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不到外婆的澎湖湾
徒途旅行文化工作室成立了一个月,从筹备到开始运营,我和身边的老铁们都夜以继日的在忙碌着,最后接了一个800多人的摄影。
我和南思嘉木接到行程表就开始筹划怎样去拍摄,因为最后上交的作品是一个4分钟的纪录片。
一切准备完毕后,我一人背着一个包和两个相机就上阵了,中途还客串了几小时的领队。一直在想象领队的这个职业就是最好的职业,不仅可以游历世界各地,吃遍天下的美食,还有丰厚的酬劳。
可当我背着十几公斤的行李去指挥学生上车时,手机各种电话,汗流浃背无法睁眼的时候,才发现领队所做的事情是多么繁杂和微小。
上火车前两相机纷纷摔成了脑震荡,半天不显影。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一样,但我还是一上车就睡着了。
想起离开成都的时候外婆拉着我的手:“幺啊,你能不能多待几天,你下次回来外婆说不定就见不着你了。”
我笑着捏她的脸:“瞎说什么,我外婆这么善良可爱,一定会比我活的久。”
她严厉的打了我两下:快呸呸呸,快把这晦气的话都吹走,我忽然笑出声来。
我们四目相对笑成了200斤的胖子。
我是家里最小的,所以外婆对我也格外照顾。今年过年回家的时候还偷偷给了我红包,那是她省下来的2000块钱,让我尽管花,不够了再问她要。
好多人以为金钱是维系良性循环关系的前提,连外婆都信以为真,我很干脆的收下了那笔不菲的压岁钱,至今未动,放在了盒子里。
外婆不是一个非常积极的老太太,每次生病住院都是八大姨七大舅苦口婆心的劝说她才同意治疗。
她到底还是心疼钱,而我们只想捆绑她多陪在我们世上多一点,所有药物的作用,只有她一个人在承受。
世人都说:“活着就好。”
可如果换作是我,我就想自私一点,各自解脱。而外婆因为我们的捆绑,一直在忍受,却总是笑着对我们说:“一点都不疼。”
他们都忙着长大,外婆却被迫老去,少时陪伴拉扯他们,老时身边无所依靠。而现在各自回归的陪伴,显得那么突兀,外婆却无比满足。
离开成都一个月了,因为忙碌,没有打一个电话回家。好几次外婆打电话过来,我因为工作只是草草的敷衍两句:“婆,我在忙,回头给你打电话。”而我并不知道,电话那头她的身上插满了管子。
外婆不想我担心,所以命令家里的人不可以跟我透露她的病情,就在昨天,她终于解脱了,离开时手里捧着我们的全家福,大拇指停留在我的笑脸上,安详的离开了。
我在火车上收到表姐的消息,蹲在火车接头处开始呕吐,全身发抖,哭不出来。我瘫坐在垃圾桶旁边看着手机上无比心碎的一段话:“下午外婆走了,全家人都在,只差你了,你回来吧。”
我就这样呆呆的看着手机,直至我想打字回复,手机却不停的往下掉。手颤抖着艰难打下了一行字:“姐,我回不去,我在火车上,正在出团。”
回复完后情绪倾泻,泪水排山倒海,我穿着领队服,蹲在垃圾桶边,格外刺眼。
我应该想象的到表姐在那边的错愕的表情,有什么大事能够比送走最爱的人重要,你这个白眼狼。
但我心中默念:“我不回去了,在心里面送您。”
我宁愿在我的回忆中最后一面是那天你笑的像个200斤的胖子,而不是魂归后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周围是全呼天抢地的哭声。
不谈生死是多么大的事情,虽然情绪失控,但是出于职业道德,想要把这段行程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可是最后团队觉得此事不吉利,婉言将我推开了这段行程。
原本以为可以做一个高尚且无情无义的人,然而世俗总比我捷足先登。
谈不上多大的冲击,只是觉得面对团队的资源,我于心有愧,却没那么愧疚了。
下了火车,和团队交接好后就离开了。
漫长的候车,我一人坐在井冈山站外面雨后的台阶上,想起了和外婆的点滴,也想起了来时的宏图伟业,很久之前我也是这样走到哪里累了就坐下,不管是泥潭还是沼泽。
30小时未闭眼返回了深圳,心里很平静,像是外婆的澎湖湾吹来了晚风,轻抚着我。
可是,晚风再也吹拂不了外婆的澎湖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