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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奇怪的先生

2023-09-11  本文已影响0人  大玉螺旋丸

我的心跳得很快,突突地跳,手心都出了汗。

我不敢再去看小庆的尸体,只能强行将视线转移到里屋的其它地方。

因为我能明显的感受到,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直勾勾的,就像是被一头极度危险的狮子或者老虎一类的猛兽给盯上的感觉。

里屋正中央摆设的是小庆的灵堂,在灵堂右上方的位置挂着那种黑白相框的遗像,遗像上面的小庆眼神空洞,像是一个没有任何表情的AI机器人。

我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却又一时间说不上来,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错觉,只是隐约觉得遗像上小庆的嘴巴,好像,也在张得越来越大。

灵堂布置的主色调是那种普通葬礼上的黑白色,除了正中央的那口有些稍大的黑色棺材,周围全是一些白色的花圈。

在灵堂的前面,摆了一张铺了白布的供桌,上面除了一些菜肴果品一类的用作祭物的东西以外,还在正前方放了一盏燃烧着的油灯。听我爷爷说这叫做长明灯,要保持油灯能一直持续燃烧,说是能够为死者照亮去往阴间的路。

里屋的墙上也挂了一些白色的挽联,大约二十几条的样子。在棺材的前面一点的位置,我看到了一排点燃了的有些稍大的白色蜡烛,比一般的普通蜡烛要大很多,发出的光晕也比一般的蜡烛要耀眼,随着里屋上方吹过来的风,开始慢慢的,慢慢的晃动。

隐约间,我好像又看到了小庆的那张张得越来越大的没有嘴唇的嘴巴。

我确定自己没有看向小庆的尸体,却发现,此刻无论是我闭着眼睛,或者是扭头看向里屋别处的位置,隐约间,我好像总能看见小庆的尸体。

包括她的那张惨白的脸,烂掉的嘴唇,突起的颧骨,凹陷进去的没有眼睛的眼窝,以及那张张得越来越大的嘴巴,像是变得无处不在,甚至正逐渐的在我的脑海中变得清晰、放大。我有些不敢闭眼了,一直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头上也冒出了汗。我的直觉告诉我,里屋里有着什么东西正在盯着我,直勾勾的,甚至越来越强烈,几乎快要到了“锁头”的地步,而我却又看不到那个东西。

我不确定那东西是不是鬼,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我想着自己得走远一些,看能不能摆脱那种那个东西的注视,就盯着地上摆着的那一排白色蜡烛,一步,一步,慢慢的向后退。

就在退出里屋的途中,有人拍了拍我左边的肩膀,触不及防之下我被吓得浑身一激灵。

转过头看去,才发现是我的大爷爷。

我大爷爷就住在隔壁村,跟我爷爷他们关系很好,以往大年初三的时候都会来我家走一走,看看我们村子举行的祭拜活动、踩歌堂、对歌什么的。

大爷爷的年纪要比我爷爷大上个七八岁的样子,额头上布满了一道道挺深的皱纹,两只有些浑浊的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眶中。

但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的那双大手,大概能有小蒲扇那么大,每一根指头都粗得好像弯不过来似的,皮肤皱巴巴的,像是树皮一样。奇怪的是,他刚刚用那双大手拍在我肩膀上的力道不轻也不重,不同于以往大爷爷见到我都拍得重重的,就像是被十几斤重的秤砣压在肩膀上一样,疼得我直咧嘴。然而,现在的力道,像是恰好能将我拍醒的样子,又或者是在拍走我肩膀上站着的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但好在,大爷爷的出现让我有了一些安全感,就像是自己小时候犯错时,大爷爷总是用他的那双大手将我牢牢护住,避免我被爷爷奶奶他们追着揍。

不过,去年的大年初三,大爷爷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来我家,我也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可能是我去年还在那边上班的原因,我也有些记不太清了。

从大爷爷的口中得知,小庆的父亲是在县城里当官的,所以小庆也就一直在县城生活,偶尔过年或者过节的时候会跟着父亲来村里玩几天,过完年就又回县城去了,他父亲考虑到小庆近期的学习压力较大,就想乘着小庆暑假的时间带她回村子里玩几天,放松放松心情,却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我看了看靠在灵堂边上的小庆的父亲,那是一个面容有些憔悴的中年男子,看着脸色很不好,很苍白,颧骨高高翘起,眼窝深陷,眼睛里没有任何光彩,整个人看上去都很瘦弱,似乎只要一阵风就能吹起他憔悴瘦弱的身体。

大爷爷说完,深深的叹了口气,随后从上衣的大口袋中掏出一根黄褐色的烟斗,点着了后猛吸了一口,随后又拍了拍我右边的肩膀,跟我说起了今天中午发生的怪事。

我们这边的习俗是,死者必须在第二天十二点之前要抬到山上进行安葬。

我大爷爷说,也就在早上十点半左右,大家伙商量着起棺上山,在风水先生做好法事之后,小庆的父亲叫了几个壮汉,拉了两条那种拉棺常用的粗绳将棺材四周捆好,再穿上粗木棍,扛在肩上,随着打火机点燃烟花、鞭炮,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之后,几个负责抬棺的壮汉大喝一声“起”,只听见绳子嘎吱嘎吱的响,几人蹲着马步,可无论如何也直不起腿来,棺材愣是没抬起来!

当时小庆父亲他们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好在,前来送殡的队伍里还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听说棺材抬不起来就主动过来帮忙,于是又添了一条绳子,加了一条杆,然后按照前面的程序再走一遍,可鞭炮声响完之后,棺材依旧没能抬起来。

这一下,大家伙都急了,人群里也出现了一些议论的声音,纷纷说是小庆肯定是有什么心愿还放不下,小庆的父亲也担心村子里的人乱嚼舌根子,于是招呼几个亲戚再添了一条杠,几兄弟亲自来抬棺,十几个人了,竟然还是抬不动。

他们几兄弟想了好一阵子,还不断的对着棺材说话,但那口棺材就像是被死死地钉在地上一般,死活都抬不起来,没办法,只能去请镇子上的先生过来看看了。

鬼压棺。我听见大爷爷缓缓开口,说出了这几个字。

鬼压棺?我来的时候,我爷爷也说是有什么脏东西压棺,以至于那副棺材怎么都抬不起来。

我问大爷爷什么是鬼压棺,他没有开口,而是抬起头,看向了里屋的方向。

里屋里燃烧着的烛火印照在大爷爷的脸上,看起来有些精神奕奕的,可随着我的视线往大爷爷看着的方向望去,顿时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堵得自己连呼吸都感到极为困难。

在里屋正中央的那口稍大的黑色棺材上方,我看到了一个漂浮着的有些模糊的白色人影,正对着那盏长明灯不断地吹着气!

是的,是正在吹着气!刚才我还以为是灵堂上方的风吹的蜡烛,可等我仔细观察才发现,里屋四周的窗户紧闭,那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风可以吹进来。

那是什么东西?鬼吗?我刚才确定自己没有看到,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还是说那个东西一直就在那里?难道,那个一直盯着我的东西就是它吗?

想到这我赶紧低下头,不敢再去看那个白色人影。

恍惚间,我好像又看到了小庆的嘴巴,而且比之前张得更大,那种幅度甚至已经超出了一个正常人能做到的范围,她的下巴都几乎快要贴着胸口了!

这时候,大爷爷从背后拍了拍我,再次将我从惊吓中拍醒过来,问我说看到什么了,怎么浑身大汗的,这都快赶上去河里游泳了。

我深呼吸了好几次,又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我看了看大爷爷,见他有些茫然,我想他应该是看不见里屋的那个东西。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我看到的东西,说我能看到鬼?还是说能看见那个漂浮着的不知道是不是鬼魂的东西?

我打了个哈哈,就敷衍的说了句可能是今天天气太热了,我也才刚刚从家里骑车下来,随后为了印证我的说法,我对着旁边放着的几箱矿泉水哐哐就炫了两瓶。

大爷爷看了看我,也没再继续问,顿了顿,他忽然开口,说了句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他说如果我有空的话,就去县城里找一位叫陆枫的先生,还说让我不要害怕一个头戴银花冠的女人。

陆枫,是风水先生吗?大爷爷为什么让我去找他?难道说那个陆枫先生知道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那他又是住在县城的哪个小区?

我整个人都有些发懵,不知道为什么大爷爷会突然跟我说这些奇怪的话,银花冠我知道,那是我们这边的侗族、苗族特有的头饰,但是那个头戴银花冠的女人又是谁?我为什么不要害怕她?难道,她是鬼吗?

可还没等我细想,就看见大爷爷转身进了里屋,我顿时急了,里屋中的那个东西还在那里漂浮着,我不确定那个东西会不会“盯上”大爷爷,我不敢想,也不敢托大,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再次进入里屋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说是镇子上的吴先生来了。

我顿时松了口气,想着既然先生来了,那大爷爷就不会有事情,大家伙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纷纷涌了上来。

我看了看那个吴先生,瘦瘦巴巴的身架,脸上全是那种密密麻麻的渔网纹,头顶上的头发是灰白色的,不多不少,从我的位置看过去就好像是他头上戴着一顶灰白色的小毡帽似的。

小庆的父亲连忙上前招呼,又将早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那吴先生也不废话,径直就走向了里屋。

等走到里屋门口,也就是走到我旁边的时候,那吴先生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像是有些吃惊的样子,随后摇摇头,就走进了里屋。

我心想,这吴先生是不是看出什么名堂了?可这又是吃惊又是摇头的模样让我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意思是说我没救了?

随着吴先生走进里屋,我顺着视线看过去,那个漂浮着的白色人影还在那里,还在灵堂上方的位置。

只不过,这时候那个东西停下了吹那盏长明灯的动作,也不动,就这样盯着那个吴先生。

我能明显的感受到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正在迅速消失,就好像那个原本注视着我的东西转移了目标似的,我的心在砰砰的跳,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我的错觉。

里屋中,那吴先生像是没有看见灵堂上方的那个东西一样,径直走到了棺材的位置前停住。棺材中,小庆的尸体依旧在静静的躺着,没有发出任何响动或者其它的声音,显得气氛有些诡异。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棺材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等着那个吴先生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一样。

我有些担心大爷爷的安全,也就再次进了里屋,心想着只要跟在吴先生后面就行,可里屋中除了我刚刚看到的那些布局,我没有发现大爷爷的身影,难道是他在我不注意的时候走了?我不太确定,我只是听到有人喊吴先生来了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而已,我没有看到有任何人从里屋中走出来,心想着我大爷爷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等我稍微走进些才发现,那吴先生正盯着棺材下半段的位置看,我这时候才发现小庆的脚上穿着一双“特殊”的鞋子。

那是一双红色的,很小的女性鞋子,看着很旧,上面布满了暗沉的有些斑驳的红黑色纹路,鞋面的皮色很亮,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将它磨得极为赤露,像是光滑的某种动物的骨头一样。

这双鞋子在小庆的脚上穿着,我感到有些别扭,那双鞋不像是同她身穿的寿衣一个类型的鞋子,而更像是那种古代女性裹脚时穿的金莲绣鞋,也就是三寸金莲。

小庆的父亲解释说,小庆出事的时候脚上穿着的就是这双鞋子,看着很诡异,就想着把鞋子给脱下来,却发现,那鞋子就像是在小庆的脚上生根了似的,都给整脱臼了也依旧还是脱不下来,没办法,也就只能这样穿着。

她这是穿了别人的鞋子了,那吴先生开口,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像是那种老旧的木门被风吹开的声音。

顿了顿,吴先生又说,是小庆把别人的鞋子穿在了自己的脚上,别人就没有可以住的地方了。

住的地方?那鞋子里面是住着什么东西吗?是里屋中的那个白色人影?我感到有些奇怪,那双鞋子看着那么小,小庆是怎么穿上去的?

我不确定那吴先生是故意装作看不见那个白色人影,还是说只有我能看到,我也不好问,只能等事情结束后再找机会问清楚。

我看到那吴先生围着棺材转了几圈,随后对着小庆的父亲说,要先想办法将小庆的嘴巴给闭上,他说死者的怨气越大,嘴巴也会随之张得越大,闭不上嘴是抬不了棺的。

小庆的父亲说,他之前试过用热毛巾敷在小庆的脸颊上,想让僵硬的肌肉变得松软后再合上小庆的嘴,可热毛巾换了好几条,也依旧不管用,反而越张越大,他问吴先生说,难道小庆她真的是有什么遗愿还没有完成吗?

吴先生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看那盏长明灯,随后缓缓开口,声音依旧低沉,他说那东西跟到了这里,它不想让你女儿去投胎。

我皱了皱眉头,发现大家也在此时安静了下来,都在等着那吴先生开口说话,气氛显得有些沉重,有的甚至屏住了呼吸,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发现自己似的。

吴先生也没绕弯子,他说要找一件小庆最喜爱的东西,和那个跟过来的东西做交换,不过得快,他说那东西怨气很大,他镇不了多久。

小庆的父亲也有些慌了,又显得有些自责,他说自从小庆的母亲过世以后,小庆就渐渐变得沉默寡言,也不怎么跟他说话,平时自己也忙着工作什么的,这段时间看到小庆学习压力大,就想着回老家来放松放松几天,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说他这个父亲当得不称职,连自己女儿最喜爱的东西也不知道。

说完,他佝偻着身躯,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似的。

顿时,我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那顶红色的帽子,我记得昨晚上,小庆说那顶帽子是她妈妈生前给她买的,我想那可能就是吴先生口中所说的小庆最喜爱的东西,但我也不确定,可又一想既然来都来了,就拿那顶帽子来去试一试,万一有效果呢。

我从人群中退了出来,来到了我停放摩托车的地方,太阳依旧很大,上面挂着的那顶红色帽子还在那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顶帽子的颜色变得越来越红,红得格外晃眼,以至于我一眼就看到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右手手腕附近出现的那一只黑色手印,见没有任何反应,我也就没多想,拿了那顶帽子就转身朝里屋的方向走去。我找了个机会,把那顶帽子递到他父亲面前,说我进来的时候看到里屋后面那里挂了这顶帽子,看着颜色挺鲜艳的,应该是个女生经常戴的,就想着这会不会是小庆的帽子。

他父亲看了看那顶帽子,顿时眼前一亮,他说这应该是小庆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去云南旅游时给小庆带的礼物,说是看着喜庆,小庆也挺喜欢的,这孩子平时就跟她母亲挺亲近的,没准这就是小庆最喜爱的东西。

大家也像是松了一口气,纷纷看向吴先生,想看看这事情要怎么解决。

吴先生就跟他父亲讲,说是要先将小庆的魂魄给招回来,然后再想办法跟那东西交换各自的物品,之后就将大家伙给请出了里屋,只留下了小庆的父亲以及几个近亲属,说是要做法事将小庆的魂魄招来。

大家也就随即散开了,虽然说都是小庆的一些亲戚、朋友什么的,但总归感觉有些瘆得慌。

按我们这边的说法,说人见到鬼是要倒大霉的,大家也都不想碰这个霉头。

我原本也想着就这样走了,怕自己会再惹上什么事情,但一想到既然我能见到那个漂浮的白色人影,也就是说,我也能看到小庆的魂魄,想着到时候能不能知道一些信息,也就没有走远。

在我们贵州的农村这边,一般自己家孩子受到比较大的惊吓的,都要为孩子叫魂。

招魂的方式也有很多种,有请人来叫魂的,也有家中的亲人负责叫的。请人叫的话,我们这边一般会请村子里一些上了年纪的寨老,或者是神婆、先生来负责叫,也有家中亲人自己负责叫的,一般是一些年长的长辈充当叫魂人,也就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等等。

听我爷爷说,我小的时候也被叫过魂,说是我走夜路的时候被吓到了,于是就在晚上的时候用一个小碗,就是平时吃饭用的那种小碗,然后在碗里装上小米、谷子之类的东西,再用一块黑布或者灰色的布裹住捆好,我爷爷说,他就一边用这东西在我的头上来回摇晃、画圆圈,口中一边念叨说来吧,来吧,陈安,我家陈安快回来吧,然后又说我家孩子回来没有啊,这时候我奶奶就赶紧回答说回来了,回来了,我家陈安回来了,但这件事时间间隔有些久远,我也不知道这个叫魂的法子叫什么。

里屋的大门是开着的,我怕自己会挡着门,就站在了门口左边往外一些的位置,以保证自己可以看到吴先生是怎么叫魂的,又不会太靠近门口。

我看见吴先生先是烧了几只高香,以及那种土黄色的冥纸,然后左手拿着那顶红色帽子在那几只香上面来回摆动、画圆圈,右手拿着一把大剪刀对着前后两处地方剪,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念一些咒语之类的东西,不过我隔得有些远,加上吴先生念得很快,我也听不清他到底在念什么。

但到后来,我听到吴先生高喊着小庆的名字,他喊道杨小庆回来啊,杨小庆回来啊,声音不高也不低,但却像是从四面八方响起来似的,我站在门口外面那里都听得很清楚。

大概叫了有差不多十多分钟的样子,我看见吴先生手中的动作越来越快,剪刀划破空气的咔嚓声也愈发急促,但还是没有什么异常发生,就在我以为叫魂失败了的时候,我竟在门口那里的位置,清楚的看到了一道凭空出现的白色人影!

但那道人影很模糊,比里屋中的那个东西还要模糊,我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小庆的魂魄。

但是,里屋中正在进行叫魂的吴先生就像是能感受到小庆的魂魄一样,口中的呼喊声也变成了杨小庆回来了,杨小庆回来了,只见门外的那道白色人影径直向着棺材处飘去。

我看到了里屋中的那东西,也向着那道疑似小庆的魂魄飘去,我不敢直接看过去,怕自己又会被那个东西给盯上,只能再次向后后退几步,远远的,用余光看向里屋里面。

里屋中的那两道人影就这样僵持着,但不一会儿,就一个钻进了那顶红色的帽子,一个钻进了棺材下方一些的位置,我看到吴先生从棺材中拿出了那双鞋子,然后又将那顶帽子放进了棺材中,同时跟小庆的父亲说着什么。

看这情况,我心想应该是要让那顶帽子跟着小庆一些下葬,然后那双鞋子也要找一处地方给埋葬好。

我听见小庆的父亲喊了一声,叫了几个负责抬棺材的壮汉进去重新抬棺,又叫来负责送殡的队伍,那吴先生就负责做抬棺前的法事。

我看到那几个壮汉用棺材下面散落的粗绳将棺材四周捆好,再穿上粗木棍,扛在肩上,小庆的父亲带头跪在地上,身旁的一些小一辈的家属们也都纷纷跪下,顿时哭声一片,随着打火机点燃烟花、鞭炮,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之后,负责抬棺的几个壮汉大喝一声“起”,说来也怪,之前十几个人都抬不起来的棺材,此刻竟然四个人就抬起来了!

小庆的父亲担心事情有变,于是就赶紧招呼着大家上山,好在,一路上都没有再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棺材也顺利的入了土,之后就是填坟、立碑什么的,我们年轻人就负责搬石头、土块,大一辈的就负责将坟墓四周都给垒砌好,分工明确,那吴先生也一路跟着,生怕出现什么差错。

等填好坟后,都已经是下午六七点了。

在回来的路上,我找了个机会上前问了问吴先生,我问他当时是不是能看到小庆的魂魄。

吴先生倒也很好讲话,没有一丝老者的架子,反而显得很畅谈,他说他没有没到那丫头的魂魄,只是隐约能感觉到一些东西的存在,他又说普通人是看不见鬼魂一类的东西的,有人先天体质比较特殊的,生下来就能看见鬼魂,也就是阴阳眼,也有人后天通过借助一些事物来达到看见鬼魂的目的,也就是开天眼,他跟我说做他们这行的现在也没剩下几个人,毕竟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相信这些东西。

他突然问我,说他今天来的时候,看我站在门口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而且阳气看着很弱,应该是最近碰到什么脏东西了,跟今天招魂的那丫头症状差不多,像是丢了魂,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心里一惊,心想这是找对人了,于是就伸出了那只印有黑色手印的右手,我说我昨天晚上确实是碰到鬼了,这个手印就是当时被抓后留下来的,我问他这个鬼手印应该怎么消除掉。

他抓着我的手看了看,说他以前也见到过一些类似的鬼手印,但上面印的痕迹都比较淡,在太阳底下晒个一两天也就没啥事了,他说还从没有见到过像我这样印得这么深的,想要消除掉的话会比较麻烦。

我也知道自己手上的鬼手印的痕迹印得很深,甚至还隐约传来一股莫名的灼热感,短时间内肯定不能彻底消除掉,就问他如果留着这个鬼手印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摇了摇头,说他也不确定,应该是更容易碰见鬼吧。

我叹了口气,心想着我这两天可不都是碰见鬼了吗,从昨天晚上碰到的那两个前后出现的不一样的“小庆”、小水潭里的东西、救了我却又在我手上留下鬼手印的女鬼,还有今天出现的那两道白色人影,搞得我现在碰见鬼都像是家常便饭似的。

我问他能不能看出我是什么东西丢了,我应该怎么办。也许是因为这两天发生了太多奇怪的事情的原因,我说话都有些哆哆嗦嗦的。

见我这样,吴先生就跟我说应该是我身上的明灯出了问题,他说人的身上共有三盏明灯,跟今天那丫头棺材前摆着的长明灯是差不多的意思,一盏在头顶,另外的两盏分别在左右肩上。

顿了顿,他说,在晚上的时候阴气会比较重,若是有人走夜路的话,无论听到什么熟悉或者奇怪的声音都不能回头看,只要你不回头,你身上的明灯就不会熄灭,那些脏东西就不敢靠近你,但如果你忍不住回头的话,每回一次头,你身上的明灯就会被那些脏东西吹灭一盏,等到三盏灯全部熄灭,那些东西就能肆意妄为了。

吴先生又说,应该是我左右两肩的明灯灭了,他说他虽然看不出来,但能感受到我那里的阳气变得很弱,若是有什么脏东西看到我的话,就会一直盯着我,等到我头顶上的第三盏灯熄灭的时候,就是它上我身的时候。

他问我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给蛊惑了,我想了想,说应该没有,他说那就奇怪了,除非是有什么比较厉害的脏东西,直接过来把我的灯拍灭了。

吴先生说到这,突然皱了皱眉,又上前朝我的身上嗅了嗅,然后他问我,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被问得一愣,但随即就反应过来了,他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不是就是那张诡异的结婚请帖,从我拿到那张请帖开始,就发生了昨晚上的那些一系列诡异的事情,感觉可能就是这个东西。

我想了想,就从口袋中掏出那张结婚请帖,给吴先生递了过去,我问他说的是不是这个东西。他接过去看了看,问我哪来的,我说是大学同学寄来的,也不清楚他怎么会发这么一张纸质的而不是电子邮件之类的请帖。

吴先生说这东西被人做过手脚,他说能感觉到这上面沾着邪气,应该是属于一种借寿一类的邪术,也就是说,只要我接下了这张请帖,我的阳气就会在极短时间内不断虚弱,继而过度到施展邪术的人的身上,而且一旦我的阳气虚弱,那些脏东西就会源源不断缠上我,甚至直到我彻底死去,我的魂魄都会被施展邪术的人所奴役!

他说这种邪术很少见,一般是比较厉害的“巫”来施法,他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仇敌,不然怎么会这么歹毒,想要让我连死了都不得安宁。

我心一惊,忙问他有没有什么破解的办法,他却摇了摇头,说这东西破不了,他没有那个能力,说我现在已经接下了这张请帖,即使我现在给丢了或者烧了,那些脏东西依旧能找到我,除非是我能找到这张请帖背后的人,让那个人亲自来解除。

我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我问他有没有办法能知道那个施法的人的一些信息,他说他也还不太确定这张请帖具体是什么东西,说等哪天我来镇上的时候给我做个法事,看能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说真的,我当时特别感谢吴先生,安全感满满,而且没有任何架子,我就差上去给他鞠个躬、磕个头了,感觉要不是他,我现在就只能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那我这牛逼的人生可能不知道在哪天就嘎了。回来的路上,我的脚步都轻松了许多,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以后就去找吴先生做个法事,虽然说还不知道能不能解决好我身上的问题,但总归来说有了个方向。

走着走着,我突然感觉一股尿意袭来,可能是我今天炫的那两瓶水的缘故,也没多想,就走到路边找了个隐蔽的位置解手,等我出来的时候才发现送殡的队伍都走远了,但我看到吴先生还在路口旁站着,也不说话,静静的,像是在等我。

我上前打了个招呼,随后我俩就一前一后的往隔壁村的方向走。

可刚走没几步,我就听见身后传来咯咯咯的笑声,给我整的一激灵,我就回头问吴先生,问他有没有听到有人在笑,吴先生却面无表情的冲我摇了摇头,显得有些僵硬。我感觉有点奇怪,但又走了好几分钟,我都没再听到那个笑声,而且当时吴先生就在我身后,我心里也安稳了不少,也就没再管。

这时候天色也有些暗了,一想到昨晚上以及今天发生的事情,我心里也有点没底,不知道会不会又发生什么灵异事情,不过一想吴先生也在,应该不会出啥问题。但走着走着,我就发现了有些不太对劲,我记得来的时候,这条路明明是那种村子里自己出钱修的便道,也就是土路,而且才是前几个月用挖掘机挖的,地上还都是那种有些偏红色的新土,可现在我走的这条路上却全是那种尖锐的杂草,甚至还能隐隐看到那些杂草的叶子上挂着的水珠,显得这里的路格外的潮湿。

我心里有些发毛,心想这条路怎么那么像昨天晚上的那条通往小水潭的路!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又感受到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那种直勾勾的,被盯上的感觉,甚至比我在里屋里感受到的要更为强烈,就像是被开了“锁头”外加“自瞄”,那种极度压抑的感觉,压得我差点连气都要喘不过来。

难道今天在里屋的那个东西没有被吴先生给送走?还是说那个东西一直就跟我的身后,而我也一直都没有逃离过它的视线?

我的心开始猛烈的跳,下意识的用余光瞥了一眼自己身后一些的位置,隐约间,我看见了一旁的吴先生在笑!我猛地转头看向他,可他只是面无表情的走着,等我再次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时,却已经看不到他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做什么别的表情,他就这样在我身后默默地走着。我很想再次回过头问吴先生为啥在笑,可又回想到自己刚刚在路上听到的笑声,就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在我身后的吴先生,突然,一个诡异的念头从我的心底冒了出来,现在的这个吴先生有问题!

我越想越害怕,我问身后的“吴先生”,说你怎么在路口那里等我,那“吴先生”还是面无表情的摇摇头,没有说话。

顿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只一瞬间就涌遍了我的全身,我心想坏了,这个“吴先生”绝对有问题!

我就跟他说,我今天好像吃坏肚子了,得赶紧找个地方先方便一下,说完也不等他回复,我迈开腿就开始狂跑,还特意留了个心眼,一直用余光盯着那“吴先生”,发现他没有追上来时才松了口气。

可等我气喘吁吁地跑了一阵停下来后,想回头看看那“吴先生”有没有跟来,就下意识的回过头,竟看见那“吴先生”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了我的身后!吓得我差点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他问我说我跑啥,我顿时冷汗直冒,赶紧摇头说我没跑啥,说我只是想找个平一点的地方,这边的杂草太茂盛了,我怕会扎屁股,但那“吴先生”显然是不相信我说的话,盯着我看了半天,也没说话,但那眼神特别凌厉,整的我满后背都是冷汗,腿都有点忍不住地哆嗦。这时候,那“吴先生”竟然笑了,不是那种咯咯咯或者哈哈哈的笑声,而更像是用一双尖锐的细小钳子拼命夹住一只瘦弱的小猫的喉咙发出的尖锐声音。

我总觉得这笑声好像有些熟悉,突然就想到了昨晚上坐在我摩托车后座上的“小庆”,也是发出这样的笑声,不,不对,这两个笑声一模一样,这分明就是同一个“人”发出的笑声!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恍惚中,我看见了前面不远处的地面上好像插着什么东西,可等我仔细一看,顿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只见在前面不远处的地面上,插着一块写有“水深,禁止游泳”几个字的警示牌,在惨白的月光下就这样静静的伫立着。

这里,不就是昨晚上的那个小水潭吗!

这时候,我听到那“吴先生”又发出了那种诡异的笑声,但却像是从四面八方响起来似的,镇得我的耳朵都有些生疼,月光下,我看到“吴先生”漏出了黄色的、有些狰狞的牙齿,隐约间,我看到了他的嘴巴也像躺在棺材里的小庆似的,张得越来越大,甚至已经超出了一个成常人能做到的极限,他的下巴都几乎快要贴着胸口了!

“这次,你跑不掉了”,那“吴先生”缓缓开口,一字一字的说道。

银花冠:是我们这边的侗族、苗族特有的头饰,一般有女孩的人家都会有一整套的银制饰品,平时参加祭拜活动、对歌、踩歌堂,或者出息一些节日都会戴上,还会戴上比如银簪子、银簪花、银钗等等一些饰品。听老人家说,如果女孩子在大年初三的时候戴上银花冠,那么一整年都会是平平安安的,还会越来越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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