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研读434：日者列传（二）
日者列传（二）
“贤者的行为，是应当行正道而敢于直谏，多次劝谏不听才能退出朝堂。他们称颂别人从不期望回报，指责别人也不害怕抱怨，只以有利于国家和百姓为要务。所以官位不适合自己从不就任，俸禄不是功劳所得从不接受；看到有人行为不端正，就是显贵也不敬奉；看到有人浑身污点，就是位在至尊也不对其卑下；得到了也不欢喜，失去了也不遗恨；如果不是自己的罪责，就是受辱也不羞愧。”
“现在你们两位先生口中所说的贤者，都是让我感觉非常羞辱的。他们卑躬向前，趋势而言；相引以势，相导以利；结党营私，以求尊誉，以受公俸；平时干的全是谋私利、枉主法、剥削农民的勾当；以巴结官员用来树威，以枉法作为机会，凭横暴谋求利益：这群人实际上和那些持白刃抢劫的人们没有区别。他们在刚试用为官时，竭力耍弄巧诈伎俩，粉饰虚假功劳，手持华而不实的文章欺骗君王，以便能爬上高位；被正式委任官职后，从不肯让贤者陈述功劳，一直自夸其功，以假乱真，以无作有，以少改多，只为了求得权势尊位；平时大吃大喝，到处游乐，声色犬马，无所不为。这些人不顾及父母亲人们的死活，专门去干违法害民的勾当，在生活上肆意挥霍，虚耗公家：这其实是群不拿弓矛的强盗，他们攻击他人却用不着动用刀箭，虐待父母却从不被定罪，杀害国君不受讨伐。凭什么认为他们是高明的贤者呢？”
“有盗贼起来却不能禁止，夷貊不服却不能摄取，奸邪起来却不能堵塞，官府虚乱却不能治理，四时不和却不能调和，人物不熟却不能调济。有贤才不作为，这是不忠；没有贤才却虚居上位，只为了领受俸禄，妨碍贤良者到来，这是窃位；有权的让其进入到时，有财的给予礼遇，这是虚伪。你们难道没有见到鸱枭和凤凰一起飞翔吗？兰草芝蔻却被遗弃在旷野中，蒿草杂萧却生长得茂密成林，让正人君子隐退不能扬名显众的，正是在位的诸公所导致的。”
“述而不作是君子的要义。现在的卜者，肯定要法天地、象四时，顺于仁义，分策定卦，旋转轼盘，然后才说出天地利害，事情成败。剥掉先王安定国家，肯定会先用龟策占卜日月，然后才代上天承命治理天下；选中吉时吉日，然后才敢进入国都；生下儿子后肯定先要占卜吉凶，然后才敢养育。自从伏羲作成八卦，周文王演义三百八十四爻而后天下大治。越王勾践践效仿周文王八卦而后击败敌国，称霸天下。从这些事情来看，卜筮者有什么值得忧虑的呢！”
“何况卜筮者们都是洒扫干净才开始设坐，正其冠带，然后才开始说事，这是有礼仪。他们所说，就是让鬼神能享用祭品，忠臣能侍奉其君主，孝子能供养他的双亲，慈父能抚育他的子女，这是有大德的行为。问卜者所花费的几十、上百个钱，都是出于道义，这或许能让生病者痊愈，将死的人得以获生，祸患得以免除，事情或许成功，嫁女娶妇者能够顺利：这种功德，难道仅仅只值几十、上百个钱吗？这可能就是老子所说的‘上德不德，是以有德。’现在的卜筮者给人好处很多却受益很少，这和老子所说的有什么不同吗？”
“庄子说：‘君子内无饥寒之患，外无劫夺之忧，居上而敬，居下不为害，君子之道也。’现在的卜筮者所从事的职业，积蓄不能成堆，收藏不用府库，迁徙不用辎车，装载起来一点也不显重，收费只是生活所用，其他分文不索。手持索要不多的物品，游走在无穷的世界，就是庄氏行动起来也不过如此，先生凭什么说不能占卜呢？天不足西北，星辰西北移；地不足东南，以海为池；日中必移，月满必亏；先王大道，忽存忽亡。两位先生要求占卜者言出必信，不也让太让人迷惑不解了吗？”
“先生们难没有看到过谈辩之士吗？他们虑事定计，肯定是自己的所思所想，但却不能任何一言说中君主的心意，所以他们谈论起来言必称先王，语必道上古；虑事定计，粉饰夸耀先王成功的做法，谈论其败害的教训，以便迎合君主的心意，这样才能实现自己的想法。要说言辞夸大没有边际，再也没有超过这些人。便如果想强国成功，尽忠君主，不这样做就不被接受。现在的卜者只是教导那些愚昧之人。这些愚昧之人，怎么能三言两语就能说动他们呢？所以才不厌其辞。”
“所以骐骥不能的笨驴同驾一辆车，凤凰不能和燕雀结伴为群，贤良者也不能和不肖者同列。所以君子选择地处隐蔽是为了躲避众人，以便不再受到束缚，他们在暗中观察世界，这有利于明天性，助上养下，多其功利，不求尊誉。先生们随便发表的这些议论，怎么能理解长者之道呢！”
宋忠和贾谊听完后茫然失色，神情惆怅，精神恍惚，若有所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们只好起身整理衣服，连续拜了又拜，辞别司马季主。两人走起路来，竟然分不清东西南北，出门只能自己上车，趴在车栏上不敢抬头，好像透不过气来。
黄其军
作于2021年1月17日（古历庚子年十二月初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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