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养只鬼： 第三章 烧纸烧出个鬼（8）

      转眼间，赵晓丹六岁了，赵晓红四岁了。村里人见到这两个孩子，都会说，“哎呀，看看这俩孩子。晓丹简直跟她爸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晓红跟她妈一样漂亮。”

      赵晓丹如同一块移动的贞洁牌坊，宣示着美丽女人的纯洁。然而生活却回不到从前了。当谩骂和殴打成为了一种习惯，老女人和怂男人已经忘记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只是习惯性的做着一件他们认为得很平常的事情。

      那一年的中秋节，女人被怂男人推倒了，她的双腿间流出了血。女人送到医院，医生说，她怀孕三个月了，流产了。回到家里，男人没有忏悔，也没有温言。他恼怒地在床前走来走去。嘴里一直在咒骂女人，为什么隐瞒怀孕的事情，是不是成心想让他们家绝后啊！男人咆哮着，情绪越来越激动，他抬起了胳膊，不过，这一次没有落下来。并不是他还有什么良心人性，只是看到女人虚弱不堪的样子，男人想，万一女人承受不住，他家就真的绝后了。

      女人的身体刚刚支撑着能下地，静悄悄的，在那天黎明，女人走了，义无反顾。

      又起风了。

      怂男人家里的老婆跑了。六湾村出了大新闻了。打老婆自古是家事，大队干部们不好出面。但是把女人打跑了，就属于严重的政治事件了。

      赵四海掐着腰，站在院子里，指着怂男人破口大骂：“解放这么多年了，六湾村居然还出现了这种不尊重妇女，封建专治的政治问题。这还了得了，简直无法无天了。”民兵小队的几个小伙子反拧着怂男人，让他跪在地上，脸已经被按进了土里。老女人从屋里冲出来，上前撕扯那几个民兵，被一脚踹翻在地。妇女主任带着两个积极分子把她围在当中。老女人坐在地上，哭灵般地嚎啕着，“哎呦呦……我的个天来呦，我那苦命的儿子哎……”

      院子内外站满了看热闹的村民，有些半大小子骑到墙头上像过年看大戏一样，嘻皮笑脸，指指点点。

      赵四海很珍惜这样的演讲机会，“你不要觉得娶了老婆就可以想怎样就怎样，这是封建思想的毒。”他本来想说“余毒”。“鸡毛蒜皮拌嘴吵架我们支部管不着。但是，你把人打进了医院，就是犯罪。你要是把人打出个三长两短……”赵四海本来想说，是要枪毙的。可是忽然他发现了一种可能性，而且很可能已经发生了，万一女人不是离家出走而是想不开寻了短见呢，出了村口可就是水库啊！

    想到这里，赵四海头上直冒汗。真要因为打老婆逼死了人，六湾村可就成了全公社的乐子了。“打，给我打，打这个混账驴球东西，给我狠狠地打。”赵四海气急败坏地咆哮着。

      民兵们得到了指示，放开了手脚。他们打得特别狠。这是一次仰慕者对情敌的正义的惩罚。他们打得畅快淋漓，肆无忌惮，浑身冒汗。这么多年来，美丽的容颜终于假手他人为自己伸张了一次正义。

    赵四海没功夫管被打得满地翻滚的怂货的死活。他慌慌张张地组织了几个村民带着渔网下了水库。他们忙活了半天，捞了不少鱼虾，但没捞到女人的尸体。水库太大了，望着碧波荡漾的水面，赵四海对支部的人说：“这事先压一压吧。哎！”

      女人离家出走还是跳了水库，已经没有人关心了。那一天，六湾村家家飘着炖鱼的香味。在那个艰苦的岁月里，这个美丽女人的离去，带给了六湾村一场丰盛的晚餐。多年以后，一些老人在吃鱼的时候，偶尔还会回忆起那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