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fe in Davao - 3 - About my wor
11. 關於他們的名字
對於我們來說,某些老人們的名字太復雜,於是我們會給予代號,通常是以他們的職業為名。比如Padillia,我們稱他是Lawyer;Nativida,她是Dancer;Estrilla,Police's mom;Belen,則是Pianist。
雖然這感覺像是替他們貼上了標簽,但我覺得沒什麼不好,畢竟我們只是圖個方便罷了。但若是以後別人也用我的職業稱呼我,那我會是什麼名字呢?我想我絕對不會是律師、警察、舞蹈家或鋼琴家,他們都擁有某種Talent,就像Xavier說的,Special ability。
盡管年歲已高,這些長者們有些行動不便,有些不擅言語,但還是能從他們的一舉一動看出過去的影子,當音樂響起,Nativida就會握起我們的手,自在地踏著輕快的舞步,這時她的笑容是過去我從沒見過的。第一次和Belen聊天時,她哼了一段歌謠,那是她最愛的一首曲子,她的雙手在空中彈著鋼琴,彷佛她正上台演奏一般。
我看見他們的過往,他們的回憶,這裡大多數人都背負著沉重的過去,關於悲傷與痛苦,有時他們選擇遺忘,他們會告訴你,I'm okay now。
Dancer Natty 永遠笑得如此燦爛
12. 關於他們的嚮往
Natty不會說英文,事實上,從她口中發出的聲音通常是不達意的。所以我們之間的溝通方式,僅剩臉部表情和肢體語言了。
她過去是Dancer,熱愛舞蹈,當音樂響起時,我們都曾被她抓著手,合跳一曲探戈。她總是滿面笑容,但也時常在下一刻板起臉孔。Dependent Personality,Xavier說過,她喜歡牽著我們的手,捉緊不放,也許是她依賴著這種行為所帶給她的安全感。
她倒是我見過最愛笑的老人了,有時候光是盯著她看,就能逗得她咯咯笑。但其他老人可不這麼想,有人直接對我說,她是個瘋子。也有人在她接近時大力拍著桌椅子驅逐她。我想這就是讓她的笑容黯淡的原因吧。
有一次我在和Belen聊天時,她從我們身旁經過,我轉頭看了她一眼,回頭發現Belen也正盯著她,我當下繃緊神經,深怕她說出什麼批評的話。
只見她嘆了口氣,她說,『我真希望能像她一樣快樂。』
Mixmatch & Puzzle
13. 關於他們的回憶
直到最近我終於了解為什麼Xavier告訴我們,不要完全相信一個人。
老實說我們的工作很簡單,早上八點抵達目的地,偶爾做一些小游戲,比如說Puzzle,Mixmatch,或是難度不高的Maze。我們大部分的時間花在與老人聊天,並寫下與他們的對話。我們整理了一份檔案,裡頭紀錄著他們的故事。
紀錄中,E總是抱怨著十年前她被敬老院創辦人Ma'am Fe騙來這裡,不但偷走了她的錢,還不曾來探望她,因此無論大廳有任何活動,她從不參與。我們覺得其中有什麼誤會,於是告訴Fe,希望她去看看E。後來某日願望成真,Fe終於去拜訪E,他們在小木屋前拍了張相,照片中E緊緊抱住Fe,她開心地笑得像個孩子一般。他們將照片貼在她的牆上,然而隔天,相片卻不翼而飛,E一如往常埋怨著Fe,彷佛一切從沒發生過。
Re是我在這裡見過最和藹的老人,她雖然重聽,但頭腦清晰,記得我們何時第一次見面,也記得我們曾交談過的內容。每個人都聽她說過關於自己的故事,20來歲時,她曾經有個未婚夫,但卻在婚禮前夕意外去世,她再也沒結婚,一輩子單身。世事難料啊。她苦笑著。我拍拍她的肩表示安慰,她搖搖頭。她說,我現在過的很好。
當我們交上這些檔案時,Xavier與Fe先是稱贊我們做的好,而後告訴我們事實的真相。E過去曾受家暴之苦,她遇到不對的人,大半輩子存在銀行的錢全被盜領。她將之怪罪在Fe身上,只因她需要一個理由,讓自己逃離那個不堪的記憶。R其實結過婚,她的丈夫仍在世,只是搬到了遙遠的地方,她終於擺脫了虐待她的丈夫。來到這個敬老院,她在回憶裡,創造了一個屬於自己的世界。
聽到這些事實,我們驚訝的瞪大雙眼,Xavier早預料到我們的反應,他對我們說,「就像過去我告訴你們的,無論對方說了什麼,你們可以專心聆聽,但別完全相信一個人。」 這裡的每個人都有故事,無論是The elderly,Care staff,抑或是Ma'am Fe和Xavier。我想這番話,也許是一個曾狠狠受過傷的人所擁有的體悟吧。
Guo總是坐在窗外休息
14. 關於他的哀愁
幾個星期前Chef告訴我有個華人住在18號房,那是我第一次走到最後一排Housemates' hut,他是郭仁義,他們都稱他為Guo。他呆坐在門前,無事可做。房間內空蕩蕩的,除了床鋪,唯一的擺設只有一只皮箱。屋子前頭有棵樹,鮮紅的花朵綻放,他彷佛正欣賞著這幅如畫般的美景,又好像一切景色全沒映入眼簾。
我問他在做什麼,他搖頭。『看風景嗎?想事情嗎?』他沉默半晌,『我在想我什麼時候會死啊。』怎麼會這樣想?『人生沒希望,活著沒什麼用。』
他是福建人,沒有興趣,沒有信仰,以前是油漆銷售員,常常中國、台灣、馬尼拉三地跑。我問他過去的生活,問他的兒女幾歲了,他一律推說記不得。我注意到他的手上有疤痕,他說是過去的一場火災造成的。當我問起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他回答,『我記不得了。』
家庭、火災、一只皮箱、等死。他想隱藏什麼呢?雖然他記得我是誰,對於我的探訪看起來相當開心,但對他來說,我是一個外來者,忽地闖入他的生活中,自然什麼事都不會告訴我吧。撇開一切關於他的所有事情,於是我和他談論死亡。夙夜不寐,睡不著覺的痛楚折磨著他,他只想盡快離開這個世界,他說他活的夠久了,盡管他永遠記不清自己的歲數。
每次談天結束他總對我說,謝謝你。謝謝我什麼呢?我到底該幫助他離開悲觀的回圈,還是保持現狀才是最好的呢?我實在無能為力。
與Ma'am Fe合照
15. 關於他們的默默耕耘
Ma'am Fe是CFTEF的創辦人,剛開始見到她時,總覺得她是一個有點嚴肅的人,因為她一直都很忙,忙著處理文件,談論公事,不然就是出門去Meeting,有時工作日都見不到她。但認識久了後,發現她是個非常可愛的人,她笑起來很溫暖,就像一位母親一般,她曾受頒傑出市民,她所做的貢獻是不容小覷的。聽Xavier說她甚至一天睡不到三、四個小時,晚上要去檢查Housemates的門窗有沒有關好,確保他們睡得安穩。一個人真的能夠無私的為陌生人付出嗎?我在Ma'am Fe的身上找到了答案。
Xavier的逗趣表情 Empathy (feeling into you) & Sympathy (feeling with you)Xavier是法國人,他是Ma'am Fe的乾兒子,他曾到泰國去住一陣子,在那兒教小孩子英文,也學會了一些泰語。他有時會來給我們上課,關於一些基本醫學的知識、照顧人所需具備的態度、Housemate的人格行為特質分類等等,他也教我們法文,他擁有獨特的教學風格。他很樂觀,看他的模樣很難想像他的過去曾讓他痛苦不堪,他有悲傷的過往,但他浴火重生,他告訴我們,失望後悔都挽回不了已經消逝的從前,你所能做的就是面帶笑容,積極面對往後的每一天。
植樹典禮,Natty也跑來了 我的小樹苗某天我們帶了Money Worth,聽起來很吉利。Ma'am Fe讓我們種在Xavier五年前種的樹旁邊,她說等我們回家鄉後,還可以透過臉書看看小樹的成長狀況,這裡的General service會替我們照顧得很好的。General service,他們真的是最默默付出的人。
General service BlossomDavao有許多貧民,他們上街乞討,許多向我們伸手要錢的都是小孩子,父母讓他們乞求別人的金錢、食物或各種施舍,因為年幼的面孔容易打動他人的同情心。當你盯著他們澄澈的雙眼看時,不禁想著如果他們出生在別的環境下時,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但這不能當作乞討的藉口,盡管這也是種生活方式,但總是有更好的方法。
花圃新種的花朵這花美的像油畫。最近在Pavilion與Hut中間的那塊空地多了園藝造景,這都多虧了General service,他們不常與我們交流,主要是因為他們不怎麼說英文,他們有的來自貧窮的家庭,沒有受過教育,辛苦卻努力的工作著。這實在無關學歷或英文程度,他們值得受人尊敬,Because they really do the great jo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