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中嗅那份美》
黄昏时刻夕阳喝了点从庄稼人那里窃来的酒,影子摇晃地从碾子坡斜斜的洒下,不一会儿不胜酒量的夕阳就从远方的山峰落下,连影子也被俘虏了。
夜,黑漆漆的,月亮姑娘还在睡梦中,更别说那些淘气顽皮的星星了。三三两两的庄稼汉们从田间走出,锄头肩上扛,香烟嘴里叼,边走边闲聊。谁家又买什么东西了;西街的铁牛盖房了;东舍狗蛋家的女子考上大学了;谁家的儿子娶媳妇了;哪家女子出嫁了。农民总是这样的,用这些与己无关的事儿慰藉疲惫的身体。慢慢地月亮姑娘把睡醒的脸从云层里露出,活跃在树梢,不大一会儿它唤出了孩子们。某刻,天边又多出了许多双眼睛,它的孩子们开始忙碌工作。电视剧里的人物哭了,外甥女却乐呵了!小外甥也在母亲与大姐身边跑来跑去。“妈妈我要吃奶奶。”
家的门前没有古装电视里的小河,也没有什么楼阁琼宇,而是几棵比我还年长的槐树,还有农忙时帮助父母分担活儿的牲畜。在向后面望一眼,你看到的不是洋楼别墅,而是用土坯建造的屋舍,透过掉了一块木板的大门可以看到院内的真实境况。我不是一个会编故事的童话大师,也不是泼墨武装人生的文人骚客。我只是生活在这座村庄的娃。记得这里的人们和睦,记得这里的人们温和,记得这里的人们热情,我是喝这里的水长大的娃,这里是我的家,是生我养我的村庄,这里是记录我童年生活的影集,这里是落叶聚还散,走到何方都要回头的香舍。
当你从碾子坡上走下来时,你总会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舒心,这里的空气中夹杂着质朴,连长在路边的野花小草都是那样的好客、洒脱。我喜欢这里,这里有埋藏我坠地时的哭声,这里是我生命的起源。只是长大后心中孤独倍增,小时的玩伴们四方打拼,那些儿时的足迹已慢慢被风霜雨露隐藏,现在总会做着离开、回来的动作。我也说不出那种在离别时的不舍与归来后的亲切。或者当你把目光集中在村后的果园时,夜晚的闃静,虫儿的聒噪,还有谁家的公狗与母狗之间的较量成为夜色下的小曲,那种感觉只有身临其中的人才能够体会得到,乡村的夜晚虽没有城市的热闹,也没有城市的群楼林立,但却有着沁润心脾的安逸,你无需质疑。如果你没有过那种感觉,那或许只因为你是从来没有亲近过自然的麻木者,一个没有亲近过自然的人,我不敢想象他的灵魂是否有那种质朴的淳厚或纯厚。
在村里的每个十字路口边都有几个或者更多的老年人或闲的没事干的年轻小伙中年人坐在一起扯天谈地,不知谁蹦出一句什么话,让已耋耄之年的大爷们笑得合不拢嘴,仔细观察,嘴里的牙齿也不见几颗,这边有几位老爷爷掀花花,“我出老虎,”一个大爷说。从他嘴里溢出的旱烟烟雾萦绕在半空,一个年轻小伙子骑着摩托车从党支部的门口疾速而过,那个我唤二伯的老人指着他的脊梁骨谩骂:“瞧那怂样迟早都得出个什么事。”我想很多人都误认为二伯的心数不正,只不过你的认为是错的,因为你不懂得乡村里那些人们内心的憨厚与老实,还有他们那一颗颗善良的心。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系,但他们还是会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出那种担忧与关怀。我从内心感觉到他们是可爱的,像孩子一样偶尔也会淘气,但干活或是办什么事却又如此认真,也许乡村的人们永远有着某种深邃,或者神秘。只不过心永远是最可亲可敬的。他们的心我也大多是不了解,因为境界不同,经历不同,所以我说他们永远有种深邃与神秘。
在狗蛋家里聚集了许多的青年、中年,四人为坐在一张方形木桌子打麻将。桌子是用红色油漆漆过的,为什么要用红色的?我大致知道农村人依然存在那种旧思想,在他们朴实的心里存在着:“红色是大吉大利”的那种思想观念。旁边围着五六个抽烟的中年人,还有一个发型飘逸的小伙。屋子里的摆设不算怎么阔绰,不过在农村这样的家境也算得上富足。铁柱摸了一张牌向桌上一拍:“嘿!我炸了。”“今天手气不错啊!”旁边的小伙说道。“那中午不请客撮一顿。”“撮个鸟毛,老婆还等着给娃买衣服,小女儿哭着要奶粉呢!”他们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扯谈。坐在桌子东边的牛蛋诡秘的注视着铁柱,狗蛋的妻子在炕沿边坐着纳鞋底,长子在木柴堆那里砍柴,准备做饭的柴火。
在村西边有个卖杏子的外村妇女,她见人总是一脸的笑意,因此很多人都去光顾。也因而她一天就会卖掉好几担杏子,听说她男人去年在建筑工队上干活时从楼上摔了下来,然后死了。从此她就和独子相依为命。独子已经二十好几的人了,去年从学校出来一直在北京打工,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过,女人的眼睛总是笑意盈盈,但心却是否被那孤独占据。她生活也很节俭,我见到她时她很客气地问我:“小伙子要不要买一点很甜的。”“这咋卖呢?”“一块钱五个。”“装五块钱的吧!”每年杏子成熟时她都会挑着杏子到村里卖。第二天我见到她时,她已经收拾起摊子,快速的把杏子码在笼里。我问她:“阿姨今天怎么收拾这么早,这还没有卖完啊!”“娃今天回来,听说还给我领回来一个北京姑娘,我这当妈的得赶紧回去把家里收拾收拾。”说完后她挑起杏子疾步走开。一个肩负着家庭重担的女人,我不知道她的辛酸与压力,或许她是一个比男人还要坚强的女人。几天后的早晨我见到她时,她旁边坐着一个长的俊朗的小伙子,我也约莫估计是她的儿子吧!“阿姨,北京的姑娘怎么样啊?看孩子也不小了,挑一个好日子就把吗事了了吧!”当我说出这话后才发现她们娘俩的表情是不大好看的,也许我应该明白什么。小伙子扭过脸来对母亲有点抱怨的嚷道:“都怪你,让你不要用那抹锅台的抹布抹碗筷,不要把鸡放开在院子里乱跑,不要让猫和人睡在同一个炕上,你就不听,现在高兴了。”女人只是一声不吭,我似乎能清晰的听到她不匀称的呼吸及心跳,看起来很愧疚,也许她现在正狠狠地责备自己,我不能体会一个当母亲的此时的心情,我也不会懂得一个女人的内心。然而我只能这样说:“小伙子,无论你母亲怎样,她都是你的母亲你不也是被她这样喂大的啊!可是你依旧健壮啊!不见得什么病啊,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幸与幸福,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它失去的或许本该九百属于我们自己,为何要对别人施加这些无谓的痛苦。”这时那孩子已经泪水夺眶而出,紧紧地抱着她的母亲。
村中有一条巷子,巷子的北边有一口老井,这口井养活了全村上上下下三千多口人。井里的水不知被多少人喝过,不知养活了多少代人,它依然源源不断的藏着甘甜。水很清澈,映照着每一个离开活着的灵魂。经过这么多年,不知是多少年它依然滋养着每一个生命。铁柱挑着扁担来到井边挑水,狗蛋露出满嘴的黄牙笑着说:“铁柱哥走,吃羊肉泡馍去”也许村里在我还未出生时古井就已经存在多年,这个我熟悉的村庄里也永远都藏着无穷无尽的说不完的以及我还不知道的事儿。
阳光再一次从碾子坡上逃走,村里除了狗吠声和一些虫鸣,又是一个凉如水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