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顶上奔跑

文/沐恩佳音

曾经：人居屋顶之下，鸟住屋顶之中，屋顶之上是苍穹

今天，我带孩子们回老家看妈妈。碧空如洗，微风轻拂，空气中飘荡着清新的泥土的气息，混合着妈妈种的玫瑰花香。

沐恩、佳音带着我的侄子侄女，上到房子的二楼，在平台上欢快地跑来跑去，开心的笑声响彻天空。

看着他们欢快的身影，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我小时候的屋顶。

小时候，我们家的房子是新盖的，蓝砖蓝瓦，可是村里也有一些房子比较破旧，我奶奶的西屋就是土坯墙、茅草屋顶，就是这座简陋的房子，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

下小雨时，雨水都会顺着麦秸秆流下来，像一条条细丝线，从屋檐轻轻飘洒下来；下大雨时，多根秸秆挤到一起，水顺着屋檐哗哗啦啦往下流，雨水落地，满地黄。

每年冬天下雪后，茅草屋顶上会有刚化的雪水下来，早晨的屋檐上，会冻着长长的金黄色的冰琉璃。

我和弟弟们总会兴奋地拔掉几根，拿在手里比赛谁的更长，双手冻得像十根红萝卜，也舍不得扔。

奶奶家的堂屋是青瓦屋顶，冬天的冰琉璃多是白色透亮的，我们会找来长棍敲下来许多根，捡起来炫耀着自己的战果。

有时候，弟弟们会忍不住放在嘴里吸溜几口，但是只要被妈妈看见，总会被鞋底在屁股上打几下，看他们疼得咧着嘴，还不忘偷偷吃上几口，我都忍不住笑。

有一年夏天，奶奶发现茅草屋顶上，每天都有麻雀叽叽喳喳地叫，让爷爷爬梯子上去看，上面竟然有一个麻雀窝。

一窝刚出生的麻雀，张着嫩黄的小尖嘴，圆溜溜的小眼睛，发现爷爷靠近，机敏地躲在角落，疯狂地叫着“妈妈”。

爷爷下来说，只要房子不漏，就让他们在上面吧。就这样，人居屋顶之下，鸟居屋顶之中，屋顶之上是苍穹，真的是难得的自然和谐之美！

不过，茅草的屋顶实在不结实，经常漏水，我奶奶总是拿盆儿在屋里接着，等雨停了，再让我爸爬上去修。

我生活在平原，放眼望去，满坡是绿色，根本见不到山的影子，没见过就没有概念，可能也就没有什么念想了，所以我小时候最想攀爬的不是高山，而是屋顶。

虽然那时候村子里大多是青瓦屋顶，但没有哪个小孩敢爬上去，主要是因为大人不允许，怕孩子会掉下来。

我家的房子，只有我爸能够上去，但都是例行修缮，把烂瓦换掉，把溜下来的瓦片重新粘好。

每次看见爸爸爬上屋顶，我就羡慕不已，心里痒痒。我盼望有朝一日也在屋顶上走走，那样就离蓝天更近了，视野更阔了，我想伸手摸摸天！

屋顶下生活着一家人，只要屋顶在，家就在，可是奶奶家的屋顶曾被人掀掉过。

那时候，我叔叔家有两个女儿，总想再要个儿子，可是计划生育查的紧，他们一家人躲走了。

检查的人来奶奶家很多次，找不到我叔叔，家里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直到有一天，村支书、计划生育管理人员，还有几个年轻人一起来。

领导往我奶奶家堂屋的屋顶一指，几个年轻人很快就爬上去，任凭我奶奶在下面哭喊着求他们：“别扒房子啊！我现在就去找人借钱......”

可是，他们好像听不到奶奶的哀求，那些人坐在屋脊上，两条腿使劲往下蹬，“呼呼啦啦”瓦片摔在地上，变得稀碎，屋顶上升腾着灰尘，也升腾着我心里的怨愤！

我坐在奶奶身后，轻轻扶着她，看着悲痛欲绝的老人，再看那些在“嘻嘻哈哈”的笑声中，扒我们屋顶的人，我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屋顶没了，一群人扬长而去。我抱着哭得有气无力的奶奶，眼睁睁看着家里的房子瞬间没了屋顶，心里五味杂陈。

现在的农村，大多是两、三层的小楼，大部分有平层屋顶可以行走，人们再也不用担心，屋顶被人说拆就拆了。

屋顶上安装了太阳能，楼梯间做成淋浴间，生活条件的改善，让人们脸上多了笑容。

只是，屋檐飘雨已是昨日之梦，金黄的琉璃也不见了踪影。

“妈妈，你看那边的麦子黄了，可以吃了吗？”女儿站在屋顶上向我大声喊。

我放飞的思绪，被她的声音拉回。是的，田地里的麦稍黄了，农民又会有一个好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