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优雅转身》 十四、血染的风采
薄荷清欢 著
前情提要：
商丽华到莫双颖家里去找方见君告状，说莫双颖捉小三，还核实了莫双颖的手皮炎一事，但是方见君选择了相信妻子。莫双颖在何浩楠抄袭事件时，也选择了用相信再给他一次机会。报社和电台的活动在困难重重之下如期举行，但是主角光环却全被艾晴蓝夺了去，各方各种不服。与此同时，投资方和报社之间，报社与同行之间也产生了信任危机，好在，最终得以解决，每一次危机之后，就是一次新的提升。
由于报社版面的增多，采访任务加重，虽然看似一线记者多写稿可以多得收入，但是人手有限，一个人要做过去两个人的活。为了在内容上吸引读者，报社特别加强监督类的重头版面：一线调查。
这个版面是对当前热点、读者点采的难点、疑点、社会的问题面进行一线的深入探访。这是报社接地气的采访团队，为了深挖揭露地沟油，记者乔装应聘餐厅，做了一个星期的厨房小伙计，拍到一张张触目惊心的图片，摸清地沟油的上下游，揭露黑心餐厅老板、协助警方、工商端掉地沟油生产老窝。
如此，为了一篇采访，记者往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精力，获得确凿的证据，最终不仅仅是一篇见报的稿件，能够见报的稿件一定是已经解决问题的，或者直指有关部门尽快解决问题的。显然，记者面临的危险也是巨大的。
所以，一线调查栏目对人高马大的何浩楠虎视眈眈了好久。大男孩，文笔又好。所以，栏目负责人终于忍不住找莫双颖莫老师，借用一下何浩楠。说借用是客气话，人才是报社的，不是哪个栏目的。
莫双颖想了一想，虽然本栏目也稿荒，但是就算是给何浩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也好。
记者并不是老在写字楼里、咖啡厅里采访的，更是要深入一线，到社会的最底层去摸爬滚打。想当年，艾晴蓝不也是在声讯台卧底吗？
那个时候声讯小姐很火，人们因为各种寂寞打声讯台，于是也有了各种的悲欢故事。声讯台的电话非常贵，但是还是有很多人愿意打，有男有女，还有青少年，幕后的原因是什么呢？结果晴蓝发现有一家很火的声讯台，居然是在一栋居民楼里办公的，几部电话，声讯小姐们轮班……
何浩楠接受的采访任务是去采访一个荒弃多年的烂尾楼里忽然住了十几户居民，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住在这里？没有水没有电的日子他们是怎么过的。何浩楠列了一个采访方案，决定扮成租客看看能否混入其中。
何浩楠扮作找房的大学生，找到烂尾楼，大家都说这里不租的，这里本来是还建楼，没想到开发商跑了，还建楼成了烂尾楼，过渡期成了遥遥无期，他们就搬到这里来了。何浩楠深入的采访详细的报道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重视，电视台也介入了后续报道，最终找到诚信开发商来接盘，烂尾楼里的居民即将有新居了。
结束这个报道当天，何浩楠和摄影记者高小亮一起走在回报社的路上，前方出现围观，二人对视了两秒，凭着职业敏感上前，发现两个女子正在撕打，旁边无助的中年男子有些失态的叫嚷：求求你们了，有事情回家说，不要在大街上闹……那个正在撕扯对方头发的女子回应：回家？你还想把这个烂女人再带回家？我今天就要她永远回家……
说时迟那时快，女子掏出一把水果刀，打开水果刀向那个被她撕打的女子刺去，女子开始奋力反击，几次有惊无险，中年男子也加入进来，撕打更为猛烈了。围观群众更加激动起来，摄影记者拿像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了记录……
何浩楠冲过去，从后面抱住持刀女子，却被已经失控的中年男子殴打：你是谁？你放开她，她是我老婆！……
情绪激动的持刀女子，叫嚷着，别拦我，我要报仇雪恨。一个反身，水果刀刺伤了何浩楠，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他掏出采访证：我是记者……
何浩楠这算因工负伤吗？不算吧，他这是在已经结束采访回报社的路上呢。摄影记者一直冷静地记录错了吗？看到这种情况，记者应该不应该上前救人呢，价值大不大呢？如果是救一个被拐卖的儿童啊，一个索要欠薪的农民工啊，是不是点更正，更好报道和传播一些，或者被采访对象拒绝采访并且打了，这也有一个说法。
这算什么？原配当街手撕小三，记者劝架意外受伤？这不闲的吗？
报社编委会研究决定，对此事进行独家报道。发起全社会的讨论、引发全民的关注。反正这事自己不炒作也会有别家媒体炒作的。
摄影记者提供了一手的现场照，高度还原现场，好的这个可以做一个图片版。再去探访，伤人的妇女现在怎么样了，她老公做何感想，小三做何感想？再对何浩楠作一个人物专访并引发读者讨论，这算不算管闲事，如果你在街上遇到这事，你管不管？
伤人的妇女已被警方带走，她老公后悔不已，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特别对不起何记者，想前去看望求得原谅。他承认自己错了，一时鬼迷心窍有了小三，没想到会闹出人命。如果何记者不去拦着，可能受伤的就是小三。他觉得对不起两个女人。他骗小三说他是离婚的，把老婆说成是前妻……
何浩楠说他只想做一个有温度的记者，别的也没有多想。虽然有人说，如果他早一点亮出记者的身份，也许就能让那个妇女放下水果刀。但是也有人说如果早点亮出了记者身份，可能会更激怒那个妇女。是的，没有如果。新闻就是客观事实，不是想象和假设。在当下的发生的那一瞬，做出最快速的反应。
何浩楠的反应就是救人。无论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是对还是错，生命，比什么都重要。一个记者，最重要的是有悲天悯人的情怀，有对生命的敬畏与尊重。
何浩楠向警方提出释放那位伤他的妇女，惟一的要求是希望她能心平气和地面对自己的生活。
这个新闻拯救了报社十天的头版头条，报社也因此重塑了公众形象，并提出：我们是这座城市最有温度的媒体。
何浩楠伤到脾脏，报社批了一个月的休假。很现实的问题是莫双颖这边又少了一个人手，她向报社申请调人过来。报社人事说到处都缺人啊。
文若梅一直有看报纸，对报社的活动也每天都关注。上次报社和电台搞慧星居民申请，她派了贺光辉过去，拍了现场照片回来过眼瘾。她让贺光辉买了一本晴蓝的签名书回来，看到上面签的自己的名字，她流下了眼泪。文若梅已经瘦得不成人形，她自己都怕照镜子。
人这一生真的没有曾经以为的那么长。
文若梅现在每天都在争分夺秒。不管疼或者不疼，不管有力气还是没有力气，她每天的生活很有规律，早上起床后，做一个小时的瑜伽，然后吃简单的早餐，早餐之后要么下楼买菜要么去公园逛逛，出去的时候都是墨镜纱巾全副武装。她可以坦然面对死亡，可还不想让别人来对她的死亡过程指手划脚。
她先生，有时候来，一个星期来一两次，比她病前周末夫妻时要强。先生给文若梅请了一个保姆，被她辞了，理由是打扰她休息。其实是打扰她写作。保姆总是提醒她睡觉睡觉，文若梅想死后反正要长眠的，反正也快了，不急。
文若梅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她的《今生未完》上。出版社已经看了她写出来的部分，觉得比她之前的作品辑要好，预计大卖。她写的是从她发现癌症之后的真实生活，她想她是记者，有责任来记录，生命存在的时刻，活着为了记录。
记者中，得癌症的少，这么年轻得癌症的更少，癌症病人中，做记者的少，有作家梦想的更少。文若梅觉得自己责无旁贷。
当她放下名利心，不再去争什么，只是为了记录而记录，她的笔端写出了新境界。
贺光辉总是隔一两天就会过来，他说感恩这段时光，让他有机会弥补当年妈妈病重不能在身边的部分遗憾。
文若梅笑：你介意我把我们的故事写进书里吗？贺光辉说，你不写我还不答应呢，能不能把我妈的照片也放上去，让读者对比一下，你是不是长得有些像我妈？
“我提一个小小小小的建议啊，书名啊，是不是可以改成《今生待续》，这样更有正能量呢。”贺光辉对书名提出了一个不同的看法，文若梅采纳了这个建议。
是的，未完多少有一些遗憾。但是待续就充满了正能量和希望。
这段时间，文若梅不仅写书，也看了一些关于死亡方面的书。比如《西藏生死录》，她越来越清楚死亡，只是换了一种生命的形式，生命并未结束。
此生的身体都是我们借来的壳，暂住而已。文若梅想，如果早一点想明白这些多好。早一点站在人生终点的角度去想问题，去生活，人生会更有质量地活吧。
贺光辉每次去看文若梅，都会带她最爱吃的话梅，她喜欢有滋有味的人生。他还担当了文若梅儿子的英文家庭老师，文若梅很开心地看着这哥俩熟悉得很快，相处也愉快。
最近一次贺光辉去文若梅家时，看到她写着写着咳得吐了血。文若梅神情自若地自己处理了：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贺光辉紧张不已，文若梅开玩笑说：我现在写的这书，可以又名《血染的风采》了。
光辉呀，我走那天，你记得提醒我爱人，让他们给我手里放一只钢笔，这样我下次投胎，希望还可以做记者或者作家。
商丽华自上次电台和报社的活动之后，对艾晴蓝起了疑心。她认为晴蓝太会八面玲珑了。晴蓝百口莫辩，只有各种加班加点，努力配合。
虽然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是重要岗位的重要人员难道不需要经历种种的考验吗？
商丽华要求晴蓝24小时，有求必应，快速反应。手机慢接了几分钟，都会被骂。晴蓝深感压力巨大。商丽华的严苛要求也让她觉得自己在部门同事面前威性减弱，不好管理。
腹中的孩子快三个月了，可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当妈妈。为这个问题，她经常会一个人默默掉眼泪。
一个母亲当拥有了胎宝宝后有权利再选择他是否来到这个世界吗？既然怀孕生子是一个女性生命圆满的过程，为什么在职场里，会把怀孕生子视为洪水猛兽呢？
可惜，晴蓝连一个探讨的人都没有。最近蒋星月忙得都不来找她了。报社的事情太多了，电台节目那一块，晴蓝想放下。不然她担心哪一边都做不好，或者终会忙出问题来的。
易君得的是白血病。他太太已经回到他身边了。惟一可喜的就是，他太太怀了易君的孩子，已经显怀了。父亲的死，孩子的生，都是大喜大悲之喜。易君只允许少量的人去看他，很荣幸，艾晴蓝在白名单。他们之间，也提到过星月，易君不希望星月看到这样的自己。晴蓝说，要不你录个像吧，不然她会怪我的，这是你希望的，不是我不让的。
易君告诉晴蓝，最重要的是健康，没有健康什么就没有了，工作不要那么拼。类似的话，文若梅也说过。可是艾晴蓝现在上了高速运转的车，已经停不下来了。
工作应该量力而行，还是全力以赴呢？永远没有标准答案。
那天事发很突然：晚上十点的编辑部正是热闹的时候，开始工作的编辑们和还在写稿的记者们，格子间的上座率是百分之八十。艾晴蓝也在紧张地工作着，她晚饭都没有吃，肚子好饿，可是商总要一篇稿子还差一点尾巴。做记者可以松一点，特殊情况回家写稿，只要和领导打个招呼就没问题，但是做副主任，不仅有的时候要带头写稿，更要起好带头作用，每天部里她都尽量最后一个离开。
在一片敲击键盘的打字声中，艾晴蓝起身倒水，却晕倒在地。
第一个发现的人是周则宽，他的位置就在她旁边，隔个走道。他果断地打了120，同时他也打电话给了商总和星月。
让大家惊恐的是，艾晴蓝的下身流出了血……
120是用单架把艾晴蓝运走的。刚才还在那里打字写文的人，连个招呼都没有打就闷声倒下了。
商丽华很着急，马上赶到了医院。医生说，孕妇患有低血糖，你们不知道啊？看得出最近受累了，人虚得很，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家属呢？家属有没有来？
什么？孕妇？艾晴蓝是孕妇？她每天不知道做多少事，打得死老虎，怎么会是孕妇？她是未婚先孕吗？孩子的父亲是谁？
商丽华又有了一种很强烈的上当受骗的感觉。这个艾晴蓝，你把自己藏得太深了，叫人怎么相信你？亏我还对你委以重任。
蒋星月接到电话后说，是不是流产了？周则宽还说她胡说八道。蒋星月没有去医院，虽然她知道是哪家，但是她要在家里复习看书。其实她也没有看书，她给电台之前与她联系过的主持人打了电话，她说晴蓝昏倒了，要电台赶紧找一个主持人去做晚上的节目。电台方面谢谢不已。要是星月没有打这个电话，可能电台就会出播出事故了。
趁着这个感谢，星月问易君的情况。那个主持人说了易君得白血病的事，还说了在哪家医院，以及：多可惜啊，他马上都要当爸爸了。
信息量太大，蒋星月一时难以接受。白血病！哪来的孩子！妈妈是谁！
那个晚上，蒋星月一晚没睡。周则宽以为她担心晴蓝，说你早应该去医院看一下的。星月想的却是，天亮后，要去另一家医院，看易君。她不知道，她即使去了，易君也不会见他的，他的太太天天在那里陪着。
同一个晚上，同一轮月亮下，艾晴蓝醒来。她的第一念就是孩子，孩子是不是还在？
当得消息说孩子没有了，晴蓝先是觉得如释重负，紧接着就是悲从中来，身为一个母亲，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姜承俊握着她的手，满是心疼：为了工作，至于把自己累成这样吗？孩子的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可以和你一起来保护他啊。
为了工作 ，至于如此吗？透支身体，连自己的孩子都要牺牲掉？
艾晴蓝也问自己。如果当初早一点公布自己结婚怀孕的事，是不是工作量会减轻一点，即使没有当上副主任那又怎么样呢？如果当时商总说三年内不许结婚生子的时候就坦率地告诉她，自己已经结婚了，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压力堆积？
艾晴蓝深感，在这个世界上她最不能面对的两个人，一个是姜承俊，一个是商丽华，无论是家庭还是工作，她都失职了。
30天写部属于自己的中篇小说挑战营 18 薄荷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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