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雨
夏是多雨而酷热的,三十多度的高温赤裸裸在头顶上方炫耀着,热倒是不怕的,因为哪个农村孩子没有被暴晒过,但对于雨是盼且焦灼的,因为上学的路儿太遥远因为上学的路上太崎岖。
雨往往在夜里就下了起来,风不大但雨点很急,八月的雨往往是有些任性的,总是说来就来,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我知道明天又要早起了。
那时的我是初二的学生,身材瘦小枯干,黄色稀疏的头发总是被我胡乱的捆成一束散乱的顶在脑后,宽大的校服空空荡荡的在身上摇摆起伏,瘦小而枯干多少显得有些滑稽可笑,好似偷了一件大人的衣裳匆匆套在身上,又遮遮掩掩的怕人瞅见。肥大的校服上面则是一张小而苍白的脸,不大的眼睛上面是厚厚的留海,留海长的遮住了半个眼眶,浅浅的蝴蝶斑星星点点的分布在鼻子两翼,偶尔一笑两个略凸的龅牙就会冲出嘴角向两边招摇开来。
我的家在海子里十三屯永胜乡梅花村,是一个离十八线城市还有一百多里的小山村,“海子里”顾名思义是个有水的地方,其实就是中国西部众多深山里小沟旁一个小小的村落。
梅花村依山而建,几十户的农舍零零散散的分布小小的海子周围。我还有三个兄弟姐妹,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山里人,靠着山脚种着的几分簿田紧紧巴巴地拉扯着几个孩子艰难渡日。
七点了天己半亮,而雨却未停,那时没有雨伞只有一件薄薄的雨衣,推着二八自行车向学校方向走去,从村子到乡间中学有近十里的距离,平时骑自行车要半个小时,而如果下雨就会时间加倍,因为从村头至乡镇之间有将近四里的泥路,平时晴日只是尘土飞扬,而雨季就会泥泞不堪,黄土入水成浆、成坨、成堆,粘在鞋底滚入车轮之下,慢慢一点一点将鞋底垫高加厚,但又薄厚不均,往往呈前高后低或前低后高之势,跺之不掉、踢之不去、刮之不尽、甩之难离,渐渐人走的逾加步履蹒跚起来,如果再加上一自行车那困难之势又增加近百倍。自行车初入泥地,轻之略过稍后就会有粘泥附着其上,微微滚动则泥土就会卷入轮上,越卷越多越卷越厚,直至卡入车轮与后座之间缝隙之处,再也推之不动,而后只能拿一坚硬木棍,去其泥泞减其粘附,无奈车轮滚滚而泥又加深,剔之不尽除之不掉,两轮体积由小积大由薄积厚,直至再也无法移动,最后只能扛入肩上将车举入半空,卯足力气向前迈进,直至走入沙石路面方得人骑车而非车骑人也。
由于个子小力气薄每次雨过都大汗淋漓,雨水夹杂着汗水,稀黄的头发流过面颊一滴一滴滴进这片黄土地里,这黄土里有着我的小雪的小红的小华的和小白的一点一滴的汗水,这路上也有着他们和我一样卑微的梦想,一直向前向前直直伸向那遥远的远方,就是走出去走出大山走向梦想而光明的远方。
那么多年过去了,故乡己成了一个小小的影子缩在了我的身后,但那些被雨淋湿的日子和黄色的泥浆,却永远被湿淋淋地像油画般刻在了心底,只要一下雨它就被翻了出来,我又看到了那个瘦弱的、矮小的、黄毛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