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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坟

2017-04-04  本文已影响100人  言午57
上坟

儿时,清明时节,我随爷爷去乡下上坟,那里祖坟里,躺着我奶奶和父亲。

老家的坟,落在观音庙农田中一块岗地上,约模一分地大小。坟的南头豁开,春天里,油菜花绽放,芬香沁人,蜜蜂在花蕊中忙碌。北头植有松柏,杯口般粗,郁郁葱葱,像是坟的守护者。

观音庙,求签拜佛之圣地,是方圆数十里乡间唯一大庙。过去,里面供奉观音菩萨的贴金塑身,始建于何年,无从考证。但我去时,已不见菩萨,里面一片朗朗读书声,冠名“观音庙小学”。它离城约十来里的路。于我而言,却十分遥远,像是在天边。现在想来,一当时交通不便,二旧时合肥城很小,出南熏门,便是高高的坡,四周田野漫漫,遍地庄稼,路蜿蜒狭窄,逢雨天,异常难行。

上坟前夜,爷爷买回一捆草纸,他在昏暗的灯光下,一个人默默地把纸摊开,用铁凿子,木榔头,在纸上敲出铜钱印儿,然后迭成扇形,用包皮布扎好。有时,爷爷也会到明教寺旁,买些金灿灿银闪闪的锡纸元宝,用于祭奠。


清明祭祖扫墓,古已有之。《历书》:“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丁,为清明,时万物皆洁齐而清明,盖气清景明,万物皆显。”祭祖扫墓习俗,约始于周,距今有2500多年历史。1935年,民国政府定,4月5日为国定假日,又叫扫墓节。

清晨,吃罢早饭,我便和爷爷上路。通常乘一截公交后,再步行,中午时分抵达。爷爷径直奔向路边茶肆,一间茅屋前搭的凉棚。凉棚下,一张方几,一碟炒花生,一碟炒瓜子,一把铜壶,几只粗边大碗。摊主60开外,小脑袋,满脸褶皱,门前牙齿脱落,走路一瘸一拐,我喊他“瘸大爷”。他是爷爷家门兄弟。现在想来,他无儿无女,鳏夫老无所依,唯摆茶摊,赚个零头,苦渡残年。印像中,他炒的花生,蹦脆生香,爷爷和他聊天,我大饱口福,自然不闻他们说什么。

歇息片刻,爷爷扛着一把锹,走向田埂,往坟地去。墓地杂草丛生,半人高的蒿草,在四月和风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欢迎亲人的来临。那风声,仿佛又透着一股凄凉的哀思。

铲除墓地杂草,是力气活。当一切忙妥后,爷爷脸上蒸着热气,他红光满面,像个凯旋归来的王者。稍后,他又取新土,添补小小茔上的洞穴。倘若是冬至,爷爷会挖两个土帽子,像两只碗倒扣在坟顶上,凸显的茔,顿感生动光鲜起来。我在想,里面长眠的我的亲人,倘若有灵,他们一定感知爷爷的虔诚。

这时,爷爷低着头,背着手,沿着茔踱了几圈后,站立坟前,他仰面長叹,静黙良久。接着,放鞭炮,烧纸钱。爷爷说:“纸钱一定要烧尽,不要让它飞跑了,否则地下的亲人收不到。”那时,我还尚小,并不理解爷爷所做的一切,以及他絮絮叨叨的话。

1971年秋,爷爷离世,他太累了,是打算到天国里安歇去,再也不想为生计而忙碌了。他的后人,满足了他的心愿,将他安葬在这块小小的坟地里。再之后,我和大哥,接过爷爷手中的锹,每年清明或冬至,来到这里,精心呵护着家族的这块小小的风水宝地。2010年后,老家祖坟,因政府开发滨湖新区,所有散落在外的民间坟地,都集体迁徙到包河区公奠堂去了。

写到此,我搁笔,眺望窗外,天空阴沉,仿佛要下雨了。下吧,老天爷,不要犹豫,你尽情地释放吧,把你爱的雨露洒给大地。也请把我的哀思和泪水,带给我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我可敬的三姐,愿他们在天国里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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