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桥人

小的时候我在乡下，那里有着清澈的小河和一座座木制的风雨桥，今天说的故事，就跟桥有关，不过不是木制的风雨桥，而是石拱桥。

那年，我整个学年都在外婆家，假期里经常和隔壁的小姑娘外出游玩，二人偶尔在小溪边摸虾，鱼塘边喂鱼，稻田边抓蜻蜓。不过我倆最喜欢的事情还是去看别人修桥，看着工人将一块块大石头用绳子绑起来再架到桥的身上，对幼年的我们来说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

一天中午，我吃了午饭正准备去找那小姑娘去看别人修桥，可没走出门，就远远看到一个人神色慌慌张张跑进了她家，那男人还没有进门就喊着小姑娘的奶奶，声音又着急又嘶哑。

我感觉是有大事情发生了，于是悄悄跑上去听。

“神搜啊，你可得救救我们家孩子，他自从去修桥回来就一直高烧啊，吃了药也不顶事，这大夏天的都要烧坏了。”那人说得焦急，语气都有些接不上。

那奶奶倒是平静，只是淡淡说了句：终是要来的。

男人听后，表情更丧了，面色中竟带了点灰，缓了缓才吐出一句话，“我们不害人，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啊。”

我还想继续听，却被外婆叫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我问外婆，那人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

外婆告诉我，那是因为大桥正在找守护它的人，刚好就选到他家儿子了，凡是被选中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要么病死，要么在桥上工作的时候会发生意外，总之逃不过一死。

听到这，我顿时从脚底窜出一阵寒意，要知道之前我整天都和那个小姑娘一起看去别人修桥啊。

“那为什么要找她奶奶？”

“她奶奶是做跳大神的，会法术。”

“那为什么要选好好的人去守桥，不去不行么？”

“这是传下来的，哪有什么为什么，快点回家，不准出来。”

我脑袋里还咕哝着许多问题，可是外婆却不给我继续再问下去。不知怎么的自从知道有守桥人这一事情之后，我就对桥有种莫名其妙的的恐惧感，路上看到桥都小跑或者绕过去。

第二天一早，我就听说死了人。

但死的不是上次那个人的儿子，而是村里一个很老的爷爷，他一个人独自生活，没有儿女，还是今早邻居过去敲门的时候发现的，去的时候老爷子已经僵硬了。

那个爷爷我知道，平日里最喜欢拄着他拿根暗黑色的拐杖和村里的老人一起搓牌九，我还摸过他那又长又白的胡子。

葬礼结束的时候，外婆的三妹上门来拉家常，也就是我的小外婆，两个外婆在聊天的时候突然说道那个爷爷的事，我这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小外婆说，那天晚上她旁边的邻居大多有事出门了，都不在家，天气又十分闷热，她睡不着，只得拿了把蒲扇，坐在阁楼边那盏暗黄的灯泡下扇风，当时见天空还是深深的蓝色，也不知道什么时间了。

突然，有个苍老的声音问，有人么，有人答应么。那声音从远到近，想到近期大桥的事情，可能是有东西来村子里选人了。小外婆想到这声音吓得手中的蒲扇都落了地，赶紧拉了灯泡的开门，坐在黑暗中害怕得不敢呼吸。

那声音又叫了几次，见没有人答应就往村子上边喊。

小外婆说她害怕得不敢动，一个人在黑暗中坐了许多才上床去，第二天醒来就听到有人说那爷爷去世了。

奇怪的是，从那之后那个男人他的儿子就好了起来，但是却不去做修桥工，听说是去县城打工。

过了一个月，大桥竣工了，按照村里的规定，但凡有桥梁、鼓楼、戏台竣工都要请四面八方的乡亲来欢聚，给工程举行盛大的欢庆仪式。

人都是遗忘的动物，修好的大桥边开始热闹起来，大家都满脸笑容的庆祝着大桥的竣工，之前什么守桥人的事情都没有再提。

大家在载歌载舞的欢庆时候，在恍惚之间，我看到了那个死去爷爷，他坐在桥边，一边手里还拄着那根暗黑色的拐杖，另一边手捋着白花花的胡子，朝着众人微笑。

事后，我将这个事情告诉外婆，她叹了叹气说：到底是去守了桥呀，也好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