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生,一切尚好,只惜你不在场|怀念张雨生(1997~2017)
文|金泽香
1966年六月。台湾澎湖。落雨。你来了。
雨水一连下了好几天,似比往年多,水泽流淌,晶莹欢畅。你自出生起,便与雨水相关,于是唤作雨生,冠父姓,即全名:张雨生。一个普通至极的名字,不想却对华语乐坛影响深远。历经数代,永绽光芒。
1997年的秋天,毫无征兆,你不告而别,走得匆忙。那几日媒体铺天盖地发布黑体大字“台湾著名音乐人张雨生车祸意外身亡”,那日不知是否落雨。惋惜与悲叹是天下华人唯一的表达。
你自1988年出道,短短九年,将轻薄庸常的流年锻造成金刚华彩。你留下太多经典,唱片业初时的粗糙都无法磨损你音乐的质感。好些歌,传唱至今,仿若你从未离开。可是一转眼,看到海报上20年前的你,永远的黑框眼镜、平头、温暖笑容,方觉你离开已太久,20年星河浩瀚,彼时与我一般的少年,早已长成,面容没了光洁,光阴刻在眉眼。雨生,连我都过了31,而你永久留在1997年的31岁,这中间不是一年又一年可填补,隔了很久很远,无法历数的日月。我们跨过去了,行至又一岸,你留在原地,我们隔着清莹的溪流,不舍挥手,不忍再见。
我不知后来那些,年轻或更年轻的新生代,经由各音乐平台聆听你音乐的孩子,是否认真打探过你,是否知晓你的经历与残酷的意外。如果有人偶尔听到你的歌,天真喜悦地表达想去听你的演唱会……那该是多么难言的回应。一分喜,三分悲,更多的是幽深沉默,无法启齿告知“天人两隔”。
还记得卡带时代听你的歌《我的未来不是梦》《大海》,那是物质与娱乐都匮乏的年代。年少口袋清白,双足无法远行,有的是无穷的幻想,躺在学校后门大坝草地上,望着夕阳映染云彩,天马行空的想着不切实际的未来、梦,和未曾谋面的大海。那时日子过得慢,小城少年,听歌又听风,一日一日。几乎快要泄气,可能小城就是一生吧,如此日日听歌听风,静看流年。关于歌里所述的一切,什么未来、梦、大海,终是不可到达的远方。幸而年轮是带锁的关卡,转到近二十岁,来了一把钥匙,我离开了小城,告别了湖泊云朵,去了更远的疆域。雨生,我看到了比小城更大的世界,我知道了未来的轨迹,梦想的味道,看过了大海的雄伟。可是,永远看不到你。那是你离开没几年的时候,我在异乡看着城市流光异彩,哼着你的歌:“从那遥远海边 慢慢消失的你/本来模糊的脸 竟然渐渐清晰/想要说些什么 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有把它放在心底”。
2000至2010年间,乐坛经过极度膨胀,回落平稳。大家不再盲目追求打榜、排行,慢下来,以对音乐的虔诚敬畏之心,认真做音乐。懂得“认真”的珍贵,势必经过一番自省。此时更多人怀念你。你是闪着光芒的珠宝,不再发声,华彩永在,照亮某些人某些回忆。当年你是唱作俱佳的偶像实力派,后来甘愿转作幕后,为他人做嫁衣,出名甚早,不生派头,为人称颂。张惠妹时时提及你,不无感恩。当年她只是无数新人中的一个,经你提携,推向大众,快速奠定她在乐坛的地位。阿MEI红了,大红大紫,以火箭之速从实力派、小天后至稳夺乐坛天后的宝座。没有你,就没有她,就算阿MEI凭自身努力闯入大众视野,按照正常发展速度,那也是几年之后的事,竞争激烈,不相上下,新人出头难,不亚于攀峰登顶。然时光经不起蹉跎,歌者的艺术生涯尤是。遇到你的阿MEI是幸运的,你遇到阿MEI是喜悦的,你于阿MEI是伯乐,更像是亲手挖掘与精心打造的匠师,相互成全,才有我们听到的美妙乐章。
我是一棵秋天的树_腾讯视频
现今音乐种类凡多,新人层出,趣味多变,无论谁独领风骚,欣慰的是任何时代,你的歌都不乏忠实听众。它们已离开流不流行的界定,经过时间检阅,迈入经典行列。每家电台习惯播放你的歌曲,就像每双耳朵都应当听一听张雨生。
尤其秋天,大家聆听的曲目必定不了那首《我是一颗秋天的树》。声音清亮,曲风悠扬,你一字一句唱:“我是一棵秋天的树/时时仰望天 等待春风吹拂/但是季节不曾为我赶路/我很有耐心 不与命运追逐”。没有夸张的情与爱,没有动荡的起与落,平实又带有几分童真。
有一年,我再次听罢此曲,拿起纸笔写下一句:“张雨生,你不是一棵秋天的树,你是秋天的蒲公英,风吹即散,无根似有根。”是啊,你怎么会是树呢,你是无根的蒲公英,你被1997年的秋风吹走了,经由每只耳朵落入每个人的心,生根发芽,成长至今。记得你的歌、记得你的笑,记得你的平凡与伟大。
雨生,此时2017年,秋天来了,远山含黛,天高地阔。一切尚好,只惜你不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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