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同事走在斑马线上,绿灯。
有辆宝马商务车从路口拐来,它的引擎盖是热的,然后它向我撞来。腰窝狠狠挨了下神秘撞击,接着我和朋友倒在了地上,耳畔传来总监吓到变了音调的呼喊。
我看见我的头发散开,随意地摊在雨后半干的柏油路上,像是田埂上晒干的稻草。粉衣的一般路过大妈上前用异地方言呼唤我。随后,耳边传来高频嗡嗡声断断续续覆盖一切声响,只余下不远处男人的争吵声。
——我被车撞了,啊,感谢司机没有把油门当作刹车踩。
W城的地就算是下了雨还是这么闷热,连地上的泥水也是热的。我想。现在明明都秋天了。柏油路真温暖,让我想起小学时的塑胶跑道,在雨后发出泥土的芬芳。
太舒服了简直不想起来。
这实在是有点滑稽,我又想。和肥皂剧一样,男主角站在马路对面看着女主角在斑马线上被撞出去几码远,凄惨的音乐响起,女主的眼角缓缓落下一滴遗憾的眼泪。但现在马路对面那位可是我上司,我和同事一起被撞,我既矬又糙,不伤心也不害怕,心情冷静,甚至还想哈哈笑出来——实在是太滑稽了,人一辈子能被车撞几次哦,而且我居然还活着耶。
我居然还活着。
话说回来,如果我能当上编剧,我以后一定要把这个梗加到我的作品里。
耳鸣逐渐退去,视野却依然模糊。我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只白色钢铁猛兽的袭击波及了我无辜的眼镜,此时此刻它离开了岗位不知飞到了哪里。太可怕了。没了它我和瞎子无异。
不合时宜地回想起某日被我一屁股坐烂的替补眼镜君,红色的镜腿可怜巴巴地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不行,我的眼镜。
得起来了,还不起来找我现在这个被撞飞的眼镜我就瞎了。
如此心想着,我双手撑地,哗啦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正巧看到总监一脸懵逼的表情。心里恶作剧的愉悦感简直膨胀到了极点,那句台词就在我喉咙眼,只要我想随时可以喊出来:“下一个!”或者是“该我撞你了!”
但是这样会被视作深井冰,你还嫌不够丢人吗……这么做的话指不定你明天就上W城头条。心中另一个声音响起,将我的疯狂念头压进泥水里:
现在得去找你的眼镜皮皮虾。
好吧,好吧,听你的。
于是我撑住腰,摆出一副冷静表情,弯下身嘟囔着。
“我眼镜呢……哎呀我眼镜去哪了。”
好心的大妈把眼镜从地上捡起来递给我,我微笑说了声谢谢。这时我才发现,方才瘫在地上的时候,不知哪来的小贱蚊子乘人之危揩了好几把油。腿上蚊子包肿得比撞到的地方还疼。
我翻了个白眼,动动胳膊动动腿确认四肢完好后,反身去帮我的那位朋友。她看上去比我更倒霉,脚踝青了一大块,站都站不起来。
我们是生死之交了哈哈哈。
为了缓解气氛,我随口调侃了句。
她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接着我和另外几名围观群众把她扶进了上司的车子里,混乱的程序走完后,那位车主答应带我们去医院检查。一路上上司和他的弟弟紧张的要死,好在最后检查出来没什么大碍。最倒霉的还属我的手机屏幕,本来好好的,硬生生裂了一道丑陋的缝隙。
在医院里,车主那边的保险公司来取证拍照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真的有毒。”回来的路上总监边开车边说。“我第一次看到取证拍照的时候笑的那么开心的。”
“因为第一次嘛,”我笑嘻嘻地,“不知道脸上摆什么表情不就只好微笑辣。”
“哈哈哈哈说起来你刚刚起来简直就像起床一样,头发乱着到处找眼镜。”
“她以后就是我们部门搞笑担当了。”同事打趣地。
“我不一直都是嘛哈哈哈。”
他们都吓坏了。不过现在看上去似乎好多了。
我嬉皮笑脸几句,垂下头,收起咧到夸张的嘴角。寒意逐渐从脚底升起,我忍不住一个激灵。
手机解锁,打开企鹅,键入信息。
“我靠我被车撞了,md”
“能活着给你发信息真好。”
后记。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全身都疼,像是骨头被拆开再拼起一样。
不该收赔偿金的。我忿忿下床刷牙,腰和腿上的阵痛几乎让我有了爬到厕所的打算。
应该让我们开车撞那个司机,一人撞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