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Big day重大日子 | 每位妈妈都是创意家·连载八
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相当独立、也极力主张孩子独立的母亲。
所谓独立,是指和孩子之间既保持朋友般的亲密关系,同时又相互保持一定的距离感。
不过,即使再独立的一个人,也总会有不堪一击、或感到孤独的时刻。
2011年9月,在Carol刚离开上海去北京上大学的那些日子,我似乎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定,我的英国朋友Liz将这种极其反常的不淡定表现归结为"Big day" (重大日子) 中的正常反应。
她说,每个做妈妈的在孩子成长过程中,无一例外都会遇上几个像这样的"Big day" (重大日子)。
Carol的海外游学时光01.
回想我和Carol一起生活的26年间,我们之间大概有过四次真正意义上的分开,或者说 "Big day" (重大日子)。
第一次是2000年2月Carol去澳洲游学,那年她9岁。尽管分开时间不长,但这毕竟是Carol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远行。
那次我和他父亲把她送到机场后就离开了,不像其他家长拉着孩子的手,一直陪伴着。我们的想法很简单,孩子有一天终将会独立,对我们而言这就像是一段分离的前奏曲,顺理成章,似乎不用那么的儿女情长。
Carol的中学时光第二次"Big day"是Carol去寄宿学校住读。除了周末见面,其余时间她基本上都在学校独自度过。
因为住读,Carol变得更加独立,生活自理能力也变得更强;对我而言,最大的好处就是我可以把自己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投入到工作当中。
不过,每到周末或假期,我都会尽量不安排工作,和Carol在一起。平时见面少了,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反而更加珍惜对方。
在我和她父亲分开生活的那段日子,曾有很多朋友都劝我别再让Carol住读了,回家住可以陪我,可我没那么做,因为我不想让她受到我们因分居而可能会面临或产生的一些不利因素的影响。
现在看来,当初坚持让她住读,彼此保有一定的独立生活空间,对于我和Carol来讲都是一种极其明智的做法。
Carol的大学时光第三次分开就是Carol去北京上大学那次,可以说这是所有"Big day"中最最艰难的一次。
因为之前经历了两年的Gap Year (间隔年),这两年中我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朝夕相处,关系太紧密了:母女、朋友、室友…因而这次分离对我们两个人来讲都是一次重大考验。
平时相对独立的我们,那段时间却突然变得难以承受。
刚到北京时,Carol几乎每晚都会打电话给我,除了说说自己在学校的故事外,最后总会略带哽咽地说上一句:想你。
我也想她,但在电话中我只能克制地告诉她该如何来排解这种思念之情。
事实上每次挂完电话,我常会陷入同样的思念与担忧而无法入眠……
这是一个相对漫长、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折磨人的"Big day"!
"Even though I know how very apart from we are, it helps to think we might be wishing under same bright star".
(即使我知道我们之间相距甚远,但想到我们或许在同一颗星星下面许愿,就感觉好多了)
直到半年过后,当我听到Carol接受学校英语电台采访录音中的一席话,这才让我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放了下来。那次采访让我重新看到了一个充满自信、独立的Carol,又回来了!
Carol的大学同窗
02.
大约在八年前,曾看过一档英国电视节目《Kick out》,每一期都会讲一个年轻人到了她/他独立的年龄,如果赖在家里不走,就像我们俗称的“啃老族”,节目组就会派一位专家去她/他家,协助父母将她/他从家里赶走,从而帮助这位年轻人迈出独立生活的第一步。
这是一档娱乐性的真人秀节目,它传递了一种崭新的观念:当孩子到了相对独立的年龄,理所当然就应该离开父母的家,开始拥有自己的新家。
不过在中国恰恰相反,中国父母往往希望孩子成年后,仍然和孩子一起同住,哪怕成家立业也要千方百计地留住他们,生怕他们离开,没人为自己养老。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价值观。我无意评判孰好孰坏。当时看节目时,更多是带着一种娱乐心情看的,所以并没有设想过,如果这事儿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我会怎么做?
大学毕业典礼·合影2015年5月,Carol毕业前夕,她同时收到了ICS和CCTV的offer,经过再三斟酌与考虑,最终决定回上海工作。
终于,Carol回上海了,这像是一次重逢。我想至少在她结婚前,我们俩终于又可以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等到她成了家,有了孩子,就可能没这个机会了。
可Carol的想法却跟我不同,她觉得她毕业了,可以自己来决定自己的生活了。
没错!对我来讲,只是来得太快了点,以至于让我感到有些始料未及。
Carol自己住的第二个小窝七月的一天,Carol找我聊,她说,她在电视台附近租了间房,打算搬出去住。
听到这消息,虽然说不上是五雷轰顶,但当时真的觉得有点不知所措,甚至有过一闪念的后悔:4年前就不该让她离开上海去北京
但,我答应了。答应她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心疼她。
那时候,因为上海与华盛顿的时差原因,她每天早上8点之前就必须赶到电视台做海外连线直播,从浦东赶到浦西的这段路程实在是太远、太累了。
Carol的独处时光那段时间,我的心情真的很沉重。
说实话,Carol在京求学的四年间,我基本上已经适应了我们分开的日子,但现如今两个人身处同一个城市,却不住在一个屋檐下,着实让我这个做妈妈的经历了一番纠结与伤感。
还好,经过了不到一个月的自我调适,我终于想明白了:无论是作为母亲还是朋友,你都不应该把她拴在自己身边。她是她自己,她不属于你!
无论如何,已经到了一个该真正放手的时候了。
其实这点从她出生那刻起就已经明白了的,只是没想到当自己越来越老,却反而难以接受。这是不是一种退化,或者说是一种衰老的表现呢?
我与Carol《两个女人的旗袍》就在Carol24岁生日的当天中午,我约她一块儿吃午饭。
吃饭前,我将一套精致的、颇具中国元素的系列钥匙圈交到她手中,并告诉她:你现在已经是个女人了,每个女人都注定要有几把属于自己的钥匙。
钥匙帮你找到生活中的正确解决方案,而钥匙圈则将散落的钥匙串在一起,希望别丢失你自己。当然,更希望她能将这些钥匙圈随时带在身边,看到它们就想起我!
我想,正是从那一刻起,我们母女俩才真正开始变成了两个完全独立的女人,并成为彼此最好的朋友!
03.
刚进电视台没多久,Carol便开始参与制作一档电视新闻节目《In Touch》,这是一档边走边聊形式的英语新闻采访片。每一期节目从前期策划采访、到后期剪辑制作,包括配乐,均由她独立执导。
刚开始时,每次做完节目播放时我都会看, 然后当晚就打电话把我的意见或建议告诉她,并且每次都会将她的片子转发朋友圈以示鼓励。
其中第三期做的是披头士的内容,我自己还特意跑去看了那个展览,随后拟草了一份详细的采访提纲发给Carol,可能是因为披头士是我最崇拜、最熟知的歌手缘故吧,那份节目提纲中大多数建议都被Carol所采纳。
久而久之,我开始更加投入地关注她节目,还会把我对节目的一些创意想法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她自己做的深度不够,和她交流之后仍然未见有所改动,就索性把自己的想法写好文稿直接发给了她。
我几乎想都没想过这样做会产生什么结果…
有一天,我兴冲冲地去了Carol的家,想和她聊聊后面几期节目的创意,却发现她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她看着我说了一句:
"Mum,这是我的节目,不是你的"。
Carol在电视采访录制现场这句话猛然震醒了我,我突然发现:
我越界了,越过了以前曾告诫过自己千万不能逾越的那个边界。
说实话,在Carol成长、包括我自己办学校的那些年,我一直都倡导要让孩子学会独立思考,独立行动,哪怕犯错,父母都一定不要越界、不要包办。
这么多年来我都是践行着这样的教育理念,这既是别人特别欣赏我,也是我特别欣赏自己的一个方面。
没想到,随着年龄的增长,在不知不觉中,我慢慢失去了那份让她自由生长的耐心,在一颗貌似希望她更加出色的糖果心包裹下,渐渐迷失了自己最初的主张,竟然变成了一个希望替她打点好一切的妈妈。
Carol的这句话不仅敲醒了我,同时也成为我此后与她相处中时不时会提醒自己的一个座右铭:
"Mum,这是我的节目,不是你的"。
04.
就在这个星期一的晚上,我、Carol,还有小塔,我们一起去观看迪斯尼的卡通电影《寻梦环游记》。
吃饭时,Carol突然问我:
"Mum,如果我跟小塔一起去欧洲工作,你认为怎么样?"
"当然一起去啊" 我回答说。
"只要你自己想好,而且又有很棒的工作机会,为什么不去?"
此时小塔在旁边补充道:
"如果我们去欧洲,你一个人行吗?舍得吗?"
"当然,怎么不行?有什么不舍得?"
我连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可是,就在那一霎那间,有种莫名的忧伤向我袭来……
我突然感觉,如果那天到来,将会是我人生中的又一个"Big day"!
Carol作品《女人的旗袍》本文作者 - RainbowPeng
上海市徐汇区唯一一所私立学校联合创始人、曾担任该校副校长达七年之久。
学校曾被称为"一所十年后的学校"。
【连载】每位妈妈都是创意家-目录
【连载一】每位妈妈都是创意家 | 19年前,我为女儿出了本书 (1) "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永远"
【连载二】每位妈妈都是创意家 | 19年前,我为女儿出了本书 (2) "如何让孩子成为一个创意写作者"
【连载三】每位妈妈都是创意家 | 19年前,我为女儿出了本书 (3) "父亲这个角色"
【连载四】每位妈妈都是创意家 | 从"报纸主编"到新闻主播 (1) "Carol的第一篇新闻采访稿"
【连载五】每位妈妈都是创意家 | 从"报纸主编"到新闻主播 (2) "在旅行途中自由生长"
【连载六】每位妈妈都是创意家 | "当你无助并感到渺小的时候,当夜晚无情地降临而日子过得艰难的时候,我会站在你身旁,安抚你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