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敷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梁坤最近运气有点好。
其实可以说是极好,感觉简直万事顺心。
总行那边通知自己准备支行副行长后备干部的遴选考试;老家拆迁听说还要多赔几十万;打算给媳妇买辆车,谁知4S店的经理要优惠五万而且优先提车;早先持有的两支都快忘了的小股票这几天恨不得长出好几对翅膀冲破云霄;连中午在单位旁边吃碗热干面那个清秀的女服务员都一直挽着头发冲自己羞羞的笑。
春风,啊不,冬风得意马蹄疾。
梁坤把腰杆儿挺得笔直,三十年来第一次感觉自己皮鞋的声音如此清脆好听。
唯一觉得不顺的是女儿瑶瑶最近的状态。
瑶瑶最近话变的很多。
这个城市的雾霾已经让孩子们在家舒服了很久了。梁坤每天回到家,女儿依然会跑来拥抱他迎接他,但嘴里总是念念有词,“我爸爸回来了,等会儿再跟你玩。”“你先玩我的小熊吧,我帮爸爸拿拖鞋。”好像她的话里总有一个对象,一个能和她玩到一起聊到一起的……“孩子”?
梁坤不太确定。自己和媳妇儿小媛都处在事业的上升期,都要工作上班,连要二胎的时间都没有哪有时间带女儿。梁坤从老家请了位远房表嫂来帮忙带着瑶瑶,算是保姆,每个月几千的工资要的可是一丁点都不含糊。但很明显瑶瑶并不是在和这位表嫂说话。
梁坤一开始并没有往心里去,觉得只是女儿自说自话自己跟自己玩而已。可是连续几天晚饭后,梁坤雷打不动的坐到电脑前,开了一罐啤酒,打算守望一下那些圆润丰满的屁股们时,总是听见客厅里一阵杂乱无章的跑动声。是不是瑶瑶他不清楚,但他很确定脚步声里绝对不止瑶瑶一个人。
想到这里梁坤有些僵,家里房子又不大,现在又住了四个人,说实话真有那什么的话它恐怕都没地方藏。梁坤是个诙谐的无神论者,勤奋的工作努力的生活,自认是个正直善良阳刚气足的男人,断不至于吸引一些奇怪的东西进家门。
近年关了。今天是周末,下午临下班时梁坤去总行拜访了一位主抓人事考核的领导,满载而去空载而归,但回味着领导的手拍在自己肩膀上的力道,梁坤不禁笑的有些呲牙咧嘴。最近运气是真好啊。哎呀到饭点儿了,人逢喜事,找几个老朋友出来弄几盅去去寒?
约了一圈就老曹有空。俩货也住的近,约在离家不远一家知名火锅店,这个季节,哦不,现在是所有季节,这家连锁的火锅店都十分火爆,这个季节尤为火爆。
梁坤先到,习以为常的看看门厅里的一万多号人,问一个甜美的女服务员排了个号,就找了个凳子坐下等。无意识的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梁坤的思绪又飘到女儿最近的古怪行为上,心头一阵阴翳。不过瑶瑶看起来倒是挺开心,而且也健康活泼,似乎并没有任何负面的东西出现在小姑娘的身上。可她这几天话越来越多,和父母的话反倒越来越少,大多数都是在和那个奇怪的对象交流,梁坤几次问过她,她都说保密,从不透露她在和谁说话。梁坤也挺无奈,不过好在女儿一切都好,就也没再多追究。
老曹打电话说快到了,梁坤扭头看了看LED叫号牌,心说你来吧来和我一起看这前面的68桌。他看着手里银光锃亮的火机,忽然想起这火机是老曹在他今年过生日时送他的,上面刻了个很容易引起歧义的草书字,嘴角划过一丝淫笑。又想起老曹这几天在安利他玩一款巨火的手游,他虽已入坑,但还没怎么摸到门路,手气倒是不错,基本上一天一个SSR(相当于大多数游戏中最高级的橙色英雄卡)。嗯,他这一段运气是真好。
“你才打到第二章?这都几天了?!赶紧加寮我带你。有几个SSR了?卧槽!你他妈手摸着欧洲狗屎了吧你!”梁坤不用抬头都能看见身后那张痴肥的大脸逼叨着把口水喷了他一屏幕。
“滚蛋!你他妈才摸狗屎了!老子运气好!”梁坤也不看他,干涩迟缓的手动操作着屏幕上那三个背对着自己的大翅膀大葫芦和断臂仔释放着一个又一个酷炫的技能。“这只有八点鬼火么?完全不够用啊,基本每回合都是空的,后继乏力啊!”梁坤有些不满意。
“你这都是凶猛输出,阵容配置不合理,刚玩都是这,很正常,这游戏其实偏养成,那些SR、R其实用处也非常大,养好了都能算是黑科技。就比如你这一章的boss,要是能抽住养起来,上阵就能解决你鬼火短缺的问题。哎你怎么不打完啊,boss都出来了。”
“不吃饭了是么?叫到咱了!”梁坤听见自己的叫号赶紧站起来去撵那个戴着耳麦的女服务员,随意瞥了一眼屏幕中间那个穿着蓝黑相间和服的矮小身影以及她身后发梢上飘荡着的六点鬼火,迅速的按下了锁屏键,恍惚间似乎看见她前胸跟后背都写着什么字。
一顿饭一瓶酒,还有一身腌入味儿的火锅味,俩老爷们儿酒足饭饱,乐呵呵的往家走。老曹也看出来梁坤对这游戏不怎么感冒,就没再把话题往那上引。他知道梁坤爱玩那种直接粗暴砍杀爽快的游戏,战斗力上不去怎么办,充钱呗,人民币战士永远无敌。他跟梁坤讨论过这个问题,为什么这些年游戏产业越发蓬勃,因为我们这一代人都长大了工作了有钱了,再也不用去街边的电子游戏厅一个游戏币拳皇97搓一天了。
小时候的游戏梦就像扑满里的硬币,越存越厚越存越沉,长大的岁月里亏待自己的,现在自己有条件了,当然要统统补回来。
俩人在院子门口分道扬镳。梁坤微醺着进了家门,媳妇儿女儿早就睡了,家里安安静静的也没有诡异的跑动声。于是他静悄悄慢悠悠的换着睡衣,心头一抹不对劲的感觉愈发明显:自己身上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当他把烟盒掏出来的时候终于意识过来:打火机忘在火锅店了。老伙计送的三十大寿生日礼物,礼轻情意重。梁坤先给老曹打电话,老曹没当回事,笑着说今年过生日再送一次,这次送半打,再也不怕丢了。梁坤自己倒是有些愧疚,挂了电话又打给火锅店,报了桌号,请店里留意如果拾到请保存回头去取,火锅店说他们那桌早就收拾了,没看见有打火机,并表示会继续留意请客人放心。
梁坤留了联系方式,觉得实在困得不行,倒头就睡着了。
梁坤做了个梦。
梦里他又看见那个身着蓝黑相间和服的矮小身影,这次并不是隔着手机屏幕的对视,而是触手可及的近距离相望。他能清楚的打量着她的轮廓,感受到她只到自己大腿的身高和那双内八的踩着木屐的小脚丫以及她额头上凸起的角还有身后飘浮的六点鬼火。
好清晰。
她没有任何情绪的看了梁坤一眼,转身前行。梁坤还是没看清她身上的字,尽管那些字好像很大。他想喊住她问些什么,想了想终究没喊出来。
梁坤的好运气似乎到头了。
从吃完火锅那天开始,梁坤就感觉事事开始越来越不顺了。
先是股市开始全线飘绿,飞得越高栽得越狠,他持有的那两支小股一夜回到了解放前;再是4S店的销售总监打来电话说之前那个销售经理给他的价格是不合理的他们店里从来没这样卖过车,一句话就取消了之前承诺的优惠;然后之前老家拆迁的那种赔偿政策被证实是谣言;再有就是总行对那位主抓人事考核的领导突然做了工作调整,明升暗降,这样自己的支行副行长后备遴选不知道会不会有变数;最后连单位旁边那家热干面店的女服务员也不再冲自己笑了反而还次次都多收自己钱。
人不顺的时候喝水都塞牙。对梁坤来说,女儿的情况永远是最重要的。
雾霾依然,女儿依然在家,但这几天小姑娘似乎不怎么说话了,总是闷闷不乐的。
这天梁坤下班到家,还没进门就听见瑶瑶在里面哭的撕心裂肺,他赶紧进屋,女儿扑进他怀里哭得令人心疼,“爸爸,她不见了,她是不是再也不来找我玩了,呜……”
一瞬间梁坤呆在原地,只觉得脑海中一道闪电劈过,把什么都照的清清亮亮的,这一刻他终于看清了那个小boss蓝黑相间的和服上面的字:前面印的就是那个容易引起歧义的草书字,她的背后则是五个大大的字母,令人悲伤而又熟悉:
“ZIPP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