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记503
上面几段话，是我10多天前，1月25号，也就是农历腊月十五，写的那文落末的两百多字，讲的是对堂弟的不祥的预感。记得这文刚修改好了发上去之后，看到全文字数是“2561”，当时我心里一惊，堂弟完了，他的61岁生命将会永远定格在这腊月25日这天，也就是他只有10天时间了。我忽然有点害怕这数字，讨厌这数字，之后很快故意乱修改了一下，把总字数“2561”弄成别的数字。然而没用，我心里还是只记得“2561”，尤其坚信，10天后的腊月25，绝对会传来不幸的消息。
果然，昨天，腊月25，上午9点的样子，手机响了，一个来自省城的陌生电话，第一次我拒接了，我又怕是骗子，拒接陌生电话，已经快形成了习惯。我又觉得这似乎不对。几分钟后，那电话又响了，还没完全联想到堂弟的事，上次那“2561”毕竟过去了10来天，昨天是不是腊月25，我也不很确定，，，果然，小堂弟在那头抽泣着说“，，，老大走了！”他语不成句地说，现在怎么办啦，，，最后要求我和五叔他们通报一下，组织一下，一起帮他出出主意。我一边安慰他不要过分悲伤，一边说我马上就去找五叔。
一会儿我就来到五叔家，我们商讨了一下，观点一致，让小堂弟他们将亚伢的遗体从省城直接送到县火葬场，家里这边组织本房人员去火葬场会合。五叔将电话打过去，小堂弟说，大嫂和侄儿的想法是要将遗体搬回家，五叔坚持说那不行，最主要的理由就是，堂弟的父母，一个90岁，一个86岁，这不幸的消息给他们能隐瞒多久就多久，你一搬回家，两个老的万一，不，十有八九会发生意外，到时这边还没弄清楚，那边又大问题来了，腊时腊月，到时谁管的过来？
电话里听到堂弟媳还在哭哭啼啼，这时不好和她问什么想法，二堂弟也在那边说要搬回去，反正瞒不住，，，最后他们还是接受了从省城直达县火葬场的意见。
昨天下午1点的时候，载着堂弟遗体的医院救护车（之后据说花了5000元）经过3小时的行程到达了县殡仪馆，我们提前一个多小时在那里等。很快，他的遗体被搬进来了，放在那厅里中间台子上，他嘴里还插着管子，嘴角有血迹。脸很黄，几乎看不出他的原貌，只有花白的头发没变。肚子鼓鼓的，脸，和下肢很消瘦。一会儿五叔去那边问火化流程，我走到堂弟遗体旁，不到一个月前他还活蹦乱跳的，那次还挺高兴地向我报告他的退休工资有6800元，到明年加上一笔年金，要达到7600，还有一笔生活补贴1000元，共8600元，可以，可以，，，我禁不住摸了摸他顶上的头发，好想他能坐起来说说话，然而知道他将永远地睡着了，要睡一万年，十万年，，，我一阵阵伤心，眼泪模糊了双眼。我这人比较脆弱，从昨天到今天，我时不时的流泪。
五叔问清了情况回到纪念厅这边来了，我们就开始给堂弟换寿衣，还好他身体还没彻底僵硬，否则真不好穿。还是费了好大劲，至少花了20多分钟才勉强穿好。我负责托着他的脑袋，之后又托住他的背部，还是热热的，可能是因为那车上有暖气，他已经断气5个小时了。我一点也不害怕。之前工作人员说，他们有专门换衣服的，要2000元。
接着把他放进冰棺，工作人员拔掉了他嘴里的胶管子，这时看去他的外貌有点恐怖，那嘴张的大大的，已经合不拢，以前那大肥脸换成又瘦又小的了，以前那脸像他妈妈，现在酷似我那叔叔，尤其从那侧面看那脸，就完全是我那叔叔的再版。原来人有两张脸，死的时候，才被打回了原形。
五叔和我们都觉得没必要慢慢等，今天下午就火化，堂弟媳的娘家兄弟都从广东那边刚好也赶过来了，这就是最重要的亲戚了。可侄儿说明天应该有个告别仪式，学校的一些老师要来，他自己的工作单位有好多人也要过来，还有，他奶奶无论如何要来看她儿子，见最后一面，，，
我实在烦恼明天又要往这里跑，而且觉得跑两趟火葬场这吉性不好，，，当然也担心我那二妈都86岁的人了，还有心脏病，万一看到这现场她晕倒了怎么办？侄儿自己这一个月里照顾危重病人也非常劳累，今天下午不火化，他又得在这里守一个整夜，，，
算了，我哪能决定的了，，，看着工作人员开始布置明天告别仪式所需要的黑底白字的挽幛，冰棺周围放着花，遗体头顶外边点亮了电子灯，，，
今天上午我和五叔一行人又一起去县殡仪馆，昨天我们只去5人，今天怕有近20人，人多，场面大些，的确显得隆重些，这才符合堂弟生前喜欢排场一点这习惯。哦，懂了。
很快，就看到了他以前那学校的校长主任，我同那周主任还很要好，那校长也面熟，他们眼泪还没干。握着他们的手，我们互相安慰着。
一会儿，侄儿单位的领导同事7，8个人也来了，磕头，说了些安慰，走了。
我来时坐的那辆车慢些，来到时才知道二妈早一点也来了，她昨天下午就说过，如果不要她来看儿子，她一定去死，她也答应了她只要去看了一眼儿子，她立即就回家。今天只有让她来，刚才她在儿子遗体旁哭着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我到的时候，她的女儿和另几个妇女搀扶着她准备上车回家，她嚎哭着让她和儿子一起烧了算了，丑死了，不想活了！
我也参加去搀扶她，一边走一边说，二妈，你答应了看完就回去，你说话要算数啊，，寿是他自己修来的，也不怪你啊，，家里还有许多人需要你啊，还很热闹啊，，，
大概是10点开始火化。在火化炉前，大家都在说着“，，，快跑呀，快跑呀，，，”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叫得很热闹，还很喜庆。我们一起目送着堂弟的遗体进入了火化炉间，那门很快合上了。我们来到接收骨灰的等候大厅，那里有几百号人，像春运期间的车站。
之前我问了一下那火化炉前的工人，每天全县要火化几多具遗体，20～30个，那么全县一年要死大约7，8千，至一万人。
以前对殡仪馆，火葬场，火化间这些场所总有一种恐惧感，今天一点也不，心底里似乎有了一种新的观念，我堂弟都来这里走完了生命的全部历程，安安静静，死真没啥好怕的，怕也不解决问题，，，
我二D讲，上次，还没有一个月，送那本房婶婶来火化，堂弟就坐在那草坪上，悠闲自在，他当时一定想不到他这么快也将被别人送来了，，，
一个小时后，广播里喊“Xxx的遗体已火化完毕，请家属来接收骨灰”，大致上是这个意思，我们立即过去了。他们家花了高价，从炉子里拉出来的是从头骨到脚骨排列完整的已碳化了的骨骼，其实这并不好，有点恐怖，如果一个人在场，怕人。他们说，普通的火化，从炉子里出来的是已砸碎好了的骨灰，有可能掺杂了别人的骨灰，自己的又混给了别人。所以多花点钱，这下就放心了，但之后还要死者亲属慢慢砸，又费力还有点吓人。
昨天住在邻县200里外的堂弟的舅舅的儿子～比他小7岁的舅老表，也赶来了，他出发前还听错了，以为是他那90岁的姑父去世了，到了殡仪馆大门前才知道原来是大表哥死了，当即他就泪眼婆娑，非常伤心。昨天他特地在殡仪馆里守了一夜。如果是老爷子死了，他这晚上肯定是去住宾馆。
总之，堂弟死了，人类社会，乃至大自然，已经完全与他无关。而这几天，我们一众人忙上忙下，非常紧张，要经过一系列繁复的过程，最后才完成他的葬礼事宜。
一个人生前越成功，他的后事往往置办的越复杂且隆重，一个不知姓名的流浪人员死了处理最简单，一个送别的人也没有，把ta就地掩埋，或拉去火化，身边只有些陌生人。然而那又怎么样了，对死者有好大区别吗？其实没有，再厉害的人死了，给他再优待他也无法感知，把他放在金棺材里和粗瓷罐里都是一样的。
所以，我的观点，应该提倡薄葬，减少麻烦，多留点钱给活着的人更有意义，否则就是浪费。
今天中午五叔安排我为堂弟写悼词，又是悼词，总感到写这种文有晦气，更主要是我心情沉重，有点烦。我说让得志写，五叔立马虎着脸～要他们房的人写干吗！那我只有写了。下午我利用我们的平台花了两个小时就写好了，之后用笔在白纸上抄了一遍，只等两天后拿到葬礼上别人念一遍。
写悼词也有一点好处，近日很冷，今天傍晚后亲房一众人要去村头村尾走好几趟仪式，一边喊着“，，，回来喝茶哦，，，”我一向对这些老套套很烦，碰上了坏天气就更麻烦，今晚去外面很冷，难受，所以我一心坐在被窝里玩手机，之前却和人家说，我不参加晚上那些活动，我要写那个，，，别人当然不管了，这借口挺好的。事实上悼词也要反复修改，这要读给别人听的，而且是对逝者一生主要优点和事迹的概括，不能马虎，既不能浮夸，更不能贬低，分寸感很重要。要争取句句说得让听者认可，听着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