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裁“谢罪” （第十六章 ）

直到一月后他从外面带回来个美娇娘，听闻他对其关怀备至、体贴入微甚至只为博她一笑如乳母般的疼惜她，甚至放下身份、仕途只愿某人一笑，他就这么甘愿做着他从不愿做的事情，而我连亲眼去看一看的能力都逐渐消弭。

起初的不相信、不理解现在通通都显得那么可笑，只在丫鬟的只字片语中得知那位美娇娘乃是官家之后，为了他尽不曾与家中言语就住进府里，后他为了平息留言定于下月初八下聘，我不知该怎么面对，就连最好用的宽慰之法也失去了魅力，难道当初娶我只是为了延续后代？那现在不惜毁坏官声带回来的正主，我还有什么立足之地？从此之后只得将自己锁入深闺，与子为伴，虽事事亲力亲为但仍勉强为之，直到孩子周岁将至，也是我的劫数已到。

这天丫鬟在我身边神情恍惚，甚至到了晚上连晚膳都没有传上，我就知道出事了，我草草在厨房弄了些东西给孩子吃了，我把他绑在我腰间正打算逃回家去，开门的是他。

他挽着她的手，她娇艳的脸庞与我这个抱着孩童的煮饭婆交相辉映，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不，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为人媳的表妹，我不知道她为了到我这儿来看我震惊的表情等了多久，我只知道通体冰凉的血液就像冰锥扎在我的心上，我吐不出一句责问，难道就因为小时她偷偷往表弟碗里投毒被我发现？难道就因为她母上称我稳重敦厚（这也不是夸女子的词啊）？那个我把碗里最好的鱼让给她的小妹，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那个我母亲日日夸她比我好的人！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她现在正笑意吟吟的看着我怀里的雉子，难道就因为她无法生育就该盯上我的孩子吗？我不敢呼吸，怕痛，但又不得不勉强呼吸，因为我不敢死。

只见下人们鱼贯而入，提灯负手而立，照得他们俩如神仙降临（十殿阎罗），而我只是不停的拍打着孩子的背部，我知道突然来了这么些陌生的气息，他应该睡不安稳。

他开口了，他以里通外国的罪名冤死了我的家人，朝廷念在我是他的正妻，特许我不用陪葬，但必须卸下我正妻的头衔，而那位美娇娘已经顶着兵部郎中干女儿的头衔欲取代我的地位。

其实这样的结局还不算太糟，虽然明白的不算晚，但我知道，今生注定只能和孩子一起孤独终老，但还能承受，父母已亡，我定要守好他们唯一的血脉。

但我总觉得他不会就这样放过我，果然，三日后，他要我离开孩儿，以他府中正妻名义为节义殉国，这花花肠子真会算，如果我乃一介下人，就算殉国也与他无益，而如果我仍是正妻之位，却因娘家屈辱而殉国则是他御妻有术，最妙的是能让这殉国烈事全算在他一家头上，冷笑报之，果然精打细算。

本以为他会让我自裁“谢罪”，没想到他居然让我生而入棺，如果我不答应，就连孩子也一同赴死，我看着熟睡的孩子，我不知该如何选择，如果让此子生，其在杀母仇人的养育之下长大成人，当中不知有多少艰难苦楚，但要让我帮他了结此生，不论是留给他还是自己动手我都万万做不到，而我能做的只有生而入棺。

棺盖缓缓盖上，躺在冰冷的棺木之中，伸手触碰着棺盖，我知道，我在他手中的利用价值到头了，但我真的不知这些是如何发生的，为什么一个男人能背负外界的追捧求得世俗的婚姻，难不成只是繁衍后代就瞄准目标进攻，得到之后却因一己私欲去害为自己生儿育女妇人一家几十口性命甚至千古背负骂名，是因为根本就蔑视我的存在？还是让我将世间之情感受到淋漓尽致？或者仅仅是因为他的本质？而我又为什么会入此局，到底是人傻还是蠢笨无知，最后落得失去幼子还被活埋的命运。这样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人间还有可信赖的情感吗？

或许是因为自己羞行功于心计、耻于眦睚必报终造成这人间悲剧，也许是因为自己有情有感有悲有喜促成了这人间惨剧，或许本就不应该有这样的意识，或许这就是凡人的迷茫与日常。

我记得曾有一滴泪在他带着美娇娘入府时滑落面颊，也曾有一滴泪在得知父母离世时喷涌而出，最后一滴泪留在了我儿的脸上，我知道他没有母亲，但仍希望他能坚强的活，世间冤孽如织网，你方唱罢我登场，要问终究道途许？枉看千帆几断肠。

恍惚中我看见临死前仍高喊狗贼的父亲，还有那面临身死还在祈求女婿饶过独女的母亲，看见了曾经和我情同姐妹现在致我于死地的她，也看到了那个和我琴瑟和鸣的他。

或许这儿才是最辽阔的原始和自由，在棺木中不知过了多久，我只知道我的肺部开始肿胀，意识开始涣散，我看见了我自己，最后什么都看不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