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儿童节,被一盆黑暗料理勾起对往事的回忆
这个原本应该喜气洋洋的儿童的节日,从早餐起就透着一股子不顺畅的意味。
我妈兢兢业业地5点起床,在厨房制造了各种热闹的声响,最后端上桌的是一大盆黄绿白混合物。黄色是小米和玉米渣,绿色是切成细丝的圆白菜,白色是面疙瘩,我实在搞不清楚,她是如何把这么多健康食品给做成类似呕吐物的状态。
孩子只探头看了一下碗,小脸立刻变得皱皱巴巴:“我不饿,可以走了吧。”
姥姥立刻发飙:“怎么每天早上都不好好吃东西?你看你又咳嗽了,就是不好好吃饭的缘故。”
接着她又将目光瞟向我,身为女儿最怕的“大恶人”,我再度被逼出马。想想今天是孩子的节日,大早晨的尽量别得罪她,于是我摆出和颜悦色的样子,宛若奸笑的狼外婆:“来吃饭呀,味道可好了,你看妈妈吃得多香。”
老公惊骇地盯住我,打了个大大的冷战。
当我把一大口不明食物塞到嘴里的时候,舌头上的味蕾枯萎了大半,大脑立刻下达拒绝吞咽的指令,慌乱间看到脚边的垃圾桶,瞬间觉得它被天使光环围绕。
就在我低头准备将食物吐出之际,老公捏了我一把,用目光无声地提示:“看见对面老妈的杀人表情了吗?”
电光火石间,我想起教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老师曾讲过,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没多少粮食吃,人们把光秃秃的玉米棒磨成粉,搀点红薯面蒸熟充饥。这种食物狗都不吃,但人却能够吞咽自如,这就是人类区别于普通动物的原因:人具有主观能动性。
我是经过上百万年艰难进化而成的高等动物,我可以的,我在内心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总算把这口像痰一样的东西送进了食道。
这种熟悉的味道猛然将大脑中曾经封存的一部分记忆唤醒,在我上小学四年级时候,也是六一儿童节的早上,我吃到了同样的饭,它有个接地气的名字“烫菜粥”。
当年我每天都和奶奶听单田芳的小说,了解到朱元璋在没当皇帝前吃过的最好食物是“珍珠翡翠白玉汤”,后来他坐在龙椅上翘着二郎腿,心心念念的就是再吃上一口昔日美味。
不知怎么回事,10岁的我总感觉朱元璋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和我吃的“烫菜粥”是同一种食品,唯一的区别就是皇帝老人家吃得津津有味,我却愁眉苦脸比吃了毒药还难受。
这种粥的味道很复杂,鼻子闻到的是熬猪食的味道,舌头感受到的是寡淡中带着些微的酸腐气,牙齿嚼到的是粗粮细粮交替带来的刺激感,好比你光着双脚,一会跳到细沙滩,一会蹦到粗糙的石滩。
反正那个六一我过得很不顺,没吃两口饭便气鼓鼓穿着裙子到学校表演节目,演出完毕后连吃了同桌带来的两块老面包。那天天气很差,一会风一会雨,体质差劲的我回到家就发了烧,晚上腮帮子鼓起来,奶奶拿手电一照惊呼“糟了”,我得了腮腺炎。
六一过后好几天,我都没能上学,两腮鼓得如同弥勒佛。成年后才得知,老爸当年为了我没吃早饭这事,和老妈大吵一架,指责她做饭太敷衍,以至于我们爷俩还没有动物世界里的金丝猴壮硕。
当然,老爸没把握好就事论事的基本原则,将战火肆意蔓延开来。他说老妈家境太差,当年奶奶还做过乞丐,所以做饭只满足于吃饱从不考虑吃好。
老妈超级要面子,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回了姥姥家,奶奶颠着小脚,带着二大爷三大爷跑到姥姥家东劝西劝,好话说尽才把妈妈劝了回来。
这就是一碗菜粥引发的大事件啊!如今20多年过去了,菜粥味道没变,小孩子对它的讨厌之情没变,唯一变化的是我的心境。
尽管我依然对老妈做饭相当凑合这事感到不满,但也能理解当年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妇女,急着做完饭赶去上班,恐怕是没有多少闲情逸致放在食物上的。
理解归理解,这个六一的早上,我把大半碗菜粥倾入老公碗中,依然饿着肚子出了门。现在我坐在办公室,肚子不时发出轰鸣声,饥饿把我的肠胃当成了架子鼓猛烈敲击着,啊,还有一个小时才到午饭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