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和婶子——下
叔叔和婶子——下
——平棘酒徒
婶子如今混好兰,已不为柴米油盐所累,也不为那几块几毛哩小儿钱儿发愁兰,以前在村儿里借人家哩钱儿,也都早就还上兰,还给兰人家一笔丰厚哩利息;
欠她家钱儿的,人家不愿意还的,或者说日子紧,一时半会儿还不起的,她也不再提起,也不让孩子们说兰。
『算兰,都不要兰!』她说,斩钉截铁,就此,一笔勾销!
想当年,在村儿里,她也只是一个普通哩农妇,日日为这柴米油盐发愁,被这鸡毛蒜皮哩事儿所困:
那天,东邻家的一只黄色芦花大草鸡嘎答…嘎答…嘎答,叫了几声儿后,从她家院里桃树下的那个鸡窝里头鉆了出来,呼扇了几下儿翅膀儿,费劲巴力哩拖着那笨重的身体,飞过那低矮的东墙儿,飞到了东邻家。
东邻家哩那个娘儿们,爬上墙头儿就喊:“唉!战辉她娘,把俺家的鸡蛋给俺!”
婶子,往鸡窝一看,还真有个鸡蛋,一摸是凉哩,这鸡蛋颜色还是白色哩,皮儿光溜。
这应该是她家哩那个芦花儿鸡儿下哩,她清楚哩记得,那个鸡儿也懒,一天就下一个蛋儿,下了也不叫唤,她也就没去收。
原本,她想做饭时才去拿,正好给孩子他爹窝个荷包蛋,孩子他爹今天该回来兰,一想,今天是星期日。
俺叔在县里上班,住宿舍,一排红砖平房儿,最靠里那间就是,那个宿舍住俩人,舍友家近,总回去,一般都是俺叔一个人在那睡。
宿舍门口,靠院子东墙,还长着一丛竹子,那院子倒也清静,雅致。
最近几,这老天爷是下雨,弄哩村里的黏土道儿,太㴰(泥泞)。哎!真的不好走,今儿个早起,天也晴兰,这孩子他爹也该回来了吧,婶子想着,心里挺甜。
『你干嘛兰,你,没听见昂,辉他娘,快点,快点,快把俺家哩鸡蛋拿过来!俺急着做饭哩!』
东邻家还在那催哩,这嗓门儿越来越大!婶子当时就怒了,满脸通红怒骂道:「你喊嘛喊!这鸡蛋明明是俺家哩鸡儿下哩,怎么就成兰你家里兰!」
『你这人,哉么这么混账唉,明明是俺家里鸡刚从那鸡窝里头钻出来!』
「你说谁混账焉,你才混账哩!」
『俺家哩鸡儿,把蛋透(下)到你家兰,你不给,你还骂人,你这人真塔码里不要脸!』
「你说谁哩,你才不要脸哩!你也不好好管管你家哩那野叫(老向外跑)哩鸡儿,天天不是往这家儿跑,就是往那家儿跑!整天抢别人家哩鸡食儿!
你还有脸哩,到处给邻家要鸡蛋,前天你就和北邻家陈大娘吵了一架,夺了人家一个鸡蛋,今天俺绝不让着你!」
『你别给俺扯那么远,俺家哩那鸡儿,透哩蛋俺认哩哩,那鸡蛋壳儿是白哩,你看看是俺家的般,要是给俺,你要是不给,俺就跳过气(去),自家拿!』
「俺家的那鸡蛋,也是白哩,我摸兰,那壳儿还光溜哩,这鸡蛋就是俺家哩,你想来抢,没门儿!」
(都怨卖小鸡儿哩那个混账货郎,来俺村儿来卖小鸡儿,卖哩都是那黄色卢花儿鸡儿)
不信你试试,你要是敢过来,俺就叫俺家的黄狗把你咬烂!」
“旺旺,旺旺”,这哈巴狗儿跟着也叫起来兰。
那东邻家也不服气儿呀:『你等着昂,等俺当家哩从地里回来唠,扛个铁锨就过去,你家哩狗要是敢叫唤一声儿,俺家就给你家剁了!』
婶子说:「来吧,我等着哩!」
快晌呼(晌午)时,东邻家儿子回来兰,他娘让儿子去西邻家,要那鸡蛋,儿子就是不愿意去,被他娘狠狠骂了一顿,他也不吭声!
战辉也回来了,看娘生气,一问是那鸡蛋哩事儿,这小子,拿起鸡蛋就想给送过气,被俺婶子骂了狠狠兰一顿。
最后,俺婶子还说兰:『我看到(东邻家)她家里人儿就生气,战辉你记住昂,你往后别搭理她家晓辉,你往后记住昂,不能往她家走,也不叫晓辉到咱家来!』
嘿嘿,这孩子们哩事儿,大人哪管的住焉,到了学校他们俩嘻嘻嘻嘻依旧是好朋友,两家大人却从此不说话兰。
那时候,大家都穷,拿一个鸡蛋当宝贝,兴昆的奶奶是个文盲,好像只有一个小名儿,也没有自己的名字,人家却记性挺好,家里七八个草鸡一天一共透几个蛋,哪个透了,哪个没透,人家了如指掌。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本事,更绝的是人家还能记住这七八天以来,哪个鸡那天没下蛋,哪个鸡一共下了几个蛋,哪个鸡是天天下蛋,哪个鸡隔一天下个蛋,哪个鸡隔两天下个蛋。
做这项统计工作是很有必要的,一则可以判断哪个鸡在外面野了蛋;再则可以锁定那些光吃不下蛋,或者光叫唤不下蛋的混蛋之鸡。
光吃不干的是要及时处理的,好下蛋,下好蛋的鸡(所谓好蛋也就是鸡蛋大一点,当然了双黄蛋更是好蛋),当然要多喂一把米,那些不好下蛋吃得又多的懒货,得及时哄开,不让它们在那捣乱。
还有,那些好下蛋的鸡都是种子选手,鸡蛋可以留一些,到时,草鸡抱窝时,多放几个,好孵出优良哩下一代。
老太太不识字,也不会画画儿,做这些工作都只凭脑子记忆,哎,这脑子不上学可是糟蹋兰。
鸡蛋吃不完,当然是要卖的,可卖鸡蛋又怕吃亏,毕竟从古至今坏人又多,那些人要是欺负她不会算账儿可怎么办呀,你可别替人家发那愁,草鸡不尿尿,各有各哩道儿。
人家卖鸡蛋,论个儿卖,不过称;也不会全数一下,一篮子里有几十个儿,一块儿卖,那多费脑子呀!
人家卖一个鸡蛋,收一次钱儿,一手交钱儿,一手交货,你要是买鸡蛋,没个耐心,人家还不卖给你哩。
不识字,也喜欢钱,越多越好,老头子每次给她钱儿,都是换成一毛儿一毛二哩,好家伙一大摞啧,老太太也高兴,逢人就讲:『俺那个当家哩,给兰俺那么多钱』。边儿说还边儿拿双手比划哩!
俺娘可没有人家哩那本事,养了三只黄毛鸡儿,还老是怕和东邻家分不清,干脆在翅膀儿上点上了红颜色,无奈这颜色老掉,过几天就再染染,算是让草鸡们复习一下儿功课。
那东邻家更绝,直接把那鸡翅膀二哩羽毛给绞(剪)兰,这都是卖小鸡哩,造的孽,就不能带几个颜色的小鸡儿过来,让大家挑挑吗!
俺村的Qa,人家更有办法,整天跟追着自家哩两只鸡屁股走,真是个大号的跟屁虫儿,鸡屁股是瞻!
那鸡一鉆鸡窝,她就在鸡窝外头等哩,那鸡嘎答葛答一叫唤,不等那鸡儿从鸡窝里出来,她就伸手从鸡肚子下掏鸡蛋,你说说,也不怕护蛋的草鸡锛她(啄她)哩手。
更绝的是,人家掏唠鸡蛋,也不让别人吃,不让丈夫吃,不让儿子吃,也不往屋里拿,更不会不放到那里屋哩坛子里。
啪,直接往磕开,生哩吃,吸溜,吸溜,两下子就吸进去兰,也不嫌腥,也不嫌臭,也不管那鸡蛋上是否都粘哩鸡血、鸡粑粑。
努力总有回报,而且也得到了老乡亲们的一致认可,从此也捞取了一个,Qa抠鸡屁股眼儿哩美名儿。
是否抠过鸡屁股眼儿,无图无视频无真相,谁也不能给当个证人,再说那鸡屁股眼儿那么细,她一抠进气,不但抠不出鸡蛋,还会把鸡蛋推进鸡肚子哩呀。
难为她家的两只大草鸡兰,下个蛋儿,也被整天监视,这鸡要是性格内向,怕被打扰,还不得给活活憋死,这俩草鸡也够倒霉的,也没有个公鸡老公给主持主持公道!
哎,Qa的雅号自是洗不掉了,有个坏小子还戏弄Qa里,:Qa你喝那热白粥,烫谁哩屁股眼儿焉?
Qa也不傻,知道是这骂人哩话,想了一想道,烫俺家()哩,(她儿子哩)
婶子是美丽大方的,至少她儿子是这样认为的。那年上了高中的大儿子非得让她穿一件红色的高领针织毛衣,说穿上这好看。
儿子那时也知道爱美了,穿着集上买哩喇叭裤儿,那时他头发稍弯曲,似乎有点儿波浪。
我总觉得他长哩像台 湾歌星周华健。他倒是喜欢唱歌,也爱好体育,那年开汉城奥运会时,他举着一卷黑底哩体育画报,贴在炕墙儿上,兴高采烈的讲着:
花蝴蝶乔伊娜一枝独秀,跳马年王楼云一鸣惊人,短跑名将本·约翰逊,卡尔·刘易斯你追我赶,风驰电掣!
俺是不愿意听这些哩,俺姥爷说兰,那些搞体 育哩人,四肢发达,头脑儿简单,俺姨夫说兰,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还有灾荒年,饿不死手艺人!
那时,父母虽然希望俺上理科,俺也同意上理科,可俺打心眼儿里还是喜欢文科的,小三门儿尤其好。
进辉(俺的同桌)都说俺主课学习不行,是凭着小三门儿考上哩高中,(历史地理生物)。
其实,俺的语文也行哩,进辉不知道吗,就不提!俺能记住高尔基的全名:阿列克塞·马克西莫维奇·彼什科夫,俺班哩人好像没有能几个记住。
就是《琵琶行》《木兰辞》俺也是最先背过(后来好几十年都不忘)。
花木兰是个女英雄,俺觉哩俺婶子也是一个英雄哩。当年她一个大姑娘家,十八九岁,那么远,好几十里,从藁城嫁到俺们赵州。
那时,两地不通汽车,也没有汽车摩托
,想回趟家,不是自己骑哩自行车,就是让俺叔叔套上马车回气。
那时又不通电话,嫁过来时,是孤身一人,过了几年,舔了两个虎头虎脑哩小小儿子。
一晃六十年过去了,时光荏苒,一个甲子,如今她已经是儿孙满堂,四世同堂,孩子们也都挺争气。
虽说婶子不识字儿,刚来俺村时都不会骑自行车,可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都是名牌大学生儿,还都有好哩工作哩。
有好几个还是混公事儿的公务员,都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吧,儿子儿媳也都挺孝顺,挺懂事儿。
如今婶子还是个半文盲,所谓半文盲,就是开始时是个文盲,后来学了几个字,算是会写自己的名字。
人家混到这步儿天地,比俺那个地主出身,上过洋学堂的娘可强多兰。
俺娘也脑瓜啧拱地哩努力过,奈何,时运不齐, 命途多舛,到头来一事无成。
为什么呢?是怨她没在里屋供那神龛吗,这也不愿怨她呀,
自从她还是大姑娘时,在塔圪头村儿,在她娘家,被人家抄了家,被一帮穷棒子们斗来斗气,弄哩上不成学,也找不到工作,
还逼哩她爹她娘戴着那高帽啧天天哩,挥舞大扫帚扫大街,她家就什么神也不信兰!
人家能够成功,也不一定是靠哩神龛里的诸神护佑;要是那供奉着神龛就顶事儿,俺们村儿里那么多家儿都供着神龛哩,也没见几家儿出兰当官哩兰,发兰大财兰呀!
要是这供着神龛顶事儿,
哪还有那么多人,弯腰躬地,吃苦受罪。
哪有那么多人,吵呀骂呀,哭呀闹呀,
寻死觅活哩,离婚散伙哩!
哪还有那想不开哩,走极端哩,
喝药儿哩,(农药),
挂干菜哩,(悬梁的),
也许,有个信仰总是好事儿吧,至少可以倾诉自己心里的委屈和苦楚,寻求一丝安慰。那些做买卖哩,也都是供个财神,人家也都信那财神能驱邪避害,招财进宝。
其实,别管什么神,信一个,总是好的,总有一个好的心理暗示,别管你信什么烂柴禾垛,还是土坷垃。
不过,这话儿说回来,你要是不努力,供什么神仙也没都没用。那些学渣们,就是天天给文曲星磕头,修一百座庙,也考不上大学。
俺们那也有人说,高堂父母,就是家里的两尊佛,只要孝敬好父母,就功德无量,那好事儿自会来。
俺娘生前过得不好,却从不好和别人攀比,是俺姥爷说过哩:君子固穷,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再说兰,攀比也是自寻烦恼,人比人,气死人,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知足常乐,能忍自安,也许最好。
有时,俺也想,其实人生的起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后来的运气好,后来活得好。
后来,我又想其实婶子的姨姨也是一个成功者,当年她从藁城嫁到俺村时,一样是身单力薄,举目无亲,
更令人绝望的是她竟然没有生育一个子女,说就不好听哩,就一个不下蛋的鸡儿。
天知道,这在一个偏僻的农村儿里,在一个重男轻女,讲究多子多福,理直气壮哩吃绝户的时代意味着什嘛!
纵然
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都投以异样的眼光;
纵然
也知道别人在后面冷嘲热讽,流言蜚语。
没有子女,也得过呀,她从西街要了一个小闺女儿。后来,闺女大了,又让这闺女招了一个女婿。
女儿一个人,女婿是外村哩,这在村里还是抬不起头来,不免受筹(受欺负,鄙视)。
怎么办呢,她又把妹妹家的闺女从藁城贾庄说到了南龙化。妹妹自然是听姐姐的,闺女自然是听娘的。
如此她姨便有了两个女儿,半个儿子,后来她的养女又生了,四个孙女儿,两个孙子,大孙女,
二孙女,
三孙女,四孙女——双蚌,
五孙子,六孙子——双蚌,大蛋,二蛋。
村里人都说,她家是两个车子,四个轱辘,你说说这日子过哩能不好吗;而婶子到了俺村,自然大事小情也会有她哩照顾,就像有个亲娘在身边儿一样儿。
看来,结婚嫁娶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要想过得好,除了有个靠谱的伴侣以外,亲戚的帮衬扶持无疑是最重要的,尤其对于一个家族的发展,后代的成长,更是如此。
怪不得,你结婚时,总有人会为了你娶谁,嫁谁,煞费苦心。你当时也许不知道,为什么,以后,你就慢慢知道了。
亲顾亲顾,说得是亲戚们从来都是互相帮助,可不愿意帮助哩也不少,那些在外面混好的,不管家里穷弟兄哩,也大有人在。
就比如俺村傻逼子,人家那可是在外面当了个大官儿。他哥哥想让他管管这几个亲侄啧,大鼻子摇摇头道:
可不是我不管你家昂,
你看看,
你家里那几个小子,
一个个哩都给那豆杵子一样(田鼠一样猥琐)
你说说,哪个是当官儿哩料儿呀!
还有那个参加抗渼援 朝,当了大团长的冰雪。那年从天津回来时带来一辆飞鸽牌自行车。他兄弟想要,他就是不给。
他兄弟骑上走了,他一溜儿小跑,愣是,抓住了后衣架儿(后货架)夺了回来。还还训斥道:
大丈夫要得富贵自家干!
得(嘚dēi——赵州话获取的意思)
你说你,
凭什么抢俺哩车啧!
俺可是
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
去哩(的)那朝鲜(战场),
给那渼国佬拼刺朷(白朷子进去 红朷子出来)
(拼命)挣下来哩!
无能的人总是祈望着,家族里或者村儿里,能出个能人儿,关照亲友,造福桑梓;不过这有能力的人,可不一定都愿意这样儿干。
不给家乡办好事儿,也就算兰;就怕人家
给村里办个坏事儿,给老乡亲们送个膈应。
比如,有个赵州城东哩家伙在省里当了个大官儿,不知道是大脑出了什么问题,还是神经搭错了哪根儿弦儿
愣是在他们村里建了个火花厂。
下面在,
说点儿闲话:
虽说村儿里的人,日子过得都苦,可活着都得盼点儿好事儿呀,俺娘也是这样儿,苦于针线活儿的母亲有时也会念叨:
这头大哩(头胎)要是个闺女就好兰,
后来又念叨着,
要是再生一个闺女就好兰,
可事与愿违,
后来她始终没有生育一个女儿,
正如姥娘始终没有一个儿子一样。
有盼闺女哩,就有盼小子哩,东邻家,盼小啧,盼得发慌,请高人看哩,给木床哩四个角都支上兰小乌龟,还给两个闺女都改了名字:招娣,盼娣,
人家倒在没白盼,最后如愿以偿,生了个大胖小啧(小子):兔唇儿!
那年头儿,大伙也不知道这兔唇儿还能做手术哩,就这样儿让这小子,豁着嘴儿一直长大。
俺村儿的人,都没啥学问,可编个童谣都挺在行:
左盼小啧,
右盼小啧,
一盼盼兰个豁儿(兔唇),
不会推小车儿!
就是笑话(嘲笑)那小小子儿,学走路学哩慢哩,你说说,都老大不小兰,别哩孩啧都会跑兰,这位还不会走哩。
学走路时,晃晃悠悠哩,大人也撒不了手儿,也推不了,当时最流行哩,那种儿小木头儿做哩仨轱辘哩学步车儿。
俺村的人就那样,想啥,也不怎么去庙里求神拜佛,好像俺小哩时候儿,赵州也没有什么庙宇,就是想去也没处儿可去。
老辈子留下来的庙宇大都毁于六七十年代,『破四旧』时期,到了八十年代,虽然没有什么严格限制,但是大家思想还是有点儿保守。
再说,联产承包伊始,改革开放之初,乡镇企业也少,村里万元户也没几个,那大家也都没那闲钱儿,去重修庙宇再塑金身。
儿时,我倒是去过柏林寺哩,那时那地儿一片荒凉,满眼望去,孤寂矗立的不过是一座高耸入云的砖木之塔,年久失修,不免有砖塌木朽之处。
现在想来,爬上此塔确也危险。不过,其 实在壮观,雕塑也堪精美。
登上残破的塔基,走了两圈儿,看到塔身的青砖上有许多人的刀刻的真迹:『某某某到此一游』
俺一时兴起,也想爬到塔上,留下墨宝,奈何,不远处,塔后的一排红砖小平房儿里,
蹿出来一个穿黄袍子的光头儿,冲俺大喊:下来,下来,赶紧下来!
哎!那时哩和尚都还知道保护文物儿,现在哩和尚好些就只知道赚钱兰。
虽然没去庙里求神,求得一个闺女,可盼女心切的母亲,也不死心,还是做过其他努力的,可也没成。
有一次,差点把俺家老三和姑姑家哩一拐一拐的小儿麻痹瘸三闺女给换一换,最后愣是没换成,为啥哩,俺姑姑嫌俺家老三傻;俺家嫌她家老三拐。
就这,那时可把俺家老三吓坏了,没事儿总是嘟囔:『
万两黄金换不了亲生子,
万两黄金换不了亲生子』,
哎,
这都不知道跟谁校(学)哩!
其实俺家老三不傻,小时候就会偷,好偷家里的白面馍馍吃,也好偷俺家哩钱儿,好偷家里的一毛、两毛哩钱儿出去买糖。
人家偷兰,也不认账,你说说这脸皮儿多厚,心理素质多强,只是有次偷了一张巨钞,一元大钱(那是大慨1983年前后),被俺爹发现兰。
倒不是人赃俱获,只是炕柜子里少了个大钱,自然俺爹是一定要查哩,
问了老大老二(俺和哥哥)都说没有,最后就把目标儿锁定在老三上。
俺爹抡起兰那荆条儿问老三:“是不是你拿兰家里哩一块钱,你要是承认唠,今个儿我不打你,你要是不承认,我今个儿饶不了你!”
老三一摇头说:“爹,俺没有拿。”俺爹的荆条刷就下来了,抽得那老三一蹦多高,俺爹还想打,老三双手握住荆条说:“爹是俺拿哩,别打兰,别打兰,是俺拿哩,俺改兰,俺改兰!”
改不改不一定,认罪态度较好,你说说,俺家老三傻吗,不傻呀,那为什么有傻老三之美名呀,只是因为,那年去董庄老舅家串亲戚,俺家老三实在是太饿兰,人家给俺们包饺子,老三就下手从铁锅里抓那饺子馅儿吃。
哎,他也不看看这馅儿是生哩,这也都怪俺家,平常儿老是用那熟肉馅儿包饺啧。
哎,可苦兰俺娘兰,这换个闺女也换不成,只能熬吧!她一直在熬着,盼着,等小子们大唠,有唠儿媳妇儿就好兰。
最后,还想说一下俺婶子,前几十年村儿里搞计画生育,两口子必须有一个做手术哩,不是男哩做手术,就是女哩做手术。
俺村哩人都是男哩做手术,为啥呀,男哩
是肚子外的手术,手术小,恢复快。
要是女哩做手术,还得割 开肚皮,手术大,创伤深,恢复的也慢,可俺叔家,却是俺婶子做哩手术,
哎,俺婶子还是个农民,那些年还整天风里雨里在地里干活儿!
——原创河北赵州陈明辉
——2025年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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