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缨花

回到久别的故乡，我的心啊，就像吹进了一股温暖的春风，暖洋洋的。 “马缨花，我心中的花、、、、、、”唱着这支儿时的歌，漫步在故乡的土地上，就像是走进了童年的梦。

忽然，我听见附近有人也在唱着这支歌，同我的歌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奇妙的二重唱。

这是谁呢？我寻声找去，走着走着，歌声消失了，眼前是一片齐刷刷地半人高的小树林，细看竟是清一色的马缨花树苗，在微风中向我招手。不用说，那歌声就是从这片小树林里传出来的。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走进苗圃去寻找。蓦地，从树丛中闪出一个姑娘，只见她细眉秀眼，透着一股灵气，穿着一件水绿的衬衣，红扑扑的脸蛋恰似一朵秀气的马缨花。 ”啊，是你！”我俩同时喊出声。原来她就是我童年的伙伴小樱姐。我们立刻抱在一起，好一阵亲热后，我俩手拉着手走在苗圃的小路上。于是，儿时的情景一幕幕地回到我的眼前：

那时，在我们这个农场里，有一片美丽的马缨花树，每当柳絮飘尽，杨花飞逝的时候，马缨花就悄悄地探出绒绒的小芽，将那纤细的 树叶沐浴在阳光里。到了盛夏时节，好多花束都凋谢了，马樱花树却开满了一簇簇粉色的花冠，毛茸茸的，像一把把展开的小扇子，给人们扇着清凉的风，并散发着淡淡的馨香。有时，它跳到小嘎嘎的手上，挂到小丫丫的发辫上，映红了一张张笑眯眯的小脸蛋、、、啊，马缨花给我们带来了多少欢乐。整个夏天，我们就在清凉幽香的马樱花树林中度过。

有一个小姐姐，从来不爬树伤花。她常在傍晚扛把小锄头给马樱花树松土浇水。

有一天，我问她为什么马缨花的叶子像含羞草，一到晚上它的叶子就闭合。

小姐姐眨着大眼睛歪着头，竖起一根手指头，像个小老师似地说：“我爸爸说，马樱花树里有含羞草素，所以一到晚上它就闭合，太阳一出来，又会张开。”

接着，她又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小樱吗？”

我摇摇头。她告诉我，原来小姐姐与这些马樱花树是同岁。她出生时，正逢她爸带领大家在栽树。她爸是农场场长，为了绿化环境，他亲自带头栽了几十棵马樱花树。他没有立即去医院，就在工地上给小姐姐起了一个名字，叫小樱。

后来，我同小樱成了好朋友，常在一起玩。

有一天，小樱姐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在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没有树木，人们干完活，找不到一块阴凉的地方休息，汗是咸的， 连风也是咸的。一个小姑娘的爷爷就这样热死在酷阳下面。小姑娘哭着说：”让我变成一棵树吧，好让人们乘凉。”话刚说完，她就觉得自己变小了，变成一颗小种子落到地上，又叭地裂开，伸出两片小芽芽。妈妈连忙用土培育起来，乡亲们也帮着浇水。小芽见风就长，霎时长成一颗大树。乡亲们欢呼着在树下乘凉，可是天太热，人们还是热得冒汗。就见大树摇呀摇，又长出许多小扇子似的花朵来。树梢上响着小姑娘的嗓音：做扇子，扇凉风、、、从此，人们就有了扇子和树荫。

我正听得出神，小樱妈提个饭篮来喊她：“还不快给你爸送饭去，把药也带上。”

原来，小樱爸带着病又领人们去东碱滩栽树去了。小樱趴在我的耳边，十分神秘地说：“你知道吗？我爸说，他要把农场建成一个桃花源似的地方。”

谁料想，在史无前例的运动中，小樱爸被打倒，马缨花树也都被砍伐了。从此，农场里再也看不到那纤纤绿叶和云霞一般美丽的花朵，更没有了阴凉和芬芳。

前几年，小樱爸被平了反，并调到省里去工作，他带走了老伴，却留下 小樱在苗圃继承他的事业。

“好妹妹，还想听故事吗？”小樱姐歪着头还像个孩子一样的天真。

“当然想听，美丽的故事，永远爱听。”我仿佛也恢复了童心，望着绿衣仙子般的小樱姐，和她身旁绿茵茵的小树苗，我似乎猜到她要讲什么。我仿佛看到眼前的马缨花树苗一下子长高了，形成了一片蓊蓊郁郁的树林，满树满枝的花儿绽开，如云似锦，摇曳着千万只美丽的小扇，人们在树下惬意地纳凉、说笑、尽情地享受着生活的甘美。

其中，有两个追逐嬉戏的小姑娘，一个是我，一个是小樱，在她们的发辫上，都插着一朵粉红色的马缨花、、、、、、

（作者系医务工作者，33岁。曾在报刊上发表过小说《小护士日记》、散文《霜花》、《三上普陀山》等作品）

点评

色淡香更幽

人类，是美好生活的创造者，是大自然的主人，但在自然改变的过程中，却常常有人犯顾此失彼的错误，造成生态平衡失调，自毁家园。加之极左路线的影响，在我国，这个问题是比较严重的。然而，具有远见卓识者，亦不乏其人，散文《马缨花》中的农场场长，就是这样的人物。他在领导农业生产的同时，还注意到了植树造林，改变和美化环境。为此，他废寝忘食，连妻子分娩他都没空去探望，一心一意要将农场办成个“桃花源”。他受了累，也受了委屈，打倒批斗不算，还砍掉了他苦心经营的樱花树，但却没有磨掉他美好的理想。当他重返领导岗位，并被调到别处工作的时候，他毅然将女儿留下，继续完成他未尽的事业——为生活增添绿荫和芬芳。这是一副多么高远的眼光，一个多么广阔的胸怀，一种多么顽强的精神！这篇散文不但选材新颖，立意深刻，而且颇具艺术特色。它就像一朵淡雅、纤巧的马缨花。没有浓艳的色彩，没有动人心魄的情节，给人的，是一种清新、单纯的美感和幽幽的馨香，犹如一股出自青山的涓涓溪流，似一阵小扇扇来的徐徐清风。它的人物处理，更为巧妙，特别是农场场长这个人物，似见非见，虚线勾勒，几乎是“藏”在了花丛绿荫之中。借小樱之口讲出的那个具有浪漫主义色彩的小故事，则巧妙地起到了点化主题的作用。倘若作者能在语言上进一步加以锤炼，将会使文章更加生色。

这是当年编辑老师给我的评价，简直令人羞颜。

后记：同样，这也是我早期的作品。原来我只是描写每天路过看到的几棵合欢树（也叫马缨花）一年四季的变化，只是对自然景观的一种赞美和喜爱。可是寄给编辑部后，老师们又叫我修改，非叫我编出一个假大空的领导英雄来。那时的我还很幼稚听话，结果就在老师们的授意下，把原来的文章改的面目全非，炮制出这样一个无中生有的，伟大的场长领导。今天我一边打印，一边咧着嘴笑，笑当年已经三十好几的我，就像一个小学生，也笑编辑部的老师们就像小学的语文老师。笑过之余，又感觉无奈，如今的小学生写作文还是如此，条条框框都在规定中，都是一个口径。就是新闻联播、报刊还是如此，几十年不变，就是歌颂。但是，我很快就变的不听话了，我从伤痕文学里了解到许多真相，开始有了自己的独立思考，幡然醒悟。如今网络文学更是波澜壮阔，任谁也无法阻挡，我更要写真实的，能触动心灵深处的文章。

后记写于2018、07、07

马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