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
认识兰姐是在读大学的时候,她和我是老乡。
90年代初上海的五角场,有一个简易的服装市场,兰姐在那里摆摊卖衣服,五角场附近有几所大学,兰姐的客户基本都是学生。
市场里熟识的人都叫她阿兰。
其实兰姐也没比我大几岁,她来自农村,由于家境困顿,兰姐初中没毕业就开始社会上谋生,帮别人卖衣服,还未成年,就投入了成人的生活,早早的结了婚,有了两个娃。
后来老公得了抑郁症,据说是家族遗传,迫于生计,她独身一人来上海创荡。
不知道你们相信不,有些人的遇见仿佛就是上天安排好的,兰姐就是。
那是刚入学不久,我和一个老乡同学去那个服装市场买衣服,边走边聊,说着家乡话,兰姐向我们打招呼:“你们是xx地方的吧,咱们是老乡”。
兰姐微笑着,一脸的真诚、亲切、淡然,是那种发自内心的。
那个年代读大学的基本都是第一次离开家乡,听到乡音的感觉很解渴。
我和兰姐成了朋友,学校离他们市场也就几百米远,所以每天我都会去那里逛一圈。
与其说是看衣服,更期待的是和兰姐聊几句家乡话,聊聊家乡的新闻。
顺便看看她那张真诚、亲切,而又淡然的脸,如同已经认识了几百年。
兰姐经常在五角场露天夜排档请我吃夜宵,我过生日的时候请同学老乡吃饭,也邀请上兰姐,她还送了我礼物。
手头紧的时候,总是去兰姐那里借点钱,拖好久才会还她。
一天,兰姐给我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们学校一些教授的名字,说有他们讲座的话麻烦我把时间地点写下来给她。
原来她经常到我们学校听一些教授的讲座,这些教授很多我都不认识,我是理工科。
我明白了为啥兰姐朴素的话语里总是充满了哲学味,因为我酷爱阅读,兰姐很喜欢和我聊天。
毕业后,我应聘到市中心一家德国公司上班,带一个德国老头和两个德国小赤佬全国跑市场,走上了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巧的是兰姐那个市场关闭了,她也来到市中心华亭路服装市场摆摊了,客户主要是周边居住工作的老外和外企白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兰姐也会和老外英文交流了。
由于华亭路服装市场离我租住的地方很近,所以我也经常去那里买衣服,还能经常看到兰姐。
我的住处在市中心,所以成了同学老乡聚会的点,我也经常叫上兰姐,我们去衡山路吃晚饭,去茂名南路泡夜店。
华亭路服装市场是自发形成的,两边都是老洋房,由于对两边居住的社会贤达造成了骚扰,没几年就被取缔了。
不过政府为了这些服装商户,就近新开了一个襄阳路服装市场,就在我住处的斜对面。
兰姐在那里租了两个摊位,一个卖男装,一个卖女装,雇请了3个女孩子帮她打工,孩子也接到了上海读书。
过了几年襄阳路市场也关闭了,兰姐搬到了七浦路服装批发市场,已经拥有了6个档口,员工有20多人,客户主要是长三角地区的服装批发商。
后来我换工作到浦东,做了亚太总监,很是繁忙,和兰姐就见面联系少了。
再后来我身体出了问题,只好在家休养,事业也逐渐荒废。
现在兰姐已经有了3个大型服装加工厂,组建了服装集团,正筹划着上市,儿女也都国外学有所成,一个在美国负责家族生意,一个在欧洲。
兰姐是我们上海同乡会的会长,当初她一再推辞,说自己连初中都没毕业,可同乡的名流贤达都说尽管没有文凭,兰姐文化比谁都多。
当兰姐得知我的身体不大好后,就转让了100万股原始股份给我,说我一直是她生命里的恒星,她和我一样,从小酷爱读书,无奈条件不允许,我身上有她的影子。
她说一直很欣赏我无所不知的大脑,和一颗进取的心,是我照亮了她。
我飘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