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海内天行记（6）杀狼
第一卷 血腥的龙族
第五章 杀狼
“这些畜生是要把我们困死在这！”有人忿忿地咒骂，嗓音却不由微颤。
血色月光下，将士们围拢在满地碎裂的同袍尸首前，攻心之下，气氛变得十分压抑。
吕忠嗣侧首去看将军。
将军被乌黑须髯遮掩一半的脸颊深沉得宛如秋夜无星的原野。
“葬了吧。”将军说。
“是！但已经分不清了……”
“烧了，葬在一起！”将军说完，转头盯住身旁众将士，他的眼里锐利犹如刀光，“夏侯鋋，点一队人马，随我出城！”
“将军，这是？”
“畜生而已，杀些个祭这些兄弟。”
夏侯鋋听了立刻拱手请命：“将军，城外凶险，况且这事何须你亲自出城，交给末将吧！”
“将军，全军统帅，不宜涉险！”又有将领劝阻。
将军却已转身，握刀腾腾而行，“牵马！”
……
吕忠嗣身背长刀与弓箭跟在数十人马中，策马驰出城门。“驾！”呼喝声不绝，战马在黑夜里奔腾百丈，尔后分散成三股。
他的墨影扬蹄紧跟在夏侯铎之后，在左路突进。他感到胸膛内强烈的跳动。虽不是千军万马临阵厮杀，但他已等了许久，长途行军中他抑制着兴奋默默观察一切，而这一刻他的刀终可以出鞘去索要敌人的鲜血，或者，哪怕是敌人野兽的血。
“吕忠嗣，你跟紧我，机敏点，可别被吓着！”夏侯铎一贯自负的高亢嗓音在风中从前面飘来。
吕忠嗣仍不作回应，他紧控住手中缰绳，他能感觉到墨影绷紧的脊背极有力地张弛，它同样躁动地想要绝尘而出。
他们迅速驰上一处矮坡。黑暗的原野深处涌现出一簇簇凄厉绿光，开始时四散而来，随着远处西军特定的号角声激扬起来，那些绿光迅速地向号角声响处聚拢而去。
“攻！”夏侯铎一声高喝，众人奋力拍马，如离弦的箭也向号角响处疾驰。
精良的战马比大多数绿光更快，目力可及处，奔在最前方的数十头狰狞地呲着獠牙的白色巨狼正猛捷地扑向将军与夏侯鋋的中路。
将军的马一骑当先，夏侯鋋紧跟其后，血色月光下将士们的神情却沉定坚毅，一把隐隐泛出红光的长刀率先立了起来，其它的陌刀纷纷出鞘扬起，他们毫无迟疑地迎了上去。
“射箭！”夏侯铎再次高喝时，他们与中路只余数十丈，就在那里旋即就要接战的瞬间，他们在狂奔的战马上取下背上的弓箭，面向狼群搭箭开弓，多年的训练让他们的动作一气呵成。
吕忠嗣目瞪前方，他的视野清晰透彻，手臂上强弓的力度霸道真实，“啪！”弓弦劲响，一支支羽箭瞬间鸣响而出，紧接着又是下一波。
“中了！”利箭如注，疾奔的狼群中即刻有中箭的，纷纷哀嚎一声失足翻滚，有的立刻翻身起来，身上插着箭却仍疯狂追赶，有的身中数箭倒地不起。
一波利箭下为首的狼群已少了三四成，随着人的怒吼和狼的嚎叫，中路的长刀与尖牙利爪终正面交锋，当先的将军在交错间挥刀而下，一片血雾扬到半空。
“杀！”这景象激起吕忠嗣等人心中全部的斗志，疾驰中纷纷背上弓箭，抽刀出鞘，狂奔上前。
精铁脆鸣之后，吕忠嗣举刀在手，眼前的刀寒光萦绕，他却感到手中刀柄仿佛散出热度，是他父亲留下的温度，南江，他父亲的刀，终于由他再次在北原扬起，复仇的怒火已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他的眼睛迎面对上了一头巨狼阴厉的目光，那淌出鲜红涎液的狼嘴呲着染红的尖牙，只一瞬间，那血口大开，满是坚硬鬃毛的喉间发出的闷吼变成嚎叫，那具本就巨大的身躯已猛然跃起向眼前压来。吕忠嗣毫不迟疑放马狂奔，同时拉住缰绳迅捷地翻身，身体半挂在马背一侧，躲过巨狼凌空扑杀，又即刻翻回在交错间大叫一声扬刀挥斩，寒光闪过，微弱的皮毛撕裂的声响，南江划破野兽，带出腥热的鲜血在空中洒满他的脸颊！
他紧拉马缰调过马头，那血染白鬃的狼也已再次对准他，压着前躯高躬脊背，满面狰狞愤懑，喉间闷吼不断，果真是北原凶兽之首！
四周已然一片人狼混战。吕忠嗣已全然无惧，也并不理会脸上的腥热粘稠，他盯着那头狼下意识地发出一记冷笑，两腿猛地一夹，墨影随即再次奔出。
耳边却一阵冷风呼啸，吕忠嗣一惊侧首，偌大的黑影从身侧压来，他已躲闪不及！
“忠嗣小心！”喊声刚落，两具躯体在半空剧烈对撞，夏侯铎竟跃马撞开了侧袭的狼，人、狼、马撞飞足有一丈，均滚翻在地，而夏侯铎已借势翻身跃起，举刀跳上倒地的马，猛攥马缰将马拉起，扭身冲向也已跃起的狼。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吕忠嗣来不及多看，回头时野兽已朝墨影腹部扑来！
“跃！”吕忠嗣一拉马缰，墨影旋即明白他的意图，前蹄高扬，一跃腾向半空，就势躲过尖利如钩刺的狼爪，吕忠嗣同时俯身挥刀下落，寒光一闪间，那狼爪随着一声哀嚎飞了出去，再回身时，那巨狼满身鲜血痛苦地在地上翻滚不止。
吕忠嗣方才有间隙四顾，地上躺了几头狼尸，仍有十数头巨狼在人马中翻跃扑杀，一狼咬住了一人持刀的手臂猛然扭头，随着一声惨叫竟撕下了整条手臂，又一狼扬出利爪竟将战马的整个腹部拉破，战马哀鸣一声满腹脏器哗地滑出，而他的余光里，更多的狼已在黑暗中现出身影，扑杀而来。
他顾不得太多，他看见将军、夏侯鋋、夏侯铎他们无不策马挥刀力战，即刻再拍马扬刀加入同袍战斗。
此刻一阵马蹄声逼近，右路的人马按计先于身后狼群冲了过来。
“火！”有人高喊，这十数人马在战斗外围飞奔，随着声声陶罐碎裂的声响，火石飞过，熊熊烈火迅速燃起，在瞬间将激战中的人马包围，并在荒草中蔓延，骤然照亮周遭数丈，只见火圈外已密布狼群凄厉的目光和锐利的獠牙，它们高躬脊背却因这突发的大火不敢近前。
“速决！”将军令下，三路人马最终汇聚在火圈中围歼狼群。
吕忠嗣等人已迅速将数头狼尸套上绳索又跃上马背，两三匹马拖上一头，另有人将数位死伤的战友扶上马背，他见血染甲胄的将军挥刀斩落最后一头巨狼，随后忽然勒马停住，抬首威厉地审视火光之外。
吕忠嗣随他的目光看去，隐约中以为自己看错了什么，闭了闭眼睛，终于确认在火光外目力可及的山坡上，竟有一人一狼的身影。
那狼的身躯应该比眼前的任何一头更大，獠牙更长，而那人浑身披着乌黑的袍子，只隐约看得见拄着歪曲长杖略显佝偻的身形，根本看不清斗篷下的黑洞中是怎样面容。
那一人一狼四面空荡，就面向血月与烈火驻立在那里，仿佛是在审视这里的一切，随后那个人缓缓举起双手，而周旁的狼群愈加躁动低吼起来。
将军扬刀指了指山坡说，“记住它们！走！”随即拉马回身，人马再次奔腾起来，跃过烈火向定原疾驰。
一声威严凄厉的狼嚎直贯天地，身后骤然回应不绝，吕忠嗣在马上回首，适才畏火不前的狼群此刻纷纷在燎火的荒野上如潮水涌来，紧跟在数十丈外！
“别看了，快走！”身侧的夏侯铎高声喊他，众人拼命策马，身后拖着几头狼尸，前方是遍地枯骨残骸的一处。
“这是什么！”有人高呼。
“来时没看见这些！”
“不好，勿看，快走！”将军几近嘶哑的呼声响起，但前面已有众多人马骤然停了下来，将军扬鞭去拍，却都纹丝不动了。
吕忠嗣正觉奇怪，冲上去看个究竟，惊诧中只见血色月光下，腐败诡异的人畜尸骨覆了四周满地，有睁着眼的人的头颅，甚至是孩童妇人的头颅。他再抬首看众人背影，夏侯铎也立在了那里，却连人带马都一动不动，尔后他们竟都缓慢扭头看了过来，面色眼神却个个变得惨白阴森。
吕忠嗣心中猛然一惊，头脑中“嗡”得一记闷响，意识竟陡然模糊麻木，耳边将军的高喊和身后群狼的奔涌声瞬间飘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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