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地前行（五）
五
虽然夏天已经入伏，阳光有了硬度，温度明显上升了，可是青河县山清水秀，以及自古就有闲雅的生活方式，在早晚时间还让人感觉不到炎热。郊区地里的玉米熟了，西瓜熟了，稻子灌浆了，植物疯长，特别是那些长在湿地的青草，稍不注意就长得比人还高。成熟了的瓜果就成群结伴地涌进县城，在城区的马路口随处可见卖西瓜的，有的放在三轮车上买，有的就在地上码一堆，还有的干脆围着路边的树干堆上几圈，好像那西瓜要爬上树似的。知了在柳树上鸣叫，那刺破蓝天的叫声是对甜美树汁的赞歌，还是对炎热的夏季的有声反抗，大家都说不清楚，也懒得说。柳叶打着卷，一副风烛残年的样子，再也没有春天时的妩媚多情，岁月是把锐利的刀，雕刻着世间万物，有的被雕刻得越发精美，有的被雕刻得衰老多病。卢伟彬就是属于后者！
输了两天药水后，卢伟彬的腹部不痛了，整个人轻松了起来，紧张了两天的肌肉也慢慢松弛了，但是不能多吃饭，吃多了就不舒服，有时饭后腹部还隐隐作痛。他的腹部好像安装了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哪个时候爆炸，所以卢伟彬的神经还是紧张的，时刻保持警惕，密切注视着身体中每个细胞的一举一动。遵照家辉的医嘱，按时去诊所挂水，按时吃药，按时休息，这个时候的卢伟彬比谁都听话，把他那颗倔强的心丢在了田间荒野，他更不敢跟自己的身体作对，万事遵从身体的指令。到了第四天，卢伟彬就不待诊所里了，家辉给他配了药，然后带回家吃。和几年前一样，腹疼的症状一样，治疗的过程也是一样的，卢伟彬对这次治疗很有信心，以为挂几天药水吃几餐药就平安无事了。家里的沙发成了卢伟彬休息的主要阵地，他可以坐一会儿，也可以躺一会儿，但大部分时间是躺在那里。有时他还看一会儿书，读书是他工作之余最喜欢做的事情，唯有读书时他才能让自己那颗浮躁的心安静下来。
鲁敏看见卢伟彬病情好转了，也有心情打理生活了，她在送女儿璐璐去舞蹈班回来的路上买了一些水果。虽然卢伟彬腹痛缓解了，可是一天三餐都要控制饭量，一吃多就又不舒服了，只能少吃多餐。鲁敏买的水果就是让卢伟彬在饿时吃的。鲁敏回到家，看见卢伟彬在沙发上睡着了，就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把床上的被条拆了准备洗洗，梅雨季节刚过，家里的墙上霉斑点点，被条也有一股湿漉漉的气味。卢伟彬被刷洗衣物的响声吵醒了，他看着辛劳操持家务的鲁敏心里没有一丝责怪之意。他知道鲁敏也不容易，既要上班，又要做家务，还要带璐璐。在做家务这件事情上，卢伟彬是帮不上忙的，单位上的事情就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下班到家就是吃饭，吃好饭就躺在沙发上。鲁敏常笑着对卢伟彬说，家不是温暖的港湾，家是你的旅店，你回家就做两件事——吃饭和睡觉！当鲁敏这样讲卢伟彬时，他就会说：人生就是一场旅行，路途上有许多旅店，但我只对这里情有独钟。卢伟彬有时候说话带点文艺的小幽默，鲁敏就喜欢这一点，听他这么说，鲁敏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鲁敏看见卢伟彬醒了，就对他说刚买了水果，如果饿了就吃根香蕉。卢伟彬确实有点饿了，早上只吃了一小碗稀饭，其他的也没敢多吃。卢伟彬吃了香蕉后就靠在沙发上看书，书是春节时买的，可是一直没空读，现在生病了反而有大把的时间读书了。平时工作之余，当卢伟彬拿起书的时候就感觉那些字跟他都生疏了，虽然能从第一行读到最后一行，可读完了还不知道文章讲了什么，卢伟彬根本走不进字里行间，不是被一个个电话搅乱，就是心里想着单位没有做完的事情。现在，当卢伟彬刚找到读书的感觉就发现腹部又疼起来了，不一会儿疼痛就像野火一样疯狂地燃烧起来，而且连整个后背都剧烈疼痛。卢伟彬扔掉手中的书，用手紧紧地按着腹部，嘴里“哎呦哎呦”地叫个不停。鲁敏赶紧把衣物丢在洗衣板上，跑到卢伟彬跟前着急地问：“怎么了？”
“疼，又疼了!”
卢伟彬在沙发上翻滚着，一会儿趴在沙发上纹丝不动，一会儿跪在沙发上，弓着背，头拼命往沙发里钻，一会儿从沙发上滑到地面……这个时候的他就像给唐僧念了紧箍咒一般。鲁敏顿时吓坏了，只是不停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香蕉不能吃！”卢伟彬没有责怪鲁敏买错了水果，而是责怪那根香蕉。“快打电话给卢伟康，看他在不在医院里，还是到晨光医院去看看吧！”
卢伟彬确实疼得忍不住了，只好病急乱投医！卢伟康是卢伟彬的堂弟，在晨光医院消化内科当主治医生。卢伟康大学一毕业就到了晨光医院，晨光医院是一家民营医院，他说在这种私人医院对他的业务水平提高有帮助，关键是工资高，不像公家医院那样既要做业务，还要在官场、职称上较劲，卢伟康不想把精力耗在那些浪费生命的事情上，他就是简单明了——赚钱才是硬道理！鲁敏用卢伟彬的手机给卢伟康打了一个电话，卢伟康正好在医院查房。鲁敏把卢伟彬从地上扶起来，匆匆拿了钱和手机就搀着卢伟彬出了门。
晨光医院在青河县的新城，紧邻青河，交通方便，一些从农村进城看病的喜欢到这里，因为服务态度好，而且当日看好病当日就可以搭车回乡下。如果到老城的县人民医院就比较麻烦，公交车到一站停一站，等病人匆匆赶到医院，医生都快下班了。当鲁敏用电瓶车把卢伟彬带到晨光医院时，进出医院的人流就像潮水一般涌进涌出。“哪有这么多病人？”卢伟彬在埋怨的同时心里感觉平和些，因为不只是他一个人在生病，原来有这么多人跟他一样。鲁敏把卢伟彬搀扶到医院大厅，问了服务台的护士在哪里挂号，护士热情地把她带到挂号窗口前。在鲁敏挂号的时候，卢伟彬给卢伟康打了一个电话：“我到医院了，你在哪里？”电话那头传来：“在医院呀！正在给病人写病历！我马上下来……”
“那我在这里等你！”卢伟彬挂了电话，就靠在椅子上等堂弟卢伟康来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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