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高粱

        校墙外，有一片低洼地。一块是羸弱的玉米，叶子干黄；一块是大豆，早已落叶。还有稀落落的几杆向日葵，也无精打采地蔫在那里。只有那高粱青葱葱的，抖擞着粉白的穗头。穗上的高粱米饱满鼓胀，泛着红光。

        记得小时候，奶奶家吃得最多的就是玉米饼和高粱米粥了。清汤清水，粉盈盈，硬生生的，颗颗粒粒都数得清楚。拿起大饼子，就一口酱缸咸菜大口大口地嚼着，然后一挺脖儿噎下去，再赶紧端起高粱粥一咕噜喝进去。只听喉咙咯咯地响，眼里就闪着泪花了。高粱米，就是贫困人家的保命粮。那些难熬的岁月里，幸好有一片一片红彤彤的高粱。

        那时，晚上一放学，我们便像一群脱笼的鸟儿，背着空书包，狂奔在田野上……满山遍野地找那黑紫紫或黄澄澄的甜悠悠，也不知糟蹋了多少谷子，扑倒了多少糜子。遇到葵花地，便像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一样，用身子压弯葵花秆，然后猴儿一样蹿上去，按下花盘，把油黑的葵花籽搓下来，塞得书包鼓鼓的。

        不知谁喊了一声：＂快跑！有看青的！＂于是，又像逃窜的土匪，上蹿下跳地横穿庄稼地，跑到田间荒道上，一屁股坐在高粱地旁，呼呼地喘着气。歇好了，便随手折断高粱，用嘴一尝真甜。于是又祸害了一片高粱。每个人都抱着一捆高粱秆跑回家，坐在院子里当＂甜儿＂嚼。

        爷爷说过，高粱既抗旱又抗涝，还不挑地，有个地方就能长。记得中学时曾经学过的一篇文章里写道：＂高粱的根像鹰爪一样，抓进了土地……＂没错，无论长在哪里，面对怎样的困境，高粱都会红，赤焰腾腾，杆杆如枪。这不仅让人联想到张艺谋的《红高粱》，那红装的新娘，那血染的烈性，那一碗一碗豪饮的高粱酒！

        这些年，田野里早已不见了红高粱了。听说种得很少，米质也不适宜做饭吃了。种的高粱，或是喂牲口，或是酿酒！喂牲口的高粱很便宜，而酿出的高粱酒却很贵。听同学说，他家前村的酒作坊卖的高粱酒，贵的几十元一斤，并且一般人是买不到的。

      凝望这片低洼地上的红高粱，总有一种无以名状的深情涌荡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