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梁永兴公主萧玉瑶
我是父皇的嫡长女,一出生就极尽荣耀。我打小便不好读书,父皇那类文人,一股子酸腐味,什么咬文嚼字,岂能比胡吃海喝一顿来得痛快?还有父皇召来的那些秃驴(和尚),成日神叨,甚是惹人厌。母后也极爱父皇爱的那套,萧玉婉,萧玉嬛也附庸风雅,一副文人的臭德行。萧宝融禅让父皇后,我便成了长公主,更是无人敢惹我。母后已离世,更是无人管教我。
如花似玉的年岁我却下嫁给了形貌短小的殷均。谁人都知那殷均的爹殷叡是父皇的挚友,父皇还美其名曰让我调整性情。那天杀的殷均,单是站在我面前就令我作呕,还自作主张要教我书法,时时在我耳边念叨什么敬老爱亲,厉行节俭。本公主岂容他教导?
殷均一入公主府,我便叫人把我的“大作”贴在墙上。你们知道我写的什么吗?“殷叡,殷叡,殷叡……”,全都是他爹的名字!那些字,像蟒蛇一样向着他呲牙咧嘴。不是要教我书法吗?不是告诉我要孝顺吗?本公主偏反着来。那殷均竟像个娘们一样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抹着眼泪冲出门去。
你们说,他好歹也是我驸马,家丑不可外扬,事情捅到父皇那儿也不好。我便命人取来一段绸子,将他捆了拖回来。那殷均也真是柔弱,听下人说反抗了没几下就昏了过去。他那小体格怎能对付得了本公主。
我至今仍记得初见六叔时的景象。也不能说是初见,但那次宫宴上的一见,我便爱上了他。那时我嫁人不久,六叔征魏归来。他可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身长八尺,容止可观,与驸马不可同日而语。不多久我便与六叔交好。六叔不仅貌美无比,且待我极好,每每我被他人诟病“奢靡”,六叔都会笑侃“只玉瑶有一颗赤子之心”。与六叔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欢快的一段日子,我不管他有多少妻妾,多少子嗣,不管我们的悖于伦理,我只管死死抓住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
自与六叔相好后,我便愈发不待见那天杀的殷均。一次我故技重施,贴了大字侮辱他。谁知那殷均竟拿着我的“大作”哭着向父皇告状。父皇本就不待见我,这下更是找到了治我罪的由头,召我入宫后二话不说,抄起一把犀牛角的如意,把我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顿。把母后气死的丁令光竟还恬不知耻假惺惺地劝父皇“莫下手”。
那晚我又去了六叔府上,他的金库竟被父皇怀疑藏有兵器。红烛昏罗帐,六叔抱着我耳语:“吾若为皇,汝必为后。”
我忆起痴情又早逝的母后,多人求亲却非父皇不嫁。我忆起可恨的丁令光,还有她如今风光无比的儿子萧统。我又忆起丑陋的殷均,他的存在令我无法光明正大地与六叔交欢。我最记忆深刻的,是父皇的那把如意,还有他举起如意时那凶狠的目光。身在皇家的身不由己,恣意妄为背后的冷淡视世,我,受够了。
后来的一切人人皆知,就连市井小儿也都知道“永兴弑父,临川指使”,也不知宫内究竟有多少该割的舌头。我被父皇撵出皇城,好在六叔无事。可六叔也未曾来看望恶疾缠身的我。如今我沦落到如此田地,前阵子还与我如胶似漆的六叔,恨不得与我撇得干干净净。可我不恨他。我毕生的幸福欢愉都是他给我的。我依旧爱他。
我的身子每况愈下,我自知时日无多了。我想见见父皇,他毕竟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了。可父皇回绝了。如今我便在这离宫百里之地,等死。我死后也入不得皇陵,回不了宗祠。没有什么不甘的了,一切浮华,一切沉沦,都化作云烟,化为乌有。
后事史家定要诟病我,什么不守妇道,有悖伦理,以下犯上……知否,知否,他人什么也不懂。
我一生尽是浑噩,尽是荒诞,尽是悲凉。
背景资料
1.萧玉姚(又称萧玉瑶),是南朝梁武帝萧衍的嫡长女,母亲为郗徽,萧玉婉和萧玉嬛的姐姐。
2.萧宏(473~526年),字宣达,南兰陵兰陵(今江苏常州市)人。南朝梁宗室大臣,梁文帝萧顺之第六子,梁武帝萧衍之弟。长八尺,美须眉,容止可观。天监元年,封临川郡王,位扬州刺史,加都督。怯懦贪鄙,刻薄百姓,官至太尉、骠骑大将军。经历洛口之败,常怀愧愤。普通七年(526年)薨,追赠侍中、大将军、扬州牧,假黄钺,给温明秘器,谥号靖惠。
3.梁武帝萧衍(464年-549年),字叔达,小字练儿,生于建康(今南京),籍贯南兰陵郡武进县东城里(今江苏省丹阳市访仙镇),南北朝时期梁朝政权的建立者。他原来是南齐的官员,南齐中兴二年(502年),齐和帝被迫"禅位"于萧衍,南梁建立。萧衍在位时间达四十八年,在南朝的皇帝中列第一位。前期任用陶弘景,在位颇有政绩,在位晚年爆发"侯景之乱",都城陷落,被侯景囚禁,死于台城,享年八十六岁,葬于修陵,谥号武皇帝,庙号高祖。
4.丁令光(484年—526年),十四岁时嫁给萧衍,生昭明太子萧统、梁简文帝萧纲和庐陵威王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