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工薪股民|第七章 卡上的钱越来越少了

常无忌放了暑假。炎热的夏夜，终于不用天天按时上床睡觉了。

这些日子，这个十岁不到的小家伙，迷上了大北京的夜生活。

或许，孩子的天性都是喜欢热闹的。白天，常无忌跟着常笑尘或者叶清欢去单位，在看书，写作业，看着大人忙进忙出地工作，他感到无聊透顶。

他央求叶清欢，让她晚上带他出去玩。

叶清欢能体味常无忌的心态。自己小时候，一放了暑假，天天和小伙伴们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窝，在田野里撒欢儿。

哪像现在的孩子，被圈养在钢筋水泥堆砌的高楼大厦里，沐浴阳光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亲近大自然的时光更是凤毛麟角，哪里有像她小时候所经历过的那些野趣呢。

叶清欢也喜欢北京的夜。在闪烁的霓虹和迷离的夜色中，她常常驻足在某地，饶有兴致地看各色人等熙熙攘攘来来回回。或者坐着空旷的公交车上，在站与站之间，走走停停。

这天吃过晚饭，他们去了东四十条。下车后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一超市。常无忌雀跃着说要进去看看。

叶清欢一时兴起，对常笑尘说，那何不买些啤酒，找个地方，撸串去。

叶清欢的建议正中常笑尘下怀。一行三人在超市买了啤酒。拎着找了一小摊位，烤串吃酒。倒也惬意。

三瓶啤酒喝完，叶清欢意犹未尽。又拉着常笑尘一路溜达到簋街。

在一家紧挨着一家林林总总各具特色的餐馆间，叶清欢发现了一家店面装修得古色古香的卤煮店。

虽然已是晚上八九点钟，却依然人气爆满。卤煮向来是常笑尘最爱的吃食，只是近两三年来，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日下，他才慢慢收敛了自己对一些高脂肪高蛋白的食物的兴趣，改吃新鲜水果和蔬菜了。

在等餐来的空档儿，叶清欢随意地翻看手机。看到有一笔转出的账目，她不经意地问常笑尘：“又转走10万。买了股票了？”常笑尘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叶清欢继续查看他银行卡上的余额：“又赔了？！我账户上的30万怎么只剩22万了？赔了8万啊？！”常笑尘表情有些错愕，惊呼道：“8万？！不会吧？”

她没想到常笑尘有这么强烈的反映。再仔细查看支付明细时，才记起前一阵子给常无忌报名英语学习班和小提琴培训班，统统交付了一年的费用，两项开支加起来，正好5万元。

常笑尘给叶清欢的手机下了炒股软件。他本来是想指挥她操作的。他说，大凡在股市赚得盆满钵盈者，都是有自己的操盘手的，用以缓冲因一时冲动造成的操作。他也确实遥控叶清欢操作过几次，但并不像他当初想象的那样。

遥控叶清欢的好处，就是他在让她操作之前，可以停下来思索片刻，确实可以避免频繁的不必要的操作。但不便利之处在于，叶清欢一旦工作上忙碌起来，根本无暇顾及他发出的指令。

他不再指望她。但她手机里的软件还在。他操作的输赢，她便一目了然。而她卡里的30万元，是常笑尘预留的家庭开支备用金，他和叶清欢说，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轻易动这笔钱，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马上要交出去的近10万元房租，以及已经支付出去的常无忌的课外班培训费用，估计最多能够支撑一年的时间。

两天前，常笑尘确实按捺不住，从叶清欢的卡里转了10万块钱出来，本来以为可以小赚一笔呢，无奈却赔了。在常笑尘的印象中，应该赔了两万多元，所以，当叶清欢以为又赔掉8万时他忍不住惊呼。

一碗热气腾腾的卤煮被服务员端到了常笑尘面前。常无忌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忽闪着袅袅升腾过来的热气，尖着嗓子叫嚷：“这个叫什么卤煮的，这么难闻的味道，有什么好吃的？！”

这孩子打小儿，对所有肉类及奶类，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排斥，当听叶清欢提到，动物的肥肠啊肝脏啊肺啊集合到一起做成的吃食便是卤煮时，在常笑尘和叶清欢要带他进入这家网红店时，更是吵闹着不肯进来，直到常笑尘许诺，可以给他买一瓶她他爱喝的橙汁作为交换条件，他才勉强跟了进来。

股市的亏损并没有影响到常笑尘和叶清欢二人对于面前这一大碗卤煮的热爱，两个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很快便把将那些筋头巴脑吃进肚子里去，然后心满意足地带了拎着半瓶橙汁的常无忌离开了生意兴隆的卤煮店。

霓虹闪烁的街面上人头攒动，夜晚的燥热并未打消人们周末休闲的心态，人行道三三两两的人，说笑着从常笑尘一家三口面前经过，在慢慢地消失在昏黄的灯影里。

常笑尘不失时机地和叶清欢传授着关于他投资股市的各种策略和技巧，虽然叶清欢不感兴趣，却不得不哼哈地敷衍。常无忌时而走在他们的前面，时而又落在他们的后面，时不时地凑上前来，故意做出各种鬼脸吸引叶清欢的注意。

常笑尘对常无忌无休止的骚扰有些不耐烦，他将挡住他们去路的常无忌扒拉到一边，义正言辞地说：“别再打扰我和你妈妈谈话，我们在说很重要的事情呢。”

常无忌委屈地撅着嘴，使了蛮劲抓住叶清欢的手，要叶清欢跟了他走：“一晚上都是你俩在聊天，妈妈是我妈妈，我要让妈妈给我走！”

常笑尘叹了口气，大踏步跟了上来，继续向叶清欢说道：“今年春节以来的失利，都是因了买房的压力。”为了佐证，还拿出来那个他经常提到的投资专家叫做杰西利物莫尔的理论，大致为有压力不利于放开手脚等等。

叶清欢不置可否。既然知道压力可能会影响到投资失败，为何还一股脑地往里面钻呢？

人啊，总是这么不自量力，以为心存的侥幸，真的可以为自己带来期望中的收益或美好，殊不知，等待自己的，往往是无法收拾的一片残局。

而在叶清欢心里，目前最大的压力，不是常笑尘炒股带来的小亏损，而是欠银行的那一大笔贷款，和除了那一点点屈指可数的死工资，似乎永远无法真正兑现的常笑尘口口声声提到的股票的收益。

在这喧闹的街道上走着，叶清欢突然就觉得心里像被压了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