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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渡人‖忘川忘川,果能忘乎?

2019-07-29  本文已影响13人  桓小白

—序—

世传阴鬼转生,自冥府出,必经一大河。河名弱水,广八百里,若衣带环幽冥然。飞鸟不过,鹅毛不浮。惟一捉楫摇桨者往来其间,渡到彼岸。

其人年可二十余,姓苏氏,名一苇,字杭之。凡放舟,须总九人。

出弱水,便至条支水。条支者,夷狄语也,华言忘忧,故一名忘川。发源于黄泉,色赤黄,似牲血,腥秽不可嗅。

忘川甚狭,然观之不可测其深浅,止有三石桥跨之,桥名奈何。

步奈何则一高台,曰望乡台,台六层,门榜甚华丽,一巨石当其冲。石上皆蝌蚪古篆,凡人不识焉。鬼魂至,以掌加之,则能见三生事,历历如在目前。故遂名三生石云。

阅三生毕,乃听鬼仙唱名,依次而入。鬼仙十人,皆殊色,衣五彩文衣,无缝痕。其主者一人,青裙素襦,翠钗玉环,容色绮丽,华贵无比。

相传后汉时某阀阅之长女,自幼思慕空门,一意禅修,居止沉静,饮食精洁,长处静室,不与外闻。年八十九而卒。细人无知,但呼为孟婆。盖古时以孟仲叔季序齿,孟为其长也。

孟掌一汤,以忘川之水和酿之。阴魂九人次第坐,玉女乃手捧汤剂进奉。未至,幽香沁脾,凡间罕匹,争欲一啜而尽。既饮之,头目岑岑然,不能视物。移时,身世皆忘矣。


忘川河上奈何桥(图文关系不大)

—始—

苏一苇最近的日子有点难过。

本来呢,他是弱水上唯一的摆渡人。所有的鬼魂要想赶去投胎,那必须得坐他的船,因而他收起路费来就毫无顾忌,全凭心情好坏。今天高兴,或者看你顺眼,给你打个对折;今天心烦,或者看见你就讨厌,多收你点,不过分吧?

但是现在,情况有了一些新变化。

这一呢,就是现在的鬼魂都不差钱。一捆一捆的,面额还特别大,动不动就是多少多少亿,弄得他都不知道报多高的价儿才合适了。

当然如果只是这个问题,那顶多是钱越来越不值钱罢了,日后买东西的时候多带点儿也就是了。现在手机支付这么发达,再多的钱也不过是个数字,实在不打什么要紧。

第二个问题就有点严重了。苏一苇发现,这几年来投胎的人明显比以前少了很多,而且来的人年纪也是越来越大。他记得一千多年前有一个叫杜子美的人来投胎,嘴里一直念着“太白兄”,还追问他有没有见过一个叫李白的,搞得他是不胜其烦。一会儿又叨叨“人生七十古来稀”,还说什么“你要是活到七十,咱们可不就能结伴了么。”配合那双幽怨的大眼晴,让他把这一慕场景记到了现在。但是看看现在,七老八十的不要太多。就是九十岁以上,都是稀松平常。

有时三三两两个老的一来,个个意态自如,来得又早,三排九个位置每人整好各占一排,后面有人来,他们全当看不见。还是苏一苇赔着笑脸,管他们爷爷太公的叫,又向他们宣讲政策,说这古来就定下了规矩,不凑满九个人船不能开动,时间耽误得越久,投好胎的时机就越有可能丢失掉。这句话的威力显然比爷爷太公大,他们一听,登时腿也不翘了,身子也不横了,乖乖坐到紧里边的座位上,头歪也不歪,直愣愣盯着外方——其实大家都知道,虽然弱水环绕冥界,周回近万里,宽也有八百里,但任何东西经过上面都会被吸入水中消解溶化,而且水质乌黑透亮,根本看不到下面的情况,所以盯着弱水看跟发呆没什么两样。

这不,今天又遇到糟心的了。

船已经开出三百多里了,一个八十多的非说自己有东西落下了,在座头上大呼小叫,嚷嚷着要苏一苇掉头往回走。对于这种无理要求,他当然是选择不理会,头也没回,依旧在前面开船。那人骂骂,看好像没用,也就不出声了。苏一苇想着总算是消停了,烦躁的心情一扫而空,嘴里竟翻唱起了最近某音特火的《来自天堂的魔鬼》,刚唱到“你就是传说来自地狱的魔鬼~”的时候,手肘冷不防被一个人推了一把,直接让方向盘往左转了三十多度,高速行驶的船突然一个急转弯,划出了一条半月形的浪花,差点没把船上的小年轻给吓瘫了。毕竟要是被弱水打到了身上,那可就真的死了,而且是透透的那种,俗称: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苏一苇有些窝火,但还是把方向打正过来,哪知边上那人又是一捅,这回力度更大,直接超过九十度。情急之下,只好挂成倒档,把船停下来,一来二去,船就在原地打转了。

那人犹自没有歇手的意思,恨恨地说道:“听我的,调头回去。否则叫你赚不成钱。”

苏一苇看着右手边头发花白的老者,再想想自己永远二十岁的模样,心里再怎么不愿意,还是一口一个爷爷地叫着这个实际上比自己小了将近两千岁的人:“爷爷,冥河有冥河的法律,这条船一经开出,就绝无回头的道理。否则转生办将认为是你们自己放弃了投胎的机会,名字会被收录进征信黑名单,以后的投胎也永远不会安排你们。”

苏一苇故意说得很大声,这样船上的九个人就全听到了。事情的发展是毫无悬念的,那八个人——包括之前神色自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几个老人和几个吓得脸色惨白的年轻人全慌了,每个人都操着自己熟练的詈词,破口大骂,尽是些他听不懂的词儿。

苏一苇也弄不清楚,这到底是骂谁呢?但是骂声很激烈,看得出他们的情绪也很激动,但怪异的是,没有一个离开自己的座位。

局面仍旧僵着。

“小鬼,识相点。不然把你扔到弱水里去。”好话不听,只能动粗了。

那人突然狂暴起来,大怒道:“你叫谁小鬼?老子今年八十八岁,比你爷爷都大。”说着直接一拳过去,殴中苏一苇右脸,“这一拳是我替你爷爷教训教训你。好叫你长点记性,懂得尊老爱幼的道理。”说完,又是一拳,口里兀自喃喃呐呐,理直气壮地说:“别当咱是傻瓜,咱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呢。我早听说了,这船不凑满九个人就到不了对岸,把我扔下去了,你怎么向孟婆交差?我可是听人讲,说你怕那孟婆怕得要死,在她面前简直就是个孙子……”

一分钟之内连吃两拳,苏一苇有些懵,脑袋和船一样,在打转转。等船稳下来,他的心也定了下来。揉揉被打肿的脸,啐了口带血的吐沫,露出淡红色的牙齿,冷冷地说:“八个人是没法去,我一个人还是可以回去的。”边说,伸出手指去按一个红色的按钮。

只听船底一声巨响,然后船身就开始下沉。

“等下船重新冒出来,便只有我一人了。”苏一苇微笑道。“一回去我就主动向冥王报备,说是你们劫持了我,只好启动自毁系统。到时候死无对证,她能奈我何?”

此言一出,八十八岁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狂扇自己嘴巴,打得满嘴是血,哀告道:“你是我爷爷!爷爷饶了我,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抬抬手,原谅孙子吧。”

“我记得你刚才使的是拳头。”

“要得,要得。”八十八岁狠狠地捶了自己几拳,腆着脸问道:“爷爷,你看行了不?”

下面一个认得他的人,这时终于开口了:“老高,你倒是把平日碰瓷的看家本事使出来啊。这船可马上就要沉了!你死不要紧,不要连累大家呐。”

那老高斜了他一眼,哭丧着脸道:“你可别提这茬了,老子就是最后一次碰瓷碰到个金刚石,他直接给我轧过来了……”

“你也够本儿了。听说赚了一栋带花园的别墅?”下面的人道。

“可还说呢。车倒是没给我轧死,被那些龟儿子气死了。我还在医院插着管子,那些小兔崽子就在商量分房子的事儿了。要不是吊着不死可以向肇事司机多讹点赔偿,早给我把管子拔了。老子在市立医院躺了半年,当了半年的活死人。”老高愤愤道。

“这事我知道,听说你家几个小的后来都分了好几百万。别墅也卖掉了,换了一套两室一厅让你老太婆住着。”

这些话苏一苇听了直想笑,看目的也达到了,按了一下旁边的绿色按钮,船又重新升起来了。

惊魂甫定的九个人,一时面面相觑,噤若寒蝉。剩下的四百多里路程,始终不发一言。这让喜静不喜动的苏一苇甚感惬意,哼着歌,抖着腿,愉快地到达了弱水河畔。

不是到忘川了么?那就把所有的不愉快都忘了吧。带着情绪去见那个人,着实不好的。

诗曰:

济渡世人二千年,只羡鸳鸯不羡仙。

了却公事情切切,拥怀相思意绵绵。

三生石旁历初世,望乡台上续旧缘。

画堂屏扇重晤面,昔人永隔水精簾。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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