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暴力—有些伤害,无法被原谅
我的故事没有那么悲情,也没有那么有趣。但它值得每位曾经的心酸人去品味。故事还要从小学讲起,“臭皮囊,缺火儿吧你,一天天的跟那装什么呢?”,我猛地被噩梦惊醒,再一次搜寻噩梦里的每一个细微的记忆。
我是一名12岁的女生,在上六年级之前,5年都是一个班主任。在这之前我像是一个被父母保护的温室大棚里的蔬菜,但遇到了那位新班主任后,她把温室掀了起来,那颗蔬菜在寒风中侥幸存活了下来。
班里大多数同学是外地生,只有6位同学是本地生(包括我),我当了5年的班长,之前的班主任对我特别温柔,可以说有一点点偏心,但其实各方面能力也没有得到多少锻炼。头开学返校的那一天,我踏进六(3)班的时候,同学们几乎都到了,有的开心的讨论着暑假的趣事,有的着急在抄作业,“哎,你们听说了吗,咱们换了一个班主任,也不知道严不严。”听到这句话后,我缓缓放慢了脚步,低下头,眼睛向斜上方,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同学们的谈话,“听说她之前每年教的班成绩都拔尖,各项指标都很优秀。”“哎,以后啊,没有好日子过了。”
我若有所思地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了下来,刚喘口气的功夫,一个人出现在了班门口,两皱似坡非坡剑峰眉,一双似怒非怒含煞目。班主任走进班里,绷着脸问:“班长是谁?”“我……”我缓缓地站起来,老师没好气地说:“你没看到地上很脏吗,作为班长你怎么没有眼力见呢,今天值日生是你一个人,别人不用扫。”这些话第一次直击我的自尊心,我难堪地走到了扫把柜,弯下腰,屏住气,打开满是尘土的两扇柜门,拿出了灰色的扫帚和撮子。低头默默扫了起来,大家都不敢说话了。但是坐在两边的同学都帮忙挪开了桌子和椅子,此时我微皱的眉毛略微舒展了些。不一会扫到了老师的脚底下,我的表情逐渐变得僵硬,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扫。“你别一副不乐意的表情,给谁看呢,臭皮囊。”我愣住了,此时我的世界就剩眼前的高跟鞋和无处安放的面子。使劲咬着牙才没有哭出来,“每组最后一名同学把暑假作业收上来。”听到后,刚要转身回到座位取作业,“你扫完了吗?”话音刚落,尴尬的我攥紧工具委屈地扫完了整个教室。放学后我独自去了办公室交作业,老师对我进行了思想教育并传达了班里每天各个方面必须达到的标准,之后就让我回家了。
踢着校园里的小石子一路走到了门口竟浑然不知,一抬头,妈妈正皱着眉头满脸着急地看着我,“宝贝,今天怎么这么晚?别的同学早就走了。”“额,没什么,班主任留我说下安排,走吧。”我强颜微笑着,却不知这一走,彻底走进了六年级噩梦般的生活。
第二天我早早地来到了教室,班里没什么人,拿出语文书随便翻了两页看看感兴趣的课文。过了一会,班主任来了,她看到我在看书,没好气地说:“大早上的跟那装什么蒜呢,班里有人值日吗,门口的地这么脏,一会扣分我拿你是问。”说完她便挎着包神气地走了,留下一脸懵的我在教室,“开学第一天不应该是卫生委安排值日吗?”可是卫生委也没来呢,我就继续看书了。其实当时我不是懒,只是想等等,等卫生委来了一起干。过了一会,大家陆续都来了,卫生委来了之后我找到她,提醒她值日的事。于是她很快安排了下去。我看人手够了工具不够也就没在帮忙。这时,老师来准备上早读,她走到班门口,望望教室里,“这是谁打扫的?”有几个人纷纷举起了手,老师比较满意地点点头,刹那间,她的眼睛突然瞪向了我,像一个凶神恶煞。“班长,你怎么回事,我不是跟你说了外面地脏吗,没看见别的班都墩过了吗,真没眼力见,这一个学期的地都你墩。”我眼睛一红,快步走到工具柜,抡起墩布就往水房跑,用尽浑身的力气蹲着地,从班级后门一直到正门,听着教室里同学们的朗读声,擦着地上多余的水珠,那天卫生没有扣分。
第二天,我特别早来了墩了楼道里的地,便回座位看书了。那天早上班里没有人值日,班里扣分了,老师非常生气地骂了卫生委一顿。不幸的是,楼道里也扣分了,因为我墩得太早了,地还没干就被别人踩了一下子脚印,再后来我也没去检查。面对老师的质问,我害怕得抬不起头来。“班长今天跟那几个没值日的一起受罚,把开国大典抄三遍,抄不完中午不许回家。”这下我更害怕了,以前我可从来没受过罚。抄着那么喜庆的文章我的内心是多么悲伤,下课连厕所都不去坐在座位上马不停蹄地抄,直到上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打完20分钟后,空无一物的讲台正中央多了一个本,我赶忙往校门口跑,看到门口没人接我,我定在了那几秒,于是飞快地往回家的方向跑,任眼泪在风中纵横。对面突然出现了熟悉的身影,“是妈妈!”于是我像一只很久没见主人的狗飞奔向我的母亲,可惜她并不能墩下来拥抱我。“抱歉,闺女今天骑得慢了些,我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豇豆馅饺子。”“嗯嗯,没事,今天老师留我说了点事。”
下午我也没什么时间睡觉,直接上学了,到了班里看看语文书上的生字,此时班里就我一个人,老师又来了,“你中午不睡觉,跟那猪鼻子插葱,装什么蒜呢?”说完她就走了,我抹了抹眼睛,趴在了桌子上,想学习的心也走了。
我觉得每天都像活在地狱里一样,没有期待,没有快乐。有一次上音乐课,教了我们5年的音乐老师看到我,奇怪地问道:“你最近怎么不爱笑了,以前多活泼呢?”我尴尬地咧开嘴强硬的笑了一下,便准备上课了。
班主任对我们特别严格,方方面面,没有她做不到,只有你想不到。当然我觉得有人小时候可能也遇到过这样的老师,反正我是幸免不了了。她留语文作业的项目中如果有熟读课文这一项,那你就要把它当做全部的作业那样认真对待。不清楚老师规则的我们,一开始根本没把这项作业当回事,第二天上课,老师随机抽查读课文,基本上所有被叫起来的人就没有坐下的,因为多读或少读一个字也不行,磕巴也不行,把字念错那就更惨了。老师会根据每个人的错误程度罚抄不同遍数的课文,不过我第一次没被点到。但自那之后,只要留读课文的作业,我都会在家一直读,读到口渴,读到忘我,因为我不想被罚。可即便这样,加上面对老师紧张的因素,我还是有几次读错了。老师瞪了我一眼:“连班长都读成这样,怎么给别的同学做榜样。”我咬了咬嘴唇,红着脸一声不吭地坐下了。
老师上语文课会提问题,我从小到大理解能力不是很好,她问的很多为什么我都想不出为什么,所以我在想问题的时候也仔细听别的同学回答问题。有一次老师又提问了,我没有举手,有一个女生举手了,老师推了推眼镜,用犀利的眼神看着我,说:“班长怎么都不举手回答问题。”此时此刻,我那卑微的面子只能藏在立着的语文书打开的三棱柱的空间里。
自那以后,无论上班主任的什么课,不管我会不会那个题,我都举手,同时也有别的同学举手,我心里祈祷着“叫她吧,叫她吧,别叫我。”有时候叫到我了,没办法了,只能说了个很荒谬的答案,老师听了之后很不满意的瞪了我一眼,没理会我,我不知道也不敢做下,一开始就站着,后来几次她没说话我便自己坐下了。之后班里有领导来听课,我还是那么“积极”地举手,每一次举手时都觉得像是一场赌局。下课后,年级主任还在我们班里甚至别的班里夸有一个小孩上课表现特别好,不管她回答得对不对她都大胆举手。大家要像她学习。可是她又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吗?
记得唯一一次让我比较“开心”的事是因为一篇青蛙的课文,青蛙妈妈往水里扔了个石头,老师问它为什么要往水里扔石头,我立刻自信地举起了手,回答道:“因为她想让小青蛙明白什么是回声。”老师点了点头,“很好,坐下。”
数学课也是如此,如果老师问出定义的前半句,就必须要对出下半句,一字不能落,否则就得站着。记得有一次她问被除数的定义,(正确定义:被除数是一个数学术语,是除法运算中被另一个数所除的数。)站起来的人虽然回答得虽然有点含糊,但是大家都能听懂。老师显然对她的回答不满意,让她站着,继续审问下一个“犯人”,就这样一会半个班的人都站起来了,也没有人回答对问题,老师接近疯狂了,她继续问道:“被除数被什么数除?!”眼看着到我了,我慌乱地翻开书看着定义,手一直在发抖,像慢镜头一样站起来地说“另一个数。”老师看着我,大家也看着我,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我屏住呼吸,做好了站着的准备。没想到的是,老师让我坐下了,虽然后半节课带着略微高兴的心情听课,但黑板上的字都被人头挡住了,什么也没看到。
她对我们的课堂作业要求也很苛刻,无论是导学还是作业本都要干净整洁,并且必须按照她要求地格式一点也不能错,这样领导检查时就会夸奖她。有一次我稍微走了点神,把每行的词语多抄了一个,交的时候她一个个过,不合格的撕了重写,排在我前面的男生有的错别字多或者写的乱的,老师直接用高跟鞋踢他们的腿,还用三角板打他们的手,其中我看见有一个人的手心破皮了。深不知格式有错的我畏缩地走上前去,她看了看作业,抬头瞪着我说,“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啊?”她二话没说,咔的一声,一张纸被团成了球,本子被扔还回来。“重写!”我像是逃过一劫般地叹了口气,回到了座位上。大多数的本子都很薄,像是受到了虐待一样。身后排队的同学们像是要送被进监狱的犯人,我感觉到他们的心在“瑟瑟发抖”。
过了几天,有新课本要大家买,老师让我收钱,计算好总价以后,开始一个一个地收钱,并把每人交的钱和应找的钱记在纸上,反复确认,上午收完之后,下午开始数钱,到最后每次都是差10块钱,我很着急,一边看着纸上的名单核对着一边咬嘴唇,手心冒出了冷汗。突然,那个令人发指的高跟鞋声出现在了楼道里,我便更着急地核对哪里出了问题,但我总有不好的预感。“班长,钱数好了吗?”我低着头,小声回应了一句:“没有,还差10块钱。”老师一听,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快步走到我面前。我小心翼翼地把记录单递给她,她看了看,翻了个白眼,“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只见她手轻轻一挥,记录单从空中慢慢地,慢慢地,飘到了地上,我眼睁睁地看着纸单掉到地上,它就像是棉絮,横亘在血管里,阻碍着血液的流动,形成真切的痛。“都快凝结成血块了。”12岁的我,连最后想要争取的尊重被老师逼的一分不剩。这件事为我以后上学的路撒下了一大把荆棘的种子。
也就是从那天起,我觉得上学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打心底里一点也不想上学,每天待在那里像是待在地狱里一样,也许你会觉得我心里承受能力太差。但是每天看着几个老师因为同学没交作业,因为单词不会读,因为考试不及格……便拿着三角板,甚至是坏了的扫帚上的的棍子打同学们的手心、后背,用高跟鞋踹他们的腿,用手拧她们的耳朵,脸蛋……感觉像是有人往我椅子上放了无数根无形的刺。
令我永生难忘的“酷刑”之一就是抽嘴巴子,这不是一般的抽法。也不知道为什么,班主任像是和英语老师心灵相通一样,抽法都一模一样,先用一只手拧脸的一边,再用另一只手去抽另一边脸,反复交换,脸的两边无一幸免。那些试图向后躲避的同学会被老师用手把脸掐回来,这时老师的手给同学脸部的拉力远大于原地挨打的拉力,只见那位“勇士”被拉回来后,一个趔趄,“pia”,一声精彩又清脆的声响,结束了酷刑。值得“庆幸”的是,我没有被打过一次,可我的心早已因为班主任的话语与行为而变得千疮百孔,她的话像大风从黑暗里突然吹过来,一瞬间像是卷走了所有的温度。冰川世纪般的寒冷。以及瞬间消失的光线。无论是听到夸我的还是骂我的话,我都不会开心,我感觉没有区别。
“闺女,起床了。”早已醒来的我蜷缩在被子里想了半个小时的装病借口,“妈妈,我肚子疼,咳咳。”她皱皱眉摸了摸我的额头,“没发烧啊,是不是吃错东西了?”我把头埋在被子里不说话,她愣了几秒,“那你上午先别去了,我给你老师打个电话请下假。”我心里头一次在这一年里这么高兴,“嗯。”那时候我没有手机,连妈妈的手机还是只有一个贪吃蛇的诺基亚。但我却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半天,妈妈时常进屋问问我的身体状况,我只好佯装虚弱,深信并且坚持只要耗到下午1:30今天都不用去上学了。吃完午饭,我跟妈妈说这疼那疼,她就给我揉,揉着揉着就睡着了。
梦里,我仿佛都在策划第二天的逃学计划。第二天醒来,是星期五,我依旧装病,但是妈妈上挑的眉毛让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身上的被子仿佛是我与外界隔离的保护罩,我裹紧被子,低声说:“我今天还是不舒服。”“还是肚子疼吗,我去给你买点药,下午能好点就去上学。”我把头蒙在被子里没说话,“哐”的一声,门仿佛都对我的行为失望。就这样,我还是耗到了晚上,一天当中最难受的是晚上,想起明天要上学,要看到那个老师,要看到一个个“酷刑”,我真的很害怕。
妈妈和爸爸在客厅沉默不语,或许在他们眼里,我的“诡计”早已被识破。可能她们不明白,之前生病都要坚持上学的我,现在没病为什么不去了。但是凡事都要留后手,太过分的旷课会使我以后都没有机会去争取那来之不易的内心的安定。
接下来是周末假期,询问了同学们作业后便开始补回来。我每周都有数学补习班,周六上完课坐在妈妈拉风的幼稚儿童座椅的自行车上,收获了短暂的久违的学习的快乐。途中遇见了一个男同学,他看见车框里我的补习袋子,我愉快地跟他打了招呼,殊不知这个招呼再一次招来了班主任的毒舌。
周一爸爸把我送到了学校门口,“爸爸再见!”强挤出一起笑容的我说。“再见,闺女,不会的问问同学老师。转身后我沉默的脸在冬天早晨微薄的光线里看不出表情。迈入教室的瞬间,低着头径直走向了座位,低着头翻开语文书装模作样的读着书。不一会我就听见了让心为之一颤地声音,渐渐的,渐渐的,楼道里的高跟鞋脚步声越来越大,直到没有声音。“今天早上检查背诵课文,一个一个来我这里背,背不下来的晚上就不用回家了。”课文我在家里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等到她查完我,比较满意地问了问我的身体状况,我略带尴尬露出两分假笑得说明了情况。就在我以为没事了的时候,排在我后面的周六晚上打招呼男同学来了一句“老师,我昨天还看见她上补习班了呢。”“哐当”一声,我感觉我被雷劈了,不出所料。老师推了推眼镜,低下头,斜视看着语文书,说:“班长真是勤快,学不上,都要上补习班。是不是以后大家都应该向你学习啊。”我满脸煞白,无话可说,老师的话像是把我身体被凿出了一个小孔,面对挫折地勇气从那个小孔里源源不断地流失。像是抽走了血液,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接下来的日子,老师一如既往的那样对我。有一次,我和班里的一名女生去年级主任办事,年级主任聊天似的问我们:“你们觉得你们班主任好吗?”“不好。”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呢?”“我觉得还挺好的,对我们严点挺好的。”老师若有所思的笑了一下,说道“没事,我就随便问问,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放心地走出了办公室。接下来的几天老师的脾气更火爆了,已经习惯了,我也没多想。
突然有一天下午上语文课,老师叫了我的名字,“xxx,把作业本发了。”我突然想到早上刚从办公室抱回来的几本还在书包里,于是转身翻书包。她瞬间提高了声量与声调,“叫你发本,你翻什么书包,缺火儿!”我像个机器人僵硬地转过身,抬起头看到讲台上也有本,默默地站起身,走在两个课桌通往讲台的小路间,老师犀利的目光像是一道道激光穿透我的身体,无法躲避,那条路,真漫长啊。分了几个同学一起发本,我一边发着本老师一边教育同学们,“大家是愿意我管松点吗,以后你们到外面没人管你们,变成没用的人你们就会后悔,我管你们是为你们好,不要背后说别人的不好,咱们班没有这样的人吧?”我可能脑子天生少根弦,当时我专注于发本和发本前尴尬的情绪,没有听到老师的话,她继而又说了一遍,这回我听见了,可是我依旧没有什么反应,“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难道诚实也是错的吗?”心里想着。“老师希望你们诚实,有意见可以直接跟我说。”正当我手里攥着最后一个我的作业本准备回座时,她叫住了我,这一叫,接下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的悲剧产生了,形成的心结持续了多年我都走不出来。
“xxx,你过来一下。”老师叫住了我,她坐在讲台上皱眉望着我,同学们此时正低头写作业,“你是不是在别处说我不好来着?”我很震惊,低下了头,转了一下眼珠说“是。”“你觉得你这么做对吗?”“不对。”“下次不许说长道短了,行了,回去吧。”此时此刻,心里的天崩碎了,之前我是那么那么地信任年级主任,才告诉她的。之前在我的心里父母是第一尊位,老师为第二尊位,当时的我没有沉溺在被老师当着同班同学的面说得这件事中,而是不敢相信年级主任泄密。班主任这么凶,我是凭着多大的信任与勇气才告诉你实话的,而你当时承诺给我的话呢,答应保密的呢?是我错了吗。一直以为让我觉得像地狱的地方是我们班,现在一看见学校的大门,就会看到到班里的必经之路,看到可怕的老师,看到……
第二天,我没有去上学,妈妈很生气,“你怎么回事,不上学课程跟不上怎么办?”“我自己在家可以自学。”“不行,总不上学会被开除的。闺女,你都这么大了,能不能听话,让妈妈省点心。”我嗖地把被子一蒙,以为还像那样安全。妈妈一把把被子掀起来,“你给我起来,上学去。”她一边拽着我一边收拾书包。“我不去,我不去,你别拽我。我死也不去!”僵持许久,妈妈累了,她走出了卧室,手摸了摸眼角,被子像是黑夜,黑暗中。谁都看不见谁的眼泪。拿出手机给老师打了电话,但也给爸爸打了电话。
过了许久,听到钥匙与锁背叛了我的声音,爸爸被“放”进来了。他沉着脸进到屋里,“又哪里不舒服了,不舒服就去医院,走,穿衣服,我带你去。”“我没有不舒服,就待一天,明天就去上学。”他俩对望了一下,转身去外屋了。
第二天早上,爸爸把我送到了学校门口,我一句话没说就下车了。走着走着,眼看离学校大门越来越近了,就越走越慢,可我就像是用牙咬铁链子的狐狸,没有用的,总会进去的。门口的保安穿得像个包子,连脸都看不清,“哦?对,连脸都看不清。”我把口罩往上提了提,帽子拉严实,假装若无其事的路过校门口,要往坡下走时,保安叫住了我“哎,同学,你干嘛去?”“我不是这个学校的。”我恶狠狠地说。他让开了路,坡下是一片废墟,水泥管子、垃圾、酸臭的土壤在模糊的视线里像是迎接我出了地狱的天堂,村子拆迁已有2年,一边走一边哭一边笑,我像是被遗弃了的小孩,走走停停,偶尔蹲下抱抱膝盖,偶尔靠靠满是尘土的墙,偶尔躲避那些开心上学的小孩的目光。无助的我低着头一路走回了家,“咚咚咚。”如我所料的苦瓜脸随着门开的一瞬间展现在我的面前,“你怎么回来了?”妈妈既惊讶又生气地说。我没有说话,进了屋泪水一下嵌入了被子,一会爸爸也回来了,“闺女!闺女!爸爸求你了,去上学好吗?”“爸爸,我也求求你了,我不想上学,不想看到老师,她总批评我,我害怕那里的一切。”“老师批评同学是很正常的,那样你们才能进步。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委屈。你心里承受能力太差了,不能这么脆弱。”妈妈担心地说着。“她不怎么说别人,就因为我是班长吗?我真的很努力在做事了。”“你今天无论如何都得给我上学,下午过去。真是太任性了!”“我不去!我要上厕所。”趁着她们不注意我跑了出去,下午没有去上学。妈妈忘了请假,不过,她的手机里貌似也没有多余的短信。
晚上回到家,爸爸妈妈突然笑着跟我说:“闺女,晚饭做好了,你看,全是你爱吃的菜。”我苦笑着,“答应妈妈,吃完好吃的明天就去上学,只要你上学,你吃什么妈妈都给你买。”可谁又知道这根本就是互相矛盾的呢。
地狱般的日子一天接着一天,我的精神被这煎熬的每一天煮得像关东煮一样烂,从此哪怕生活中一点小事都会轻易地咬烂我。不要觉得我变乖了,逃学还是时常有的,每次爸爸因为这件事比妈妈还着急生气。但之后我跟他们说了之前老师是怎么对我的,但这一次他们没有说我的承受能力差,他们告诉我要做一个内心强大的人。爸爸有一次跟我去了学校,上早自习的时候他就在门后看着,妈妈每次讨厌老师到把她的名字写在纸上,然后一边骂着一边撕掉,以此泄愤。她还不时告诉我:“闺女,爸爸妈妈没有很强得人际关系,没办法给你转学,你现在就是站在一条独木桥上,你懂吗?”可能也是这句话支撑着我意志。任凭他们知道我的处境,也不能理解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后来他们跟我一起去学校,让老师选别人当了班长。那个新班长正是在年级主任面前说老师好的同学。但是这件事之后,爸爸病了,长时间的焦虑让他开不了出租车了,那一年他开开歇歇,时常能听到他在家里痛苦的呻吟。不当班长以后,我卸掉了一身的“妆”,可是老师还是“认识我”,但我再也没有逃过学,因为爸爸病了,我恨自己太任性太自私。班主任还是会逮到机会就说说我,只是话没有那么难听了,可能因为她怕我的父母的在再度光临。
一次有幸和班长再次去了年级主任办公室,她又问了我们同样的问题,“现在觉得你们班主任好吗?”班长小声说:“还行,挺好的。”“很好很好,我之前没意识到老师管的严才是为我们好。”我虚伪的说出让我恶心一辈子的话。年级主任和蔼地笑了笑,“这就对了,以后你们会感激老师的。”“老师再见!”我们走出了办公室。
“老师再见!”多么平凡又礼貌的话,每天我恨不得喊100遍,快了,马上再也不用见了,毕业考试就要到来了。妈妈每天拿着日历跟我说“还有几个月,再坚持坚持!”我努力地点点头,心想马上就可以“出狱”了,逐渐看到了希望。
“叮……”毕业考试最后一科结束了,我从噩梦中醒来,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故事到这里,你一定觉得结束了吧,是的,12岁时的我也觉得该结束了,可奈何命运想让我多记9年。
毕业的暑假,爸爸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我有兴请他带我去科技馆玩玩,他欣然答应了。可我真的…真的…不应该去那里。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到了科技馆,一开始爸爸还跟我一起看展品,过了一会他说累了,想坐在二层歇会,让我自己参观。正看到我喜欢的部分,裤子里的手机像发求救信号般的嗡嗡响,“喂?”“闺女,爸爸不太舒服,咱们回家吧。”“好吧。”我连忙跑去二层看爸爸,他左手捂着心脏说“我不太行,速效救心丸在车上没拿。”我害怕极了,害怕到大脑一片空白,差点忘了我即将要面对的厄运是什么,我扶着他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挪,看到椅子他便坐下,这时有一个人从我们身旁路过,“求求您帮我个忙,我车上有速效救心丸,您能帮我拿一下吗,这是我的钥匙。”他虚弱的说。我们无助的想着他,那个人看了我们一眼就走开了。我紧紧攥着他的手,一步步小心地走向电梯,我真害怕电梯的加速度会对加重他的病情,下到一层后,爸爸的腰渐渐挺了起来,走出科技馆后,坐到车上,他喘了一口气,突然什么事都没有了。接着吃了几粒速效救心丸,开车带我回家了。爸爸貌似一直没有跟妈妈说这件事,只是声称有点不舒服。可我当时呢,我差点失去他,都是因为之前不上学才气得他生病,才差点失去他,于是当时想用后半生来补偿他,幼稚的我不想结婚,这样就能永远照顾他,陪着他了,要不然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九年里,背负自己这样的想法生活,更是心酸不已。如今我终于有勇气把之前的经历写下来,让更多人的看到教育的缺失面。
有些伤害,真的无法被原谅,我们只能选择让时间抚平受伤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