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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桐

2021-02-06  本文已影响0人  囡懒猫

【九洲芳文】

油桐花开

五月的一天,风清日丽,到浏阳大围山看杜鹃花,上山时坐车经过山脚,下山时绕过山腰时,看到了远远近近的树树白花,开得醒目而热烈,问了好多人,都说不知道叫什么树。返城的时候,高速公路两旁山谷里,又是这种白花,层层叠叠,连绵不断,又忍不住问,这回司机告诉我说,是油桐花。

和杜鹃花不同,她开得并不杂乱,树枝几乎是一层层水平的伸展,一簇簇的花也仿佛是平行的盛放,像是饱满垂坠的云层,花瓣略大,簇在一起有一种棉麻布的踏实质感,故不像樱花轻盈缥缈,没有如梦似幻之感。如果说樱花是初恋少女,油桐就是多年老妻。樱花如初恋,虚无缥缈,却能像美梦一样永远萦绕人心;油桐和老妻是伸手可及的现实生活,虽然实际却觉得乏味。有时候,很难分辨形而上的精神感觉,和普通生活的踏实质感,孰轻孰重。

白瓣黄蕊自芬芳

油桐花寂寞地开在深山里,不像樱花那般令人神往,但是开起花来,如此认真,像是“台下十年功”的戏子,望穿秋水粉墨登场,非要用尽生命去吟唱与飞舞,在这春末的晴空下燃尽芳华。可是在许多路人看来,她既没有高山杜鹃的绮丽,也没有樱花雨的轻柔眩晕,无异于野花野草,过目即忘,无足轻重。

可是油桐多么实在啊!司机也说起,在他祖父父亲辈的时候,油桐籽被每家每户采了,到榨房里去榨桐油,卖了去做油漆,糊油扇子,漆油纸伞、斗笠、木船,防水防腐,经久耐用。这样的情形,沈从文的许多文章都有提起,说是各式各样的船,源源不断地将湘西的油桐,还有各类山货、木材,从沅江运到洞庭湖,再辗转到长沙、武汉等地,沿着长江或者珠江,出海外销,名扬天下。

花落的声音

小时候用过许多桐油漆过的东西。在电力匮乏、电扇并不普及的幼年盛夏,手持油纸扇,四仰八叉地躺在竹床上,吃西瓜,看星星,数落几曲蛐蛐的叫声;江南多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流行布伞,但是难抵狂风暴雨,只有一把把硕大的油纸伞撑起,像一棵棵密不透风的大树,才能为我们挡住瓢泼大雨;澧水河里打渔的小船,日日夜夜穿梭往来,擦身而过,遍布桐油的船身,尤其是船舱,在阳光下熠熠闪耀,迎面飘来的桐油香,让人心醉;田乡水塘里摸菱角鸡头米的腰盆,秋冬冷日下,桐油刷过的木质表层,泛着幽幽的淡黄的光彩。——于我而言,油桐是一抹色彩,也是一种味道,更是一番感触,一种回味,一腔深情。

开在春风里

油桐一般长在山里,从小在洞庭湖平原长大的我,在此之前,只在湘西看到过一次油桐。十多年前的清明,到湘西芙蓉村去玩,登了土司楼,看了大瀑布,吃了胡玉音的豆腐脑,喝了古丈毛尖,蹚了坐龙峡,又到一个老乡家里去买腊肉。湘西土楼火塘屋里,高高的木梁上挂着腊肉腊鸡腊鱼腊野味,木板墙上只有一尺见方的窗户,幽幽地漏进些日光来,也不亮灯,阴黑清寒。待提了腊肉出来,才感觉头上日光温暖明亮,走到屋前的田埂上,蓦然看到路旁一棵小树,叶子不算繁茂,枝头孤零零地开着一朵白花,幽然静俏,似曾相识,却从未见过,于是好奇发问,导游说是油桐。

油桐花海

再过些年,突然在春游术语里发现了“油桐花之旅”,心想靠实力吃饭的油桐,如今也要靠颜值争夺春光了。后来心心念念过好些回,想要一览究竟,但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事情耽误了。

今天,她竟娇娇、俏俏地开满我所经过的山路,十几年的光阴,才能等到一树花开,缘来偶成!

我又有了秋天到此一游的雅兴,正好去看油桐采摘与人工榨油,就像是五月看油菜籽收采与冷榨,好不有趣。不料司机却说,如今已经无人采摘。诚然,社会科技的发展,使许多像油桐一样原先大有可用的物材,渐渐被效用更好的新材料替代,赶得上的是将来,回不去的是过往。将近一百多年前,使洪江、沅陵等沅江码头富庶、热闹、繁华的桐油,连同木材、药材、水银等湘西特产,一并埋没于历史的尘埃中。既然盛年不为所用,到了秋冬,她也只能落满山径,化为腐土,自生自灭。

灿若阳光

原先,视若珍宝,任人凌虐,无怨无悔,生生不息。

如今,花开花落,结籽落果,无人问津,好不凄凉。

慷慨的永远是花木,功利的永远是人类。

可是,如果她只是一棵会开花的树呢?

只在春风吹拂时绽开笑脸,摇曳裙摆,只为在意自己的人展露绝世芳华,只为自己的心意盛放或是落幕。浓绿的枝叶,衬着洁白的花朵,岂不是也很美?

是的,很美,油桐的一树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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囡懒猫,生于湘北小城,求学于岳麓山下湘江水畔,中文系毕业。曾在上海、长沙从事过文案策划、广告创意、市场营销和语文教师等工作。半生漂泊江南,游山玩水,看花品茶,抄经熏香,读诗赏文,吟咏情怀。写文赋诗,只为欢喜,点滴生活,人间真情。愿日日写一字记录心情,月月赋一诗歆享美好,年年集一册铭记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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