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 小哑巴

17岁那年夏天，闷热异常，我每天赖在家里无所事事。

这天，建军来找我，去看梁小胖，我马上就同意了。

梁小胖是我的初中同学，毕业后进厂子呆了一年，后来听说他去学了修电器。目前在纺织厂隔壁租了个店面。

骑了十来分钟自行车，就到了他店里。

店里陈设简单，一口玻璃柜，一张桌子，地上放着几个，不知道从哪里收来的破家电。

他正坐在椅子上发呆，见我们过来，也很开心。

店刚开了一个多月，没什么生意，偶尔有几个人过来买块遥控板。一天里倒有大半天是空的。

建军说要不打牌吧，几人来了兴致。

打着打着，边上突然围过来一个孩子，五六岁模样，理了一个寸头，衣服不知道几天没洗了。脚上的鞋有一只散开了鞋带。

我一边出着牌，一边问：

”这是谁家的孩子，脏兮兮的。“

“一对勾，别管他，是纺织厂一贵州人的孩子，是个哑巴，平时没人带，就一个人瞎转悠”梁小胖说。

我逗了他一下，刚好兜里有一颗糖，递给他，挥了挥手，让他上一边去玩。

“这下好了，你有得烦喽，他会一直缠着你”梁小胖放了牌，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我心想，有没有这么邪乎，低头看他，果然绕在我脚边，嘴里含糊发着几个音节。

“他听得见吗？”我问梁小胖。

“谁知道呀！就算听得见，也不会说，一直啊巴、啊巴的叫着”

小哑巴，用力地想撕开糖纸，手绞，嘴咬用尽各种方法，终于把糖放在嘴里，很开心的跳了几下，拉着我的手示意让我陪他玩。

我给他折了个飞机，故意飞得很远，果然他屁颠屁颠地跑去追，拿回来，讨好的递给我。

看着他开心，又乱折了几个，示意他看着。估摸着应该会了，就给他几张纸，把领到旁边的小桌上，自己玩去。

几个人又玩了一会牌，没一会儿，小哑巴又过来拉我，梁小胖凶了他几声，他小身板抖了一下，像被吓到了，躲在了我身后。

“跟一个小孩，较什么劲呀！”我笑话梁小胖。陪他玩了一会儿橡皮筋，又打发他走开。他还是在我跟前转悠。

我的三分钟热度已经过了。不搭理他，顾着自己玩牌，他不依，开始捣乱。把桌面上的牌撒了一地。

我吼了他几句，也不知道他听懂没听懂，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

梁小胖更直接，直接抱起他，放在店门口，回身把卷帘门拉了下来。

孩子边敲着卷帘门，边哭着，声音有点凄惨。

“跟你说，别招惹他，这跟逗野猫一样，招惹不得，要么养它，要么就不管它，否则只要你喂了它一顿，就天天缠着你。”

我觉得他说的不对，又不知道该拿什么话反驳他。

门外的声音从激烈渐渐变得微弱。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响起了一个声音，像有个人，把他领走了。

后来梁小胖的电器修理铺关了。

我偶尔从纺织厂经过，碰到他两回。

一回下着雨，他站在纺织厂门口，也没打伞，百无聊赖的踩水坑玩。

另一回，他的头上绑着一块纱布，嘴里啃着什么，抬头望了我一眼，表情漠然，应该记不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