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阳光，心底的忧伤
"I never knew
I should have know sth wouldn't be true
Baby you know that I'm so into you
More than I know I should do
So why why why
Why should we waited
So I I I
I should be waiting
Waiting for someone new
Even though that it wasn't you
But I know that it's wonderful
Incredible
Baby irrational
I never knew it was obsessional
And I never knew it was with you oooh
Baby if it's just wonderful
Incredible
Baby irrational
I never knew it was so sad
Just so sad
I'm so sorry
Even now I just can not feel you feel me
Hmmm
Hmmm……"——By AGA《Wonderful U》
我正襟端坐于三楼钢琴旁，专注练习这首钢琴曲第十七遍，前十六遍本已渐次进入意境的旋律突然之间变得杂乱，耳中闻进的却是一个刺窗而入的欢悦声音：“雪地袜四十件，提付四百八，小吴给他们开一下单……”
又是他，我楼下那莫名其妙的 该死的‘二叔’！
我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收起琴谱，合上琴盖，起身后推开窗户从三楼望下去，午后的阳光斜照在他们忙碌而有序的身影上，让我的眼睛一阵阵恍惚迷离。
此时的他正带着工人师傅们一起把货物从大车上卸下来，然后再分明别类地一件件搬到货拉拉或者滴滴师傅们的车上去。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是一件劳心劳力的苦活重活，在他的调配与指挥之下却是显得如手翻覆，瞬间云收雨歇。
初次注意到他应该是在八月十五过节前的某一天，想是他们物流那一边的客户从对面带了几箱活鸡过来给他们作为节日礼物。第二天一早我跟着妈妈一起下楼去买早餐，就看到他一个人在那里收拾垃圾，旁边凳子上的手机里放着张含韵在《乘风破浪的姐姐》里所挑的初选曲目《Wonderful U》。
许是他跟随着张含韵的钢琴旋律哼唱得太投入，以至于妈妈跟他打招呼他都没有注意到。直到我们走到了他的身边，他一脸阳光灿烂的向妈妈问好；然后在转身看到我时，又抬头问妈妈道：“阿姨，这是您闺女？长得像您，呵，可真漂亮！”
我看到他耳鬓两边和脑后的头发都被刮光，却偏偏在额头上留了一戳长长的怪异发型，平生就对此人生出了一丝讨厌情绪。
哼！马屁精。我和妈妈生的漂亮难道我们自己不知道，还用你说？！
接下来有很多天爸爸接送我上下学经过楼下的时候都能看到他亲切的跟爸爸一起在那里散烟聊天，记忆中爸爸似乎很少能跟一个人聊天会聊得这么的天南地北、如遇知音。
更莫名其妙的是，我居然也会忘了催促老爸自己快要迟到了或是忘了放学后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没有完成，而是表面上百无聊赖实则侧耳细听他与爸爸大到国际形势与政策的变化、小到疫情的状况影响与物流生意的兴衰，不一而足。
偶尔他转身看到了我，又自来熟地问我在学校里的情况怎么样？现在的作业难不难？有没有偏科的现象？多大了？在学校里有没有谈恋爱？……
哼！关你什么事？‘空谈误国，实干兴邦’。你这人难道家里面是住在海边的吗？管得可真宽呐！还有，我多大了？谈没谈恋爱又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接下来的几天，我在每天下楼后就早早地钻进了车里的副驾驶。他仿佛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趣，每天就只是礼貌的跟爸爸点头打过招呼之后就跑过去和负责打扫楼下小区路面卫生的阿姨聊天去了。
爸爸发动汽车后我透过车子的后视镜里看到他正从物流站里提着一大袋子饮料水瓶和紫荆带倒在了阿姨的三轮车里。似乎是阿姨在向他说‘谢谢’，他难得的露出了一丝丝的腼腆。
真是活久见！
后来有一个周末我带着我的死党兼闺蜜林敏慧来我家玩，实在无聊去楼下等妈妈下班一起去逛街的时候，小妮子突然激动的对我说道：“你看那人的发型好酷！哎哎哎，人也很帅耶！”
我转过头去看，是他；他此时正给客户推着一件货物向着车边走来，装好货物时还不忘帮对方关好车门。
可在经过我们两个身边的时候却突然间就嬉皮笑脸起来：“两位小美女，能不能不要站在路口这挡着？这样会影响我们的客户提货的。你们要等人的话可以去里面，叔叔的桌子上有饮料和糖果……”
哼！不要脸。以前还总是叫着妈妈‘阿姨’长‘阿姨’短的，转眼就自称是她女儿的叔叔，你什么意思呀？
可我拗不过敏慧的苦苦央求，不情不愿地跟着她去了他们仓库的办公室；里面的资料文件摆放得整整齐齐，桌上的水杯和零食小吃也是井然有序。看着敏慧要伸手去拿桌子上的苹果，我赶紧伸手拦了下来。
哎、哎，拜托，姑娘，你能不能矜持一点？你还是个女孩子嘛？！真丢人。
可是很快的，我就再顾不上她对桌上的零食大快朵颐了。因为我的目光，被桌子角落里的一张照片深深的吸引住了。那是一张他和一个小男孩相拥躺在沙发上的自拍照，小男孩一两岁的样子，父子两个一溜的双眼皮裹着四只滴溜溜的大眼睛。我的心瞬间仿佛是要在他们的眼眶里沉陷了！
我赶紧摇了摇头，逃也似地拉着敏慧从里面跑出来，顾不上我的一阵阵心慌意乱，那死妮子还一边往嘴里塞薯片一边含混不清的问我“仙儿，你知道不知道那大叔是哪里人？年纪大我们多少？结婚了没有？”
嗯？什么意思？她是眼瞎吗？放着倾城绝世、傲雪寒霜的班花、校花不当，居然妄想着成为一头老牛鼻子下的嫩草。是刚刚出门的时候脑袋被我家的门给夹了还是这次来我家她根本就没带脑子那玩意儿来？！
可还不等我训斥敏慧几句，身边突兀地响起一个令人厌烦的声音：“美女，你也别问我那小侄女了，你想知道什么？二叔告诉你就行。怎么样？零食好不好吃？”
真是活见鬼，这人走路是没有声音的吗？
可是看着敏慧那一脸的花痴样，我又彻底无语了！我就想不通，就这样一副油腔滑调的浪荡子，是怎么会有那么一个精致又可爱的儿子的？
不好意思！请原谅我的文屈词穷；彼时彼刻，我能想到最好最贴切的形容词也就是‘可爱’与‘精致’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敏慧基本上每个周末都会找借口来我家玩，我知道她的醉翁之意。鬼使神差的，我不但没有反对，还不厌其烦的每次都陪着她去楼下转悠，偶尔装作不经意的走进他们的仓库里面看看，找他聊聊天。
随着与他交流的次数多了，我慢慢的发现其实他也不是像我一开始认识时候的那么讨厌，我甚至还会在没有敏慧到来的情况下偷偷地一个人下楼去找他聊天，等其他的工人师傅们都走了我就陪着他做单，偶尔给他买点水和瓜子。
郁闷的是，每次买饮料和瓜子的钱他都要一分不差的硬塞给我。同时还教育我说什么‘女孩子花钱不要大手大脚，要学会体谅父母挣钱的辛苦……’
哼！给钱就给钱，说那么多大道理干嘛？真是一副老学究的穷酸样，讨厌！
12月24号平安夜，敏慧一大早就来到了我家，手上提着一大袋子的苹果和包装纸，说是要给楼下的二叔一个终身难忘的平安夜。我看着她跟妈妈在那里一边包装一边讨论着楼下有几个工人师傅？一会儿为了避免苹果送得太明显又是要怎样的声东击西、暗度陈仓？无端地心里突然就感觉到一阵心烦气躁，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小时候被人夺走了自己心爱的玩具，而那个夺走自己玩具的人还在自己的面前无耻地炫耀一样！
不行，我要抢在敏慧之前要到他的微信，我要成为第一个祝他节日快乐的人。
我风风火火地跑下楼，显然他们的大车还没有到，工人师傅们三三两两地各自抱着手机坐在角落里玩得认真。只有他伏在桌子上正写着什么……
我对抬头看我的师傅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打算悄无声息的走过去吓吓他。谁知道在离办公桌还有两三米远的距离时，他背后就像长了眼睛似的突然回头：“丫头，你来得正好。我想给经常打交道的客户都送点节日礼物，我一会儿写好祝福语之后麻烦你帮我包装一下。喏，这里的几个大老爷们粗手粗脚的，都不太擅长这些玩意儿！一会儿包装完了叔叔请你吃苹果……”
我嘴里面说着‘谁稀罕’，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朝着他面前的一整箱苹果和包装纸走去。每个苹果两张颜色不一的包装纸，再配上一张他写的祝福卡，那节日礼物连我都突然羡慕了！
先不说他的字迹如笔走龙蛇、蜿蜒逶迤、赏心悦目，单说他那几十上百句不同的祝福语如映脑海、信手拈来如探囊取物……
如若不是杀人犯法，我真想找个趁手的东西把他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着的都是些什么。
直到晚上我和敏慧并排躺在我的小床上，啃着手中甜甜的苹果我才幡然悔悟：‘咦！我早上去要的微信呢？说好的祝福呢？’
讨厌！又被二叔给忽悠过去了。
无奈地，我只能在床头桔黄色灯光的映射下，对着自己卧室头顶的星空装饰含混不清的许愿道：“傻二叔，平安夜快乐！嗯，不止平安夜……”
一向反应迟钝的林敏慧却突然跟我说：“仙儿，我发现你今天有点不对劲诶？”
我做贼心虚却虚张声势的反问道：“你瞎说什么呢？我那里不对劲了？说。”
她毫不在意我的咄咄逼人：“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你今天一定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害怕她看出自己脸上的羞红和心底的慌张，赶紧起身关上了床头灯，一边还不忘欲盖弥彰的提醒她：“烦死了，睡觉 睡觉，你明天还要不要去给你那二叔买圣诞节礼物了？”
听着身边敏慧不时的翻身和梦呓，我大睁着双眼，几乎是一夜无眠！
一个19岁少女的心事，如果连最亲近的闺蜜就没有办法分享和倾诉，那该得有多惨？！
可我白天还得在所有人的面前都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去撮合、去放手、去成全……
所以在某一天妈妈带着我去他们那里打算要几个好看的发箍和手链的时候，我面上是一副云淡风轻的从容淡定。结果那几天时逢大多数客户都年底赶货，因此仓库里面并没有我们想要的合适的库存。
本来他的意思是帮我们留意着，有合适的就拿了放起来再发信息给妈妈。可妈妈接着说的话却让我们两个都愣在了那里：“仙儿，你留一个你哥哥的微信吧！这样以后你们交流起来也方便点……”
喔，我亲爱的妈妈，我真是太感谢您了！您闺女苦思冥想几个月都没能解决的烦恼被您就这样三言两语就给解决了？
我不得不承认，姜 它毕竟还是老的辣呀！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我真想抱着老妈狠狠地亲几口，可在转身看到他犹犹豫豫的样子 我又气不打一处来。
没再给他丝毫考虑的机会，我跑过去桌子上拿起他的手机打开屏幕、对着他的愁眉苦脸一阵阵面容解锁，然后打开微信添加，最后给我自己发送了一条‘握手’和‘拥抱’的表情信息。
哼！让你在我们母女面前装清高，本姑娘就不回复你的信息，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然后接下来的日子，我的生活仿似被打开了一个秘藏，他朋友圈里的千头万绪都等着我去发现、探索、攫取、收藏——他的一言一行、他的朝朝暮暮、他的喜怒哀乐、他的欢愁忧伤。
我的心，依稀被搁置在了黑白分明的琴键之上，随着一阵阵音符的跳动 时而放肆飞扬、时而疼痛感伤。
随着年关越近，这边的天气也就越来越寒冷了。看他每天的动态再不只是工作和天马行空的畅想，转而更多的是对千里之外他家人的牵挂和想念。
看得出来，他的心底 肯定是有一块隐秘的角落，是我还没触碰过的远方。
意识到此，我仿佛就像是一个得不到自己心爱玩具的孩子 在对着琳琅满目的橱窗，窗里窗外、楼上楼下、咫尺天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