奇妙之处就在于,看似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东西,在某一个空间里某一个时间上,因着某种媒介,也许就会发生奇妙的联系。把阿婆茶和撒哈拉联系在一起的是一个人,一个女人,她的名字叫三毛。

撒哈拉,因为三毛的关系,能够读我这篇文章的人一定是或多或少的知道一点。阿婆茶呢?也许有许多人还不太清楚,我这里且作一点介绍。阿婆茶,和碧螺春茶、龙井茶等不一样,它不是一种茶叶的名称。解释得直白一点,阿婆茶,就是阿婆泡的茶水,至于用什么茶叶,则不一定。这种茶流行于江南水乡,是中国第一水乡周庄的传统特色茶饮。阿婆,是江南一带对老年妇女的一种尊称。阿婆茶的特点不在茶本身,而在于和茶相配的那几样小零食小点心。

阿婆茶和撒哈拉,都是感动过三毛的。三毛在文章里曾说撒哈拉一直是她梦里的情人,在她的那篇非常有名的文章《白手成家》里她是这样描述撒哈拉给她的神奇感觉的:不记得在哪一年以前,我无意间翻到了一本美国的《国家地理杂志》,那本书里,它正好在介绍撒哈拉沙漠。我只看了一遍,我不能解释的,属于前世回忆似的乡愁,就莫名其妙、毫无保留地交给了那一片陌生的大地。


撒哈拉的故事

荷西称呼三毛为“异乡人”,三毛觉得,这个称呼对自己来说是很确切的。三毛说自己对于撒哈拉有一种“属于前世的回忆似的乡愁”,等于说撒哈拉是自己前世的故乡。多年以后,三毛到了南美洲的印地安人地区,又说自己的前世一定是个印地安人。我相信三毛的这种感觉,她不是在随意乱说。对于撒哈拉,对于印地安,三毛的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是来自她内心的,也可以说,撒哈拉、印地安是三毛的两个精神故乡。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个精神故乡,并且这种精神上的故乡往往和自己真正的故乡扯不上一点关系。三毛就是这样一个典型代表。三毛有一颗流浪漂泊的心灵。这个心灵在这个世界是孤独的,这种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孤独感让她远离自己的故乡,去遥远的异乡流浪,去遥远的异乡寻找自己的“乡愁”。那遥远的异乡也确实给了三毛故乡般的抚慰,但习惯于漂泊流浪的灵魂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它只能不断的漂泊,不断的流浪。在漂泊流浪中不断地寻找,寻找什么呢?寻找自己的精神故乡,这精神故乡其实就是人的精神所求的“最终之地”。对于三毛来说,我觉得这“最终之地”就是灵魂的宁静和自由,凡是能够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能够放飞心灵的地方,都可以是精神的故乡。

撒哈拉接受了三毛的“乡愁”,撒哈拉也像母亲成就孩子一样成就了三毛的传奇。从在撒哈拉沙漠里写出了《沙漠里的饭店》这一篇文章开始,世界上才有了三毛。等到《撒哈拉的故事》出版后,三毛已成了一个传奇。

当荷西已去,三毛万水千山走遍之后,回到了真正的故乡之地——江南。对于这颗漂泊流浪了几十年的灵魂来说,注定又要经受一场铭心刻骨的震撼。这震撼就发生在周庄——诗意江南的代表之地。


周庄的代表性风景——双桥

1989年4月,在一个春雨霏霏的日子里,三毛悄悄地来了。这是三毛1948年随父亲从南京到台湾后第一次回大陆。时隔41年,离开的时候,三毛是一个刚刚5岁的小姑娘,再回来时,人生已走过了万水千山。三毛经由香港到达上海后,第一件事是去看望了《三毛流浪记》的作者张乐平先生。这本漫画书,是三毛人生中看的第一本书,也是“三毛”这个笔名的来源之地。看过张乐平先生之后,在记者的建议下,三毛就匆匆去了周庄。彼时的周庄远没有如今周庄的人潮汹涌,还是一个静静的江南小镇,小桥流水,古街人家,温润端庄,秀丽典雅。和若干年前的撒哈拉一样,这样的周庄也给了三毛深深的感动和震撼。

那天,细雨绵绵,油菜花开。三毛蹲在油菜花间,泪湿春衫,说:这,才是我心中的江南,我,来迟了。浪迹天涯几十载,一朝踏在故乡芬芳的泥土地上,三毛情难自已,多情如三毛,怎能不泪潮涌动呢?走在周庄的青石古街上,身边的小桥流水,水边的粉墙黛瓦,都让三毛如痴如醉。在周庄吃了一顿让三毛“难忘”的午饭后,三毛的周庄之行就匆匆结束了。

三毛就这样匆匆辞别了周庄,就这样离开了让她“魂牵梦萦”的周庄,再也没有回来。不是她不想来,造化弄人,人生中的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子的。五百年的修行,也许只能换一个匆匆地擦肩而过。


让三毛感动到哭的油菜花

虽然三毛没有再次踏上周庄的土地,但三毛和周庄的缘分并没有随着三毛的离开而结束,这,只是一开始。延续三毛和周庄缘分的是一个作家,他叫张寄寒。周庄要感谢张寄寒,所有三毛迷们也要感谢张寄寒。是他,让周庄和三毛结下了不解之缘;是他,让我们可以在一个三毛“魂牵梦萦”的地方来静静地阅读三毛,怀想三毛,是他,让三毛的匆匆周庄之行有了永久的“延续”……

张寄寒先生是周庄本地人,当年也是一个三毛迷。在三毛离开后才知道三毛来了周庄,深以为憾。为了弥补这个遗憾,他凭着自己对周庄的熟悉,一路打听,把三毛在周庄走过的地方又走了一遍,写成一篇文章《三毛在周庄》,发表在国内外的报纸杂志上。又因缘巧合,通过一个来大陆旅行的台湾人,把这篇文章辗转寄给了在台湾的三毛,并随文章写了一封给三毛的信。三毛收到后很快给张寄寒回了信。就这样,周庄的张寄寒和台湾的三毛建立了联系,正是这可贵的联系,让我们可以更准确地知道三毛对周庄的感动,让我们知道了,周庄,和撒哈拉一样,让三毛“魂牵梦萦”。

三毛一共给张寄寒回了两封信。正是从这些回信中,我们知道了周庄给三毛的感动。三毛用“魂牵梦萦”这个词来形容自己对周庄的难以忘怀,并表达了自己还想再来周庄的强烈愿望。在1990年6月2日的信中,三毛说:“我大约今秋十月下旬会再来。要去找你,不要告诉人家,除非是文雅人。让我静静地,在你的故里,大街小巷,走个够。真好,周庄有你在。”

张寄寒在回信中为三毛的再来周庄做了这样的安排:我替你搞一条小船,荡漾在故乡那井字形河道上,在那浩瀚的南湖里,观赏“南湖秋月”一景;或在那白蚬江畔,聆听渔民们的“蚬江渔唱”;或去那急水江畔,遥望气势磅礴的“急水扬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带你去张厅居民家吃一次别具风韵的阿婆茶。

三毛很满意张寄寒的这样安排。在1990年6月25日给张寄寒的回信中,三毛说:“你信中的安排,就如一幅好文章,很知我想要的旅游生活是哪一个方向。就是这样的:坐坐小船,吃吃风味土产,跟当地居民做做朋友……”三毛在这封信里还表达了自己对“大闸蟹”的强烈渴望,说自己今生只吃过两只“大闸蟹”,是朋友由香港空运来台湾分给我吃的,那次吃得很不尽兴,曾叹气说:“嗳,如果今生可以放怀大食一次大闸蟹,我可以瞑目了”。在信里,她这样问张寄寒:“请告我,寄寒,十月二十日来时,有没有蟹吃?”

从这封信中,我们可以知道,三毛是真的想再来周庄的,连来的时间都基本确定了,三毛在1990年的秋天也确实又来了大陆,去了西安、兰州等地,但就是没能够再来周庄,没来周庄吃她想“放怀大食一次”的大闸蟹。

世事就是这样无常,周庄,注定和三毛只有一面之缘。说好的1990年的金秋之约,张寄寒在苦苦等待中终究没能等到。1991年的元旦刚过,张寄寒等到的是一个让他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的结果:三毛自杀了。

三毛和周庄的相约,三毛对大闸蟹“放怀大食”的渴望,随着三毛的离去,变成了滚滚红尘中一个永远的“传说”。张寄寒不甘心,他要把三毛和周庄的约定继续下去。于是,在三年后(1994)的1月4日,位于周庄中市街的“三毛茶楼”诞生了。三毛茶楼的出现,让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约定”有了明确的寄托,让三毛与周庄的缘分有了永恒的纽带。

曾经,提到撒哈拉,我们便会想到三毛。想到三毛,我们便会想到一种传奇的人生,一种浪迹天涯。现在,提起周庄,人们便会想起三毛茶楼,在三毛茶楼里,在周庄的闲适安静里,在小桥流水中,在古桥夕阳下,喝一杯满是亲情的阿婆茶,想一想遥远粗犷的撒哈拉。读一篇这位传奇女子的传奇文字,神游一下那传奇文字里的传奇生涯。

三毛把自己最美的文字留给了撒哈拉,漫漫的黄沙,高远的天空,最适合一个自由不羁的灵魂。很遗憾,三毛没有用她那支神奇的笔给周庄留下点文字。不是三毛不想,而是周庄给她的震动太大,让三毛一时难以下笔。三毛在给张寄寒的信中曾说:“我内心对初次回乡的震动太复杂了,自己也写不出个端倪。”在外面漂泊流浪了41年而初次回到故乡,内心的震动可想而知。处于极度激动状态的三毛无法下笔来描写这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周庄。造化又来横插一脚,不到两年,三毛即决绝地离开了世界。可以想见,如果来日方长,三毛一定会写出她对周庄的“魂牵梦萦”。

不论是留下了最美文字的撒哈拉,还是只留下“魂牵梦萦”四字的周庄,都是三毛的至爱,都曾让这颗自由不羁的心灵得到深深的抚慰。

阿婆茶,撒哈拉,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骨子里却是相通的,那就是,把心放飞,让灵魂自由……

有一种生活,叫周庄;有一种遥远,叫撒哈拉。

生活,在远方……


周庄的三毛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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