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看到一篇19年的文章叫《联邦的谬误》（The Federation Fallacy）讲的是作者对那些自托管软件的反思，很有意思。

联邦的谬误

2019年3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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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中心化的气氛

在整个自由软件社区，空气中充斥着一种肆无忌惮的合理不信任的光环：对大公司的不信任，对政府的不信任，当然还有对专有软件的不信任。每一种不信任都由一条关键的线索连接起来：集中化。

因此，社会上弥漫着要求去中心化的呼声。为了攻击信息孤岛、企业集团和政府监控，去中心化要求个人为自己的计算托管服务器，而不是默认那些数据丰富的服务器。

在去中心化的梦想中，每个用户都主持自己的服务器。每个小孩和老人都被要求成为他们自己的系统管理员。这个梦想是一个无障碍的噩梦，因为如果先进的技术技能是隐私的代价，那么除了技术精英，所有的人都被隔离在自由之外。

联邦是一种妥协。与其说每个人都托管自己的系统，不如说每个有技术能力的人都为自己和他们的朋友托管一个系统，每个人的系统都可以连接。如果我有技术能力，我不仅可以为自己，也可以为我周围的亲人主持一个 "实例"。理论上，通过联盟，我的朋友和家人可以从企业集团手中夺回他们的计算，通过信任我，把权力让给我，来承担他们系统管理的负担。

这真是一个梦想。

联合系统就在我们身边。典型的例子是电子邮件。我主持自己的电子邮件服务器，所以我有管理自己的电子邮件地址的特权。根据去中心化的思想，为了使电子邮件用户完全自由，他们应该托管自己的电子邮件服务器。

但是，你托管自己的邮件服务器吗？你的朋友有吗？你的祖母有吗？建立一个邮件服务器往往是费时的、临时的和脆弱的；尽管我有技术知识和倾注了大量的时间，但我的电子邮件传递仍然有问题。当然，电子邮件在技术上是联合的，但由于实用的原因，大多数人的个人电子邮件是由谷歌Gmail这样的集中服务控制的。谷歌是你个人认识的小个体吗？

大公司管理大多数电子邮件账户并不奇怪；这是规模经济的预期结果。由于运行一个邮件服务器的开销，集中管理是有经济意义的。分散化，虽然肯定是可能的，但对电子邮件来说是不切实际的；相应地，对许多电子邮件用户来说，服从于一个庞大的服务提供商的规则，存在着相当大的隐私和审查风险。

但也许，由于其配置的复杂性，电子邮件可能是一个例外。那联合聊天协议XMPP呢？

嗯？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运行自己的XMPP服务器？

这个协议家族声称有超过10亿的用户；你可能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其中的一员。但几乎每一个用户都不是连接到联合的、开放的天堂，而是连接到一个有墙的花园。当然，少数用户通过免费软件客户端连接到他们的个人服务器，但大多数人通过Facebook的应用程序连接到Facebook的围墙花园。WhatsApp。

是的，在内部，一直流行的、一直专有的WhatsApp曾经是一个联合协议。WhatsApp内部是XMPP，但WhatsApp用户与非WhatsApp用户是隔离的。同样地，由于实际或意识形态的原因，喜欢自由软件的用户与他们在WhatsApp上的朋友是隔离的。联邦被烘托在这个协议的基因中，但尽管最初的 "维护自由 "的聊天系统声称有一些技术先进的追随者，但大众的自由不幸地被企业利益所剥夺。

撇开聊天协议不谈，可以说网络本身就是一个典型的、被忽视的、联合系统的例子。网络，作为一个由超文本传输协议支持的相互连接的网站集合，包含了联盟式、分散式系统的两个基本特征。每个作者都是他们自己的出版商，拥有自己的网络服务器，使网络去中心化。同样，作者被鼓励将他们的网页链接到互联网其他地方的其他网页，由其他作者主持，作为交换，其他网页也倾向于链接到他们，创造一个相互连接的--联合的？- 系统。互联网的结构本身就是遵循分散的技术结构。

然而，网络并不是自由的朋友。绝大多数的网络流量都流向了商业孤岛，没有把用户的最佳利益放在心上。当然，自己托管一个网络服务器是可能的，尽管很复杂。但实际上，英语网络不可否认地围绕着硅谷企业集中，这些企业在没有知情同意的情况下对用户自由构成了相当大的威胁。去中心化特别寻求反击这些互联网大师，然而这些中心化的巨头却在一个去中心化系统的技术框架内运作。

去中心化实例里的“ 中心化 ”

无可否认，网络作为联盟的一个例子是模糊的。我们如何看待Mastodon（长毛象）--一个尊重自由的、替代Twitter的联盟，其由不同个人和组织托管的服务器网络被亲切地称为 "fediverse"？

Mastodon也许是联盟系统中最有希望的例子，它忠实于自己的草根理想，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大规模企业篡改的迹象。如果有任何联盟系统可以工作，那就请让它成为Mastodon。

但我们先来看看数据。与其他一些联盟系统相比，在instances.social网站上可以在线浏览Mastodon联盟实例（服务器）的综合清单。一些非Mastodon的微博服务被混入其中，因为它们与Mastodon联合，编织成了更大的 "fediverse"。尽管如此，一些简单的脚本允许下载和处理机器可读的列表。

分析这些数据，在过滤掉没有用户的实例后，我们看到有3070个列出的实例。到目前为止，听起来不错--理论上比Twitter的独立实例多3070倍。

看一下用户数，我们发现有不到200万个注册用户账户。换句话说，每个实例平均有642个用户。联合会的幻想已经感到摇摇欲坠了。一个系统管理员怎么可能与六百多人保持亲密的友谊？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信任一个管理员，把他们的私人状态更新和直接信息交给他？这似乎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不可能的话。以维持与640人的亲密关系所需的时间，一天中根本没有时间来维持一个大型的Mastodon实例!

但真正引人注目的数据是用户在各实例中的分布情况。在联盟的幻想中，给定3,070个实例，我们希望50%的用户群分布在1,535个实例上，另外50%分布在其他1535个实例上。也就是说，在幻想中，每个实例都会承载相同数量的用户（642）。

在现实中，你猜有多少个实例包含了一半的用户群。也许是1000个？好吧，这里面有一些大的实例，那么也许是100个？嗯，有很多非常小的实例混在其中，所以可能只有20个？

答案是什么？

是三个。

仅仅三个实例就包含了50.8%的用户。

在Mastodon宇宙中最受欢迎的实例有50多万用户。亚军是mastodon.social，由开发商运营的旗舰实例，其用户数刚刚超过30万。仅这两个实例就包含了41.2%的用户。

诚然，许多Mastodon用户有多个账户，分布在不同的实例中，所以用状态更新的数量这样的指标来检查可能更可靠。不幸的是，那里的结果是类似的：一半的报告状态更新只对应于五个实例。

总的来说，Mastodon当然鼓励人们利用其技术能力为他们自己、他们的朋友和他们的共同兴趣小组托管自己的实例。诚然，联盟在技术上允许所有3070个实例相互连接，但要遵守每个实例所有者的政策。但实际上，当典型的Mastodon用户在三个实例中拥有一个账户时，我们取得了什么成就？

如果我们用去中心化来定义它的成功，不幸的是--毫不奇怪--Mastodon已经失败了。除非你使用一个不起眼的微型实例，否则去中心化有什么用呢？

从视觉上看，上图的Y轴显示的是用户数，X轴对应的是实例流行度排名。因此，最受欢迎的实例是最左边的点，第二最受欢迎的实例是它右边的一根头发，一直到右边的是最微小的实例。总的来说，该图显示了用户在（主要是Mastodon）实例上的分布情况

在联邦制的理想中，所有的实例都是平等的，该图应该是一条水平线，显示每个实例有642人。

当然，由于实例规模之间的巨大不平等，我们期望看到一个幂分布，左边的峰值迅速下降并逐渐变小。幂律支配着现实世界的大部分；许多现象都是按照这种不平等的分布来进行的。

但是看看那张图。把这个分布称为幂律，至少可以说是慷慨的。有一个巨大的尖峰只对应于几个实例，而图表的其余部分几乎是肉眼看不见的，如此微小，如此被几个巨头所掩盖。坦率地说，这种分布更接近狄拉克三角函数，而不是幂律。

归根结底，有两种类型的生产质量的网络系统：为集中化设计的系统和为联合设计的系统。但从电子邮件、XMPP、网络和Mastodon的故事中可以看出，联合并不意味着去中心化。上面分析的每一个联盟系统都是在集中化的巨大代价下才变得具有生产质量并能被大众使用。每个服务都保留了理论上的能力，可以与微小的自我托管的服务器联合起来，但绝大多数的用户事实上都集中在几个主要的服务器上。E-mail集中在谷歌，XMPP集中在Facebook，网络集中在硅谷，而Mastodon则集中在几个旗舰实例上。

事实上，似乎所有的网络系统都倾向于集中化，这是发展的自然结果。一些系统，包括合法的和不合法的，都是有意为集中化而设计的。其他系统，如Mastodon宇宙中的系统，是专门为避免中心化而设计的，但即使是这些系统，当它们的用户群向事件视界增长时，也会屈服于中心化的黑洞。

因此，仅仅建立 "可以 "联合的系统是不够的：上述所有四个案例研究都可以联合，但事实上都是集中式的。也不足以 "拯救我们自己"，自我托管我们自己的去中心化的数字岛屿，而忽略了大众的现实。我们不能闭上眼睛休息，满足于个人泡沫中的自由，而忽略了我们的非技术朋友和家人的现实，他们不能享受同样奢侈的隐私和言论自由。我们不能在解决了自己的问题后忽视他们的挣扎，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因为 "只要 "他们放弃自己的便利，致力于学习系统管理和软件调试，他们的数字自由就没有任何技术障碍。不管有没有去中心化的自由软件，在技术政体中，我们不懂技术的亲人被禁止对自己的生活享有自由。去中心化当然比依赖中心化的企业集团要好，但对谁来说？一个对少数人来说自由的社会是一个被锁住的社会。

面对不可避免的“中心化”

尽管如此，当我们哀悼这些有希望的系统的集中化命运，并渴望改善未来时，我们必须明白，集中化是不可避免的。对于我们这些沉浸在去中心化梦想中的人来说，面对这个事实是不舒服的，但除非我们这样做，否则我们将永远不会继续前进，建立真正自由的系统。事实是，作为网络系统的设计者，我们的选择很少是 "集中的权力还是分散的权力？"，而是 "权力将集中在哪里？" 如果我们选择通过去中心化来让渡我们的创造物的权力，那么不可避免地会有其他人来填补这个权力空白。

唉，天真的去中心化是一种无政府状态的实验。无政府状态，无论是真实的还是网络的，都是一个生活 "肮脏、残酷、短暂 "的区域；没有真正自由的保证。在任何无政府状态下，很快权力饥渴者就会填补空白。记住，历史告诉我们，这些新的暴君往往建立了极权主义政权，并不比那些最初被推翻的政权好。微博是否遭遇了类似的命运？如果Mastodon的爆炸推翻了Twitter，它是以建立一个新的实例作为新的国王为代价的。

看在自由的份上，面对现实吧：联邦已死。

但还是有希望的。在政治史上，自由国家的诞生通常包含三个阶段：独裁统治，短暂的被推翻为无政府状态，改革为民主。民主制平衡了人民的意愿和中央集权的效率。民主自由与寡头当局不相容，寡头当局不断积累权力，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但是，民主也不是自由的；某种程度的集权是可以接受的，甚至对保护自由也是有益的，只要它是围绕着合法的、民主的机构而集中的。

在网络空间也是如此。随着互联网开花结果，硅谷巨头的有利可图的剥削行为创造了数字极权主义，一个为少数人提供利润而牺牲多数人自由的系统：信息独裁主义。

去中心化运动将这种压迫理解为不公正的有组织权力的后果，而像Mastodon这样的平台正在成功地推翻这种信息独裁，在其缺席的情况下创造了信息无政府状态。

虽然这个故事没有以无政府状态结束，但也不必以恢复现状或技术精英的贵族化结束。不，在去中心化的胜利所留下的权力真空中，有机会创造一些新的东西，一些美丽的东西，一些有希望为每个人带来真正数字自由的东西。在信息独裁政权倒台后，我们指尖的平衡是创造信息民主的宝贵机会。

就像它在现实世界的对应物一样，信息民主是部分集中的，以提高效率，但鼓励社区参与以获得合法性。这种主要集中的民主模式是唯一现实的选择，从现实世界中自由国家的结构可以看出。是的，需要集中化，但我们不能继续把集中化描绘成虚拟的恶棍。散布恐惧是对非法的公司制的自然膝跳反应，但我们不能屈服于恐惧。无论是实体还是虚拟，中央集权都不是邪恶的，它只是在道德上是中立的。

也就是说，当我们最终做到集中化时，我们必须确保中央组织属于我们这些用户，而不是属于特殊利益。在这一点上，企业和非集中化的服务都是失败的。是的，企业利益是寡头政治，向金钱低头，但去中心化的技术官僚也是如此，向神秘的技术知识低头。在一个真正民主的数字空间里，必须让每个人都能参与，而不仅仅是那些有钱或有专业知识的人。如果我的祖母不能参与她所使用的技术的管理，她的最佳利益可能不会被该技术充分代表。无论她是受制于一个公司还是一个系统管理员，这都不是数字自由。

这些特征将信息民主与它的前辈区分开来，创造了一个不仅更实用而且比联邦无政府状态更自由的系统。在任何民主制度中，集中的权力被用来保护自由，但在去中心化的无政府状态下，根本没有权力被挥霍。无政府状态幻想着自由可以保护自己；不可避免的是，无政府状态下的生活就是戴着枷锁的生活，因为任何获得的自由都是暂时的，因为这个系统在公地悲剧和容忍的悖论下崩溃了。

诚然，信息民主不是一个完美的系统；在一个主要由信息寡头组成的虚拟世界里，自然会对其偏离理想的可能性保持警惕。然而，信息民主的少数缺陷直接反映了实体民主的缺陷；对信息民主的大多数反对意见是在几个世纪前现实世界民主制度的传播中提出的。的确，民主并不完美，但它是我们唯一的公正制度。恐惧不能蒙蔽我们的双眼，把完美描绘成善的敌人。无论多么有缺陷，民主是自由世界的唯一选择。

不多说了，如果专有服务是独裁统治，分散服务是寡头无政府状态，那么想象一下民主的微博：一个旗舰的例子，有一套明确的自由规则，通过社区内的相互共识达成。必要时，这些规则由社区投票选出的管理团队来执行，尽管一般来说，官僚主义应该被最小化。该平台是完全自由的软件，所以任何技术上的人都可以通过代码做出贡献。服务器暴露了一个公共的API，允许第三方客户端蓬勃发展，而不妨碍 "官方 "客户端的进展。同样，尽管服务主要是集中式的，但如果相关的话，服务器可能允许联盟。理想情况下，当涉及到像私人信息这样的敏感数据时，通信是端对端加密的，甚至可能是点对点的，将集中式服务器的权力降到最低。

听起来不错吧？这些标准并非详尽无遗，但说明了信息民主的潜力。更重要的是，听起来很熟悉？Mastodon已经体现了其中的许多理想。Mastodon可能没有实现它的联盟式幻想，用它自己的去中心化标准来判断，它失败了。但是从信息民主的标准来看，不管它是否有不经意的集中化，Mastodon是一个成功的故事。

诚然，Mastodon事实上是集中化的，但尽管最大的实例规模很大，它仍然保留了与其他Mastodon实例联合的能力。此外，Mastodon能够通过一对共同的协议与其他自由软件友好的网络联合起来，创造出 "fediverse "的家族结构。集中化和联合当然可以和谐共存，以提高效率，同时保留用户的选择。

然而，最成功的信息民主是比Mastodon大几个数量级的。一个集中化的网站，有一套由社区共识达成的规则文件，由一个非营利性的、由用户群本身的捐款资助的网站主办。一个由社区参与者选出的管理员管理的社区。一个源代码被授权为自由软件的网站，允许专门的改编蓬勃发展，补充而不是损害主要实例。一个拥抱自由文化的网站，以确保它的成果可以被全人类永久地享用。

维基百科。

维基百科项目体现了信息民主的理想。是的，维基百科是集中式的；事实上，它的软件并不直接与其他较小的维基联合，其中许多都是维基百科文章的镜像--这也没关系。维基百科的用户自由不是来自于去中心化，而是来自于参与式民主结构。任何人都可以编辑；除了一些例外情况以保持后勤管理，一个新用户的第一次编辑和管理员的第一百万次编辑一样受到重视。通常情况下，冲突的解决不是来自自上而下的独裁，尽管是集中化的，而是来自自下而上的共识寻求。维基百科不是一个民主的实验，但它还是作为一个信息民主运作，不需要实验。

为了保护每个人的数字自由，而不仅仅是富有的人或有技术倾向的人，我们需要信息民主。要看到少数人的互联网自由的未来，不要看硅谷，因为压倒性的商业利益永远无法充分保护用户。要看到许多人的自由的未来，不要看XMPP的晦涩，因为神秘的技术巫术永远不会被那些最需要它的人所挥霍。要看自由的未来，请看维基百科。

无论是在网上还是在现实世界中，拒绝独裁统治对自由来说是不够的。

我们必须认可民主。

原文：Rosenzweig – The Federation Fallacy https://rosenzweig.io/blog/the-federation-fallacy.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