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两头蛇精

2020-03-09  本文已影响0人  玉格安

二月十二,惊蛰。

久雨初霁,天气晴朗,呱呱呱,小河洼里传来一片蛙鸣。

“这青蛙倒出来的早,今年肯定能丰收。”这两者不知道有什么关系,但农家人总是喜欢将各种现象联系到种粮上,讨一个口彩也是好的。

村人们纷纷起早,扛着锄头,拿着镰刀,下地耕种。村子里少了几分喧闹,田野里多了十分繁忙。

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农家人都不会耽误这大好时节。

“啊!”一声尖叫划破天际,躬腰劳作的人们纷纷直起身,四下察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胡阿宝找到事发地点时,小河洼里早已经吵吵闹闹,乱哄哄地一团。

胡根儿,也就是死者,脸朝下趴在水窝窝里,身体早已冰凉。村里管事儿的,叫人围住现场,不许任何人动胡宝儿的尸体。已经打了电话报警,如今只等警察来了。

“我的根儿哇,你不能死呀!你走了,你叫娘可怎么活呀!”四十多岁的胡根儿娘,瘫坐在泥地里,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嚎哭着,撕心裂肺。

几个亲近的女人,有的拉胳膊,有的抱身子,有的轻声劝慰,可丧子之痛,痛彻骨髓。尤其胡根儿娘又是在生了四个丫头后,才得了这么个宝贝儿子,更是爱若珍宝,放在手里怕冻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没生儿子前,胡根儿娘受了多少嘲讽和白眼,生下儿子后,胡根儿娘就还给了别人多少讥笑和高傲。可年仅十五的儿子,居然死了,还是栽在水窝窝里淹死的,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哭了半晌,胡根儿娘不知是力气用尽了,还是悲伤过度,两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人群又是一番忙乱,将她抬到一边安置。

人群也暂时安静下来,只有小声的议论。胡阿宝挤进人群,看清楚胡根儿的死法,嘴里不由地嘀咕了一句:“怎么又是这样死的?”

胡阿宝声音虽小,可备不住有人耳朵灵,而那人就是胡根儿的二叔。

“你什么意思?”胡二叔一手就抓住了胡阿根,大声问。

“一年死了五个,个个都跟水有关系!”

一年死了五个!

听到这话,人群中又多了几道啜泣声。村里流年不利,从去年二月到现在,又是二月,一年间竟死了五个,还都是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

胡初九,十五岁,脑袋扎进大缸里淹死了。

胡小强,十六岁,下河游泳,一个猛子扎下去,就没上来。

胡小磨,十五岁,洗澡时睡着了,身子滑进澡盆里,淹死了。

胡栓子,十五岁,更离谱,喝水时呛死了。

如今是第五个,胡根儿,在一个小水窝窝里溺死了。

每一个都跟水有关系,看起来是意外死亡,尸检也正常,可想起来,总觉得毛骨悚然,诡异离奇。

胡初九脑袋扎进大缸里,难道会连挣扎求救的力气都没有?

胡小强可是戏水的一把好手,号称浪里小白条,却淹死在了自己最熟悉的小河里。

胡小磨和胡栓子就更离谱了,洗脸和喝水送了命。

一个小水窝窝,平时一脚就能踩平,如今却让胡根儿丢了命!

虽说免不了意外,可这意外也忒多了!

人人脸上都变了几变,面面相觑,难不成真是遭了报应?

可村里人也没做什么缺德事儿呀,更没有联合起来造孽,怎么会有种要断子绝孙的感觉呢?

正在人们胡乱猜测之时,胡五爷站了出来。

“阿宝呀,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胡五爷白发白胡子,也算是胡家族里的老人了。

“五太爷,你这么说,我还真想起一件事来。”胡阿宝被胡二叔揪了一下子,胳膊有些疼,他自己揉了一会儿,听到胡五爷问他,才抬起头来,认真说道。

“我说完了,你得救救我。”胡阿宝有些惊恐。

“你先说来听听。”胡五爷赶紧催促。

“那是去年二月,也是惊蛰这一天,我跟着他们一起玩。”胡阿宝慢慢说道。

“谁们?”胡二叔直觉“他们”有问题,直接开口问道。

“就是死了的五个哥哥。”

小河湾村,人人都姓胡,可同姓也分个嫡支旁支,还有个贫富差距。

胡阿宝家既没钱又没势,属于被边缘化的胡家人。胡阿宝又没有什么同龄人,平时都跟在那几个大孩子身后跑,他们却不爱搭理他,还经常变着法儿的甩掉他。

去年惊蛰那日,胡阿宝啃着梨,偶遇了商量着去哪玩的五个大孩子。胡阿宝不管他们同不同意,执意要跟他们一起玩儿。

五个人威胁恐吓,想了半天法子,也没把胡阿宝甩开,也就不管他了,他愿跟就跟着吧。他们在村子里疯跑了一会儿,觉得很无聊,就再次商量换个地方玩儿。

胡小磨就说:“我们顺着小河往上走,据说在源头那里,有很多鱼呢。说不定还有蛇和青蛙呢,也许我们今天能弄很多好吃的。”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虽然都是家里的男丁,平时不会少了吃喝,可是要是能打打牙祭,大家也都是非常开心的。

几个人一拍即合,径直就奔着小河源头的山上去了。

可惜山上的小溪里并没有鱼,更没找到蛇和青蛙,只有几只细细的小虾,几个人都没兴趣去逮。捉半天都不够塞牙缝的。

就在他们百无聊赖之时,一棵大松树后突然露出一个美女来,不过只能看到她的头和身子,树干挡住了她的身子,一点都看不见。

十五六岁的男孩儿,正初识了男女之别,又从父辈豪不避忌的聊天里,知道了一些黄色的笑话,对男女屋里的事儿有都半懂不懂了。

寂静的山上,突然出现的漂亮女子,让他们都兴奋了起来,纷纷逗弄那美丽女子。

“你们六个人,我却只有一个。你们也得尊重我,我只能与一个相好。”那女子也不躲避,而是直白地讲了自己的意思。

“那你想跟谁好呢?”胡初九也不含糊,直接就问。

“你们一个个走上前来,我仔细看看再决定。”六个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不戏劲儿的地方,就一个个的走到那女子面前,让她看。

可到最后,她却一个都没选上。

五个大孩子被惹恼了,一窝蜂地冲上前去,想把那女子捉出来,教训一下。

可是他们跑到大树后,一片空空,哪有什么美丽女子。

仿佛几个人,一起做了一个白日梦一样,迷迷糊糊的。

又玩了一会儿,就下山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那女子什么模样?”胡五爷直觉这些孩子的死跟那女子脱不开干系,赶紧问道。

“很漂亮。”胡阿宝不知怎样形容,憋了半天就说了三个字。

“怎么个漂亮劲儿?”胡五爷有些急。

“就是鼻子眼嘴都很好看。”胡阿宝说了跟没说一个样。

“她穿什么衣裳,梳什么头发?”胡五爷只得启发一下。

“红色的衣裳,上面还有花。”胡阿宝想了想:“她梳的头发跟五太奶一样,不过可比五太奶好看多了。”

“浑小子!”胡五爷直觉护着自家老太婆。”跟五太奶一样梳髻?“胡五爷顺势在自己脑后比划。

”溜光水滑的。“胡阿宝点头:”还有一根根的眉前儿,细细的密密的,可好看了。“

听完胡阿宝的话,众人一片茫然,胡五爷却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就有人不耐烦了。”五爷,胡阿宝说的事,跟孩子们的死有关系吗?“

”我们上山去把那妖精找出来,好好审审,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一个一个到那女子跟前的时候,她是不是问生还是死?“许久,胡五爷才抬起头来,又问胡阿宝。

”是呀,她自己问,自己回答呢!“胡阿宝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样子。

”那几个小子,她都说的是死,你,她说了什么?“胡五爷声音低沉无力,越加沧桑。

“她说生。”胡阿宝回答。

“孩子,你不用怕了。你不会死的,以后别去山上了。”胡五爷闻言松了一口气,嘱咐了胡阿宝几句。

“五爷,到底怎么回事,你到是说呀?”

“五爷,胡阿宝为什么不用死呀?”

“五爷,为什么我们的儿子都死了,而他胡阿宝却没事儿?”

人群一阵喧闹,有疑惑,有愤怒,有悲伤,有嫉妒,有所有的人性:善和恶。

“都闭嘴!”胡五爷听到那些人们近似诅咒的话,特别生气。

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胡五爷继续说道:“他们为什么会死,你们应该去问问他们自己造了什么孽!”

“五爷,您别生气。”听到胡五爷的话,五个死者的家人都有些讪讪的,旁的人就赶紧安抚胡五爷。

“五爷,您详细讲讲是怎么回事吧,您老都明白了,可我们还蒙在鼓里呢?”又有人站出来,声音里带了祈求。

“唉!”胡五爷长叹一声:“他们是遇上两头蛇精了。”

“那个女子,并不是自问自答。她还有一个脑袋,躲在大树后,前面的女子问,后面的女子回答的呀!”胡五爷慢慢说道。

两头蛇精,一条长蛇的两端,各有一头一身,晚清女子装扮,样貌瑰丽娇艳,惊蛰时节出没。

如果遇到两头蛇精,她一个头就会问:“生还是死?”另一头如果答死,其人必死,如果答生,就逃脱一命。

一般情况下,如果答死,都是当场毙命,这一回可能是人太多,她不敢大造杀戮,就留到之后自由行意外了。

最终,答死的五个人,无一人幸免。

胡五爷讲完,场面一时死寂,无人言语。

人们虽然不说话,心里却特别激愤,这毕竟是五条人命呀,还是他们最亲最爱的儿子。本来怨有头,债有主,可是凶手哪里能找到,如何报仇呢。

“五爷,我们去把那两头蛇精找出来,千刀万寡,给孩子们报仇!”有人领了头,其他人纷纷附和。

“没办法找呀。”胡五爷又叹了一口气:“这两头蛇精,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根本不是人力能找到的。”

当场再次死寂一片。

“那她为什么这么干,总有个缘由吧?”半晌有人弱弱问道。

“唉!”胡五爷又是长叹一声,“天道轮回,善恶报应。大自然是有脾气的呀!”

听到胡五爷这话,众人更是面面相觑。

“我思来想去,这原因应该着落在前年夏天。”胡五爷顿了一下,在众人疑惑的目光里继续说道:“前年夏天,这五个浑小子祸祸了多少青蛙和蛇呀!”

前年夏天,不知怎么兴起了吃蛇和青蛙。五个人天天泡在田间地头,不是为了干活,而逮蛇和青蛙。捉到了就活活开膛破肚,然后或烧或烤,饮食一顿。

即便他们吃饱了,也不会将多余的放走,而是又摔又打,还比赛剥皮。半大小子的游戏,血腥而又残忍,令人不能直视。

善恶到头终有报,大自然的生灵,也不能随意涂炭。这不报应来了,谁也逃不脱。

后来,人们还是去了那山上,搜遍整座山,一无所获。

再后来,胡阿宝一直安然无恙。

村里也再没有类似的意外。

青蛙和蛇,还有其他小动物,也再没有遭到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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