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镜朱颜惊暗换

冬日寒冷，拥被闲读，不经意间读到一句诗词“情怀渐觉成衰晚，鸾镜朱颜惊暗换”。我忽然间就怔住了，好一个“鸾镜朱颜惊暗换”，当真是字字诛心。

我放下手中的书本，穿鞋，几乎是小跑着到洗手间，开灯，望向镜中的自己。我仿佛好久都没有这么认真的照过镜子了，虽然我每天至少两次通过这面方镜检查衣冠。头顶上又冒出来两根白发，恩，两根，或者还有，只是我暂时就发现了两根，想起来先生前几天刚拔过。脸部线条有点下垂，好像又变胖了；试着笑了一下，眼角的皱纹貌似又明显了些……真要命，确实不年轻了。可是是什么时候老了呢，我一直以为，自己还跟以前一样。因为先生还在我身边，爸爸妈妈还在我身边，小妹也在。

我认真回想，这个过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想到了狗儿，那是我爸爸从朋友家寄来，送给妈妈养的一只漂亮的狗狗的名字。因为爸爸总要外出干活，我和小妹要读书，便希望它给妈妈做个伴。农村人没有那么多讲究，也没有给它取名字，就直接叫它狗儿了。它大约是十几年前来到我们家的。妈妈说它来的时候刚满月，太小了，巴掌大的一团儿。邻居都笑，这小东西能看家护院？晚上睡觉它必须待在我妈妈的鞋子上，离床边不到10公分才可以，否则它总害怕的叫。吃东西呢，必须是指定的某个牌子的饼干，过热水才吃。矫情的很。

我初见它的时候，它已经来到我们家半年多，长大了一些，有了自己的窝儿，而且耳朵和尾巴上亮丽的黄色非常漂亮，原来它竟然是一只漂亮的蝴蝶犬，虽然不是纯种的，这在我们那偏僻的小山村可不多见。小家伙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非常机灵，很讨喜，我和小妹只要回家便逗它。

再后来，妈妈说它长本事了，特别会认人。只要是我家和我家的亲戚来，叫声欢快，尾巴猛摇，做可爱状；要是旁人，哪怕是邻居，它老远听到就狂吠，别人进我们家大门，恨不得要扑上去咬人家。先生是亲眼见证过的，因为我第一次带先生回家见父母，它特别高兴，先生逗它，它便扑来扑去同他玩耍。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它怎么知道这是我的家人呢。就为这个，我在家的时候，总偷偷的给它更多好吃的，然后放开绳子让它跑，跑到草地上，跑到麦田里，跑过林场，跑到没影儿，再跑回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然后望着水缸瞅着我，给它舀水，然后它喝水，躺倒，让给它挠痒。就这样，一年又一年，我们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直到某天妈妈在电话里提及，它老了死了，那是前年，一个冬天，妈妈说那晚非常冷，它叫了很久，可惜没人理解它的话语。那年它10岁，它陪了我们10年，从此再无交错，在光阴中走失，遍寻不见。

爸爸将它葬在我们家最靠近主屋的土里，移来一株石榴树。去年秋天我回家，那株石榴树已经一人多高，很多枝桠，挂满了红彤彤的石榴，几十个，果子稠的枝儿都要压断了，真真是“枝头石榴暗如倾”。打开，红红的果粒，很甜，晶莹剔透，仿佛它的眼睛。

还有那天，微信上碰到他。我们是初中、高中的同学，很多年的交集。初中时，他是一个机灵、活泼、淘气的少年，穿蓝白的校服。会在课间的时候和其他男同学一起疯，上课铃响起的时候，匆匆的跑进教室，有时候上气不接下气。因着座位在里面，会用胳膊撑起两张桌子，敏捷的跳到自己的座位上。学习很好，我们经常一起讨论数学题，抬头的刹那，他明媚的笑容会直接跌进我的眼底。

我们一起进入当地最好的高中，虽然课业繁重，他依然很活跃，是班级“追风羽翼”足球队的一员。同宿舍的女孩经常提起他，大事小情，提起他的时候，一脸幸福的模样。后来，我们读大学，他在当地，我在异地，也就断了音讯，但听说他有了可爱的女朋友。再再后来，我们都毕业了，我去读研，听说他分手了，但依然留在那个城市，工作不是很顺利。2012年，他在朋友圈发结婚证的照片，我看了下登记日期，好巧，一周前我也刚刚领了结婚证。自此又有了联系。

如今的他已经成为两个孩子的父亲，照片中的他早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模样，长高了，瘦了，壮实了，抱着孩子在手上，一脸的慈祥，早已不是当年活泼调皮的模样。聊几句，竟然也劝我抓紧要个宝宝，注意身体，敬谢不敏。原来不经意间，彼此都长大了，然后各自有了自己的人生轨迹和成长方向。

光阴流转，每天的日子看似漫长，却像夏季的萤火虫，回首间，蓦然发现已经消逝在烟火红尘里。想起电影《无极》里说：真正的速度是看不见的，就像风起云涌，日落月升。就像你不知道花儿什么时候会开，树叶什么时候会黄，婴儿什么时候长出第一颗牙。就像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真正爱上一个人。

一种闲愁两处老，你我都在光阴里，记忆里，算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既如此，不如怜取眼前人，袖手闲处看，活个超然。

作者：井井，栖居河北，会做纸艺花，喜诗书，生活简单。希望每天早上从中午开始，慢慢生活。QQ3713886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