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门结客【连载49】率子归山

      师徒出了店门，向东街走去，远远望见，东街上围了许多的人，挤了进去，只见地上一条碎了脑袋的狗，狗的尸首旁，一个妇人破衣烂裙，脸上脏兮兮，不住的傻笑，那叫杨彦之的孩子，正抱着妇人，跟一个富家子弟求情，背后一名恶奴正挥鞭抽打这对母子，杨彦之身上脸上斑斑鞭痕，仍尽力护着母亲，身上几处竟皮开肉绽。

      “赵公子怎么又打上人了？”

    “小杨子的娘，刚讨了几个包子，谁知被赵家的开路狗撞见，一下就遭殃了，可谁想，这娘们哪来的力气，一拳就把狗给打死了。”

    “哎呦，那可是赵家重金买的好狗，这不是地上的祸不惹，惹天上的祸吗？”

    “谁说不是啊，赵公子说了，得打一百鞭子，这才不到二十，我看这母子俩算是死逑了。”

    “一百？哎呦呦，小杨子好像要不行了，晕了晕了。”

    “我呸。”萧楚虹听着这些风凉话，气的啐道：“都是什么人啊，师父你快出手，要不他就没命了。”

      沈长峰见赵家公子满身翡翠，优哉游哉的样子，不由得想起日前的温州恶少，怒斥为富不仁，再观周遭众人更是大失所望。手中暗暗扣了一枚石子，就在鞭子迎风涨满之刻，“嗖”地打在中段，鞭子顿作两截。

      赵公子一怔：“唉？”接着吩咐手下换鞭再打，话还没说完，正巧晴空霹雳，“咔嚓嚓”一声雷震，众人望天看去，万里无云，再看赵公子，此时竟然口吐白沫，瘫在地上，昏死过去，身上的翡翠，尽数碎裂。

      “我滴妈呀！老天爷发怒了，赵公子遭天谴了！”人群里一个孩子大叫出这么一句，围观众人吓的全都后退了几步，离这位“遭天谴”的公子远了一些，他手下的家奴，不敢再动，叫人牵马来，托人上马，慌乱着向府上赶去。

      人群中有恻隐之心的人扶了杨彦之母子到了墙角，放下几枚铜板，也匆匆离去，谁会为了这对母子而得罪有钱有势的赵家。

      沈长峰见人群分散，上前隔着杨母拉了拉杨彦之，想瞧瞧他的伤势，就在跟杨母照面之际，这妇人一把攥住沈长峰的手腕，道：“是你！”

      沈长峰只觉得杨夫人的手上传来一股微薄的内劲，眉宇间透着淡淡的黑气，六神无主之状，问道：“夫人你认得沈某吗？”继而又送入一阵雄浑内力。

      杨夫人眼中这才有了神，虚弱地回答：“沈大侠不认得小妇人，小妇人却认得沈大侠。你不必再输真气给我，想来毒入五脏。”

    “虹儿！”沈长峰急忙唤萧楚虹：“快去，前面的药铺，买上血竭、田七、熊胆、没药来。快去快回！”说着，沈长峰又连点了杨夫人身上的几处要穴。

    杨夫人道：“我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我夫君叫杨心锐。”

    沈长峰猛然想起宁波酒楼上赵贤启提过的，道:“南海飞鱼？”

    “正是。”

    “你们母子怎么会到如此地步？”

      “几月前，我一家与十几位同门，准备从泉州乘船回南海给师尊贺寿，没想到遭了埋伏，当家的让我和儿子先走，说对头势大，我不敢再向南走，就折回北边，谁想还是中了毒。”

    “谁下的毒？”

    “我往北走没有遇到对头，仔细想想，实是第一天就已经着了人家的道。”杨夫人苦笑道：“我记得那天看见了海沙帮的旗子、海南派的剑，还有岭南温家的徽号。”

    沈长峰心里一凉，“生死一炉药，岭南温家灶。”足以和川西唐门媲美的毒药世家，据说温家的高手会根据目标的药性制毒，即使你服了本门解毒的良药，但解药中的其他的药性也会继而诱发另一种毒性，不亚于饮鸩而止渴。

    “沈大侠，素闻你宅心仁厚，请看在我临死前遇你的缘份上，收下我家孩儿为徒。”

    “这…。”沈长峰犹豫了一下，这对母子是南海门人，参与过灭门围剿的海南、海沙、温家甚至锦衣卫，一定也在搜寻余孽，斩草除根，自己尚且一身麻烦没有洗清，眼下最不应该的就是惹祸上身，可要是不答应，这孩子又能何去何从呢？ 父母双亡，无亲无故。在道义上，这不能被拒绝。       

      “好，我收下他。”

      杨夫人一脸欣慰道：“彦儿，快给师父磕头。”

    杨彦之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杨夫人摸着孩儿的脸道：“彦儿，娘亲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好生听师父的话，调皮馋嘴的毛病要改改，无论遇到什么困难，要记住，你是南海飞鱼的儿子，做个堂堂正正的好人。”说罢，震断了沈长峰的真气，含泪而去。

    温家的毒比起唐门的见血封喉更加痛苦，已是折磨。

    杨彦之见母亲身故，嚎啕大哭，久久不止。

    沈长峰带着杨彦之焚化了杨夫人，将骨灰盛了，往山西而去，行了余月，已望见都天峰，山势并无甚高，乃是北岳恒山的支脉，四面层层尽是料峭山峦，如屏掩映，再向北十数里就是雁门关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