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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豆

2019-06-09  本文已影响76人  泽玛拾光

太阳炽热地烤着地面,柏油路面远远地看上去白花花的直逼人眼。一脚踩上去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脚底都感觉到了一阵烧灼。文子穿着荷叶袖的花色短衫,腿上着一条黑色的七分裤,脚蹬一双黑色一字扣带的低跟凉鞋,那黑色扣带上嵌着亮闪闪的水钻,在太阳下随着文子的脚步一闪一闪地快速地跳动着,她这是着急要赶去托管上课了。

“这天气,真是要热死人的节奏啊!”文子一边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不无担忧地说。

此时街边上有一老太太面前摆着一竹筐绿色的毛豆在那里吆喝:“毛豆,新鲜的毛豆。”

文子扭头望去,那一筐毛豆的确看着泛着黄绿色,且个个饱满鼓胀,这让文子的嘴边不由得泛起刚入职时的那次咸咸的豆香来。

文子做梦也不曾想到,机缘巧合中自己成为了一名辅导老师,要知道当老师可是她曾今梦寐以求的。那时她除了作文写得好,绘画画得好以外其他的课程一团糟,她觉得做教师这辈子是没指望了。原本可以凭借绘画曲线救国的,却在父亲的怒吼“画那破玩意能有什么

用……”时被击得粉碎。

在那时的认知范围内,她也觉得这能有什么用。

即使在同桌瞪着发亮的眼睛跟她说:“文子,咱们一起学画画吧!”

“跟谁学啊?”

“跟咱们绘画老师,他收学生,到时可以考师范的特长生。”

“那得多少钱啊?”

“不多,才四十多块。”

文子犯难了,抵得上大哥上大学一个星期的伙食费了,她犹豫了一下,轻轻地说:“我画得不好,学也是白搭。”

同桌鄙视般地撇了撇嘴,走开了。

文子只感觉到脸上直发烫,这是她一撒谎便有的一种特有的反应。

几年后当她再次遇到当年的同桌时,她已经是某学校的美术老师了,而她则要跻身于茫茫人海中寻找就业的机会。

人有时就是这么讽刺,这种讽刺可以来源于外界的影响也可以是自己本能的意识,可归根结底还是眼界的局限性和狭隘性所造成的,真所谓一叶障目便有可能失之千里。

不过文子最终还是当了老师,虽然只是在托管带学生,但丝毫也不比正式的老师有任何区别,甚至比那些公办教师更是用心。

那时在文子入职不久,一天,托管的米校长喊她去办公室。当她走进去时,只见里面有木制壁橱,里面塞满了书,壁橱前是一张大的红木老板桌,上面摆着一匹金色的马作奋蹄前奔状,下面是一个长方形的木制座子,只见座子正前方印着烫金大字“志在千里”。正中间是一台电脑。电脑侧面是竹子雕花的笔筒。在桌子里手搁着一把木雕圈椅,桌子前面却不伦不类地放着两把真皮椅。

米校长拉了一张皮椅让文子坐下,自己则倚在桌子旁。这个微胖的女人,一头卷发,穿一件红色短袖,下面是A字黑色短裙,虽化了妆,可能因为出汗,在这间略有些微暗的屋子里,便显得油亮亮的。

她压低声说:“文老师,我跟你说啊!你们班估计要转来一个学生,他叫研成。”

“哦!以前在咱们这上过吗?”文子觉得米校长能跟她慎重地谈此事,肯定是有问题的,于是她试探着问。

“上过,四年级时不来了,听说去别的托管了,今年就昨天他爷爷打电话,又要将孩子送这来……”

“那送来吧啊!多一个也没什么问题。”文子轻轻地回说。

“关键是……”米老师有些犯难地向她讲述着这个孩子。

原来研成是个单亲家庭,他的爸爸为人轻浮,不是个过日子的人。他的妈妈在研成5岁时,实在难以忍受,跟他爸爸离了婚。不想他这爸爸还不悔改,随手将研成扔给了已年过花甲的爷爷,自个过一个人的轻飘日子去了。被爷爷带大的孩子,总是缺少管束的,常犯些小错,很是难管。

说完这些,米老师两眼直愣愣地盯着文子“你考虑考虑,如果收,我就给他爷爷回个电话,明天就让来,如果不收……”

“没事,让来吧。也好让我再修行,修行。”文子不无幽默地答应了下来。在她看来,孩子总归是孩子,能有多难带呢?

米校长见她竟如此爽快地应允了,那一脸的油亮一下子聚集在了两个圆圆的脸蛋上,她一边笑着,一边夸文子“文老师真不愧是我们六年级的老师,比我们有些老师就是有范。”

文子听了这句别扭的话,想笑又不敢笑,只好说:“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还有课要备。”

“行,我这就给他爷爷打电话。”米校长说着,就已经在翻手机了。

(二)

翌日中午,米校长领来了一个矮个子的小男孩,孩子看着很清瘦,高颧骨,一双圆铃似的大眼睛,挺鼻梁,豆包小嘴,再配一双招风耳,都显得这孩子应该机灵异常。

     不等米校长介绍,文子就知道这应该就是昨天米校长提到的那个研成了。在文子看来这个瘦弱的孩子能有多调皮呢?可她还是低估了。

     就在那孩子来班上的第二天,他就跟班上的一个叫晁达的打起架来,由于这孩子瘦弱被高高胖胖的晁达死死地压在地上。文子跑过去想拉开晁达,却不想他太用力,文子怎么都拉不开。文子只好威胁晁达说:“还不松手,要不找你爸来。”晁达这才松开了手,圆瞪着眼睛,呲着牙,指着自己的脸直吼:“让我爸来看看,看看我这脸都成什么了?”文子这才注意到满脸通红的晁达,脸上有几道血痕。再看看旁边站着的研成,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紧紧地抿着双唇。文子压住心中的火气, 将研成带到教室门外,轻轻地问他:“研成,今天这是为什么啊?”只见研成低着头,敛着目,支支吾吾地告诉文子。

原来是他路过时,不小心撞了一下晁达的桌子,结果被晁达骂了一通,他气不过两人就打了起来。文子听了,又接着问:“你哪里受伤没,有没有疼的地方?”那孩子抬起头,只见他的眼圈红红的,却并未落下一滴泪来,向她摇了摇头。

“以后可不许这样了,他骂你是他的不对,可你也不能动手打人啊!走吧,去跟晁达道个谦吧。”不想研成竟然一动不动,“怎么,你不乐意?”

“凭什么我道歉?他还骂我了。”

“可你先动的手,而且你瞧瞧他的脸被你挠成什么样了,你难道不该跟他道歉吗?”

不想那孩子竟将头扭向一边,鼓起腮帮子开始不理文子了。

文子无奈,只好把他站在外面,让他反省。

接下来几天里文子对这个研成更是崩溃,除了他的作业总是做不完,甚至被学校里的老师告状,说研成总也不交作业,自己俨然成了研成的代管家长。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诫他,甚至每晚单独给他补习一下未做完的作业。

每每她给研成讲作业时,他都瞪着眼睛望着她,等问他听清楚没,他嘴里说听清楚了,可让他自己做时他又不会了。为此在教务主任查全班作业时,文子没少挨批,都只因研成的作业有空缺的,有做错未改的,这让文子很是后悔答应了米校长收下了他。

就在文子思考着应该怎样教育这个孩子时,却发生了一件更是令人始料不及的事情。

那个周日,文子刚给孩子们上课,只见三年级的王老师带一个男孩,站在门口直嚷:“你仔细看好,是哪个?”

文子赶忙走过去,问:“王老师,有什么事吗?”

“我收的托管费被你们班的学生偷了。”王老师铁青着脸,气鼓鼓地嚷道。

“这怎么会,是不是搞错了,你再找找……”

 “还找找?这一切都被我们班这孩子撞见了,你快进去认。”说着推了一把她旁边的那个男孩,那男孩一眼就瞅见了正在回头望的研成。

“是他,就是他,那个穿黄T恤的男生。”他指着研成叫。

不等文子赶过去,王老师两步就跨了过去,喊道:“你给我站起来。”研成怯怯地望望文子。

     “没事,你站起来让王老师看看。”在文子看来这个孩子虽有劣迹但也不止于此。

     研成站了起来,王老师一把拉出他的书包,乱翻了一通,但什么也没找到。

     此时,研成望着文子说:“老师,我想小便。”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双唇泛紫,身体在微微发抖,看来孩子是被吓着了。

文子轻轻地说:“去吧。”

王老师的脸有点红了,但还不甘心,“别走,还没搜身呢。”

文子心中有些不悦,但依然用平静的语气说:“王老师,你看他只上厕所而已,回来再说好吗?”

 研成去上厕所了,此时,王老师正在训斥她带来的学生,“你到底看清没看清啊?”

那孩子不置可否,低下头一直抿嘴唇。

望着那孩子一脸的迷茫,文子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便对王老师说:“王老师,你丢了钱很着急我也理解,但孩子还是没将人认清。要不去找米老师查监控,这样就可以看出谁进你们班了,再找,或许可以找到。这会我们又没放学,谁也出不去,你看怎样?”

王老师听了,一句话没说,拉着那个男孩下楼去了。

不一会研成从厕所里回来,他偷偷地瞟了几眼文子,又低下头,两手好似立正时一般顺顺地垂着。

文子示意让他坐下,继续上课。

就在文子以为风波已定时,米校长出现在了教室门口,她微笑着向米老师招招手,示意她过去。文子只好停止上课,走了出去,米校长低声对文子说:“不好意思,文老师,打扰你上课了,我得让你喊研成出去一下,有点事找他。”文子的心一下子沉了起来,看来研成真的犯事了。

她镇静了一下,走到严成跟前,那孩子已经慌了,他拿笔的手不停的抖,抬头看着文子。文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摸了摸他的头,说:“别怕,有老师呢。米校长叫你有点事,你去好好交代就行了,好吗?”研成低下了头,站起来向米老师走了过去,望着他耷拉着的脑袋,瘦小的背影,文子开始有些莫名地难受。她不知道该怪罪谁,是谁让一个活泼而又不卑不亢的孩子成了这番模样?

事情最终查清了,就是研成拿了那笔钱。他一去就将所有的事情坦白了,而且他为了防止被人发现,竟乘上厕所的机会将钱藏在了卫生间的纸篓里,这让文子即意外又气愤。意外的是她未能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竟有如此的计谋,气愤的是他为何不将这点的机灵劲用在学习上呢?

这都是后来米校长喊她过去告诉她的。

米校长对文子说:“文老师,孩子不好管啦!不过我们还得用心管好才是……”文子听着这不痛不痒的话,心中五味杂陈。

当她走出校长办公室时,她还是止住脚步,转回身去对米校长说:“我会尽力的,但我还是有个建议。”

米校长抬头盯着她,饶有兴趣地问:“什么建议,请说。”

文子开了口“我希望以后发生这类事时,无论是哪个老师都能冷静对待,不要那么大张旗鼓的到处喧扰。毕竟是孩子,这对孩子的教育是有影响的,处理不好还有可能影响他们一生。”

米校长认真地听着,她点点头“是,是,的确。这样吧,周一例会我会把处理这类事情做成制度,也好提升我们老师们处理此类突发事件的能力。”说着便已经在纸上记录起来。

望着米校长如此认真,文子心情又开始活泛起来,她悄悄地带上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三)

事发后的第二天,研成没到托管班来。文子给研成的爷爷打电话时,得知研成中午闹肚子,去了他婶子家。

虽然如此说,可文子心中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觉得自己应该为了这孩子的自尊做点什么。于是,中午吃完饭在写作业时她让班里的学生都停了笔。

“很抱歉,占用大家一小会时间。昨天的事想必老师不说大家也知道了吧?”

学生们面面相觑,有的一脸疑问,但大多还是笑笑,校长的侄子更是龇牙咧嘴的笑个不住,小声喊:“知道。”

文子很清楚,校长的侄子会把这件事传遍全班,甚至全校。不过她还是想尽自己的一点力量来把此事的影响化解到最小。

文子笑了一下,继续道:“我知道你们都知道了,那我有个问题,你们都犯过错没?”

这次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犯过。”校长侄儿嬉皮笑脸地更是大着声音地回答,

“好!那犯了错你们是希望得到谅解,还是被打骂,或者被羞辱呢?”

这次只有几个声音悄悄地回答:“当然是谅解了。”

文子继续说:“是啊,如果我们犯了错,当然希望得到他人的谅解,而不是大肆宣扬,羞辱之类。这样我们才有勇气改正错误,做到不再犯错……”

此时班里安静极了,同学们一个个瞪着眼睛望着她,这让文子的心中舒畅了一些,她觉得孩子们应该能明白她所说的意思。

接着文子又说道:“为此,我希望我们班里的同学都能帮助昨天那个犯了错的同学来改错,你们愿意吗?”

“愿意!”所有的同学异口同声地回答。

“很好!我们班的学生最棒了!”文子笑着夸奖道。

“那从现在起,昨天的事我们就让他翻篇,谁也不要提,并且做到不散布,不传播,帮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谅解和保护他的自尊,让他相信自己能够改掉自己不好的毛病。我相信这一点大家都能做到,是吗?”

“是的。”整个班级都被这声音震颤着。

第三天时,文子亲自去接了研成,当她看到他时,他正在跟同班的同学聊着什么。可当她喊了一声时,研成朝她看了一眼即刻低下了头,顺着两只手走到了她跟前。

“听说昨天你闹肚子,好点没?”文子摸着他的头,关切地问。

严成低着的头点了点。

那天中午一切如常,没有一个孩子对研成指指点点,相反,还有同学向他借书。这让文子感到很是欣慰。

以后的日子里,研成依然不交作业被老师告状,他的练习作业还是拖拖拉拉总也完不成。可是却自此后再没有发生过偷窃打架的行为,不知是他自己有意改过,还是文子的用心起了作用,总之研成没有犯过以前类似的错误。

一次,当文子给学生们补习完写景文时,她给学生们布置了一篇题为《秋天》的作文。

在第二周文子检查时,不管是学习好的还是学习一般的,千篇一律地写着“校园里的树叶黄了,落了一地。”要么就是“同学们脱去了夏装,换上了暖和的衣服。”文子看得直皱眉头,她想不到孩子们的观察力和想象力贫乏的像他们的语言一样。

其实想想,也难怪学生每天除了上学还是上学,有谁还在乎过一个孩子真正的需求呢?

就在文子感慨时,一篇字写的有些七扭八歪的作文映入了她的眼帘。“在一个星期天,我跟爷爷来到了田地里,我看到一排排玉米像士兵般整齐地站立在田野里,成熟的玉米棒子裂开金灿灿的大黄牙,开心地笑着。在玉米地的旁边就是爷爷开垦的一块菜地,只见一片黄,……那紫的是茄子,一个个油光发亮。那黄的则是爷爷种的黄豆,此时叶子已泛黄,露出一嘟噜一嘟噜毛绒绒的黄豆荚,看得我直流口水,想着爷爷又该给我煮毛豆吃了……”

文子看得入迷,文章写得逻辑清晰,是一片很好的写景散文。从字体看文子就知道这是研成写的,她没想到研成会有如此的天赋。

她给了研成极高的评语。

并且告诉他,让他把这篇文章整齐地抄写在作文纸上,她要把它贴在作业展览区。

这个男孩惊喜地圆瞪着两只大眼睛,“真的吗?老师。”

“当然真的了,写的很好,以后继续啊!”

“好的,我明天就抄好。”他喜滋滋地奔跳着出了大门。

第二天中午时,严成真的就将写好的两张纸交给了文子,上面的字极为工整,且很干净,没有墨迹,看来这孩子是用了心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严成的作业还是不那么起色,不过每次作文却写得无人能比,这也让这个孩子能够每天都笑呵呵地跟同学们打闹着走进教室,看不出一星半点的不同。

一个周一的早上,文子起床洗漱却发现自己教室的门开着,等她去清扫时,发现自己的桌兜里放着一食品袋的毛豆。取出来时尚有余温,袋子口被扎的很紧。

这会是谁放的呢?文子有些纳闷,忽而想起研成。她继而去了严成的座位,在他的桌兜里一番搜寻,终于找到几颗湿漉漉的毛豆皮。看来是这孩子放的无疑了。

文子打开了袋子,剥了一颗,放进嘴里,咸咸的,不过越嚼越沁出香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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