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问道
三清就是三魂。
仔细想想，好像老头说的也挺有道理？明月内心一番吐槽后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他随后便问出了那个日日夜夜都想着的问题：“师父，那什么是道？徒儿这些年默写的德道经，说的便是道吗？”
“问道呀，好孩子。”老道士闻言竟笑弯了眉毛，那枯糙的脸上还被挤出了两个酒窝，下巴的白胡子一颤一颤的，伸手抚摸着明月的脑袋，让明月心里一阵阵发虚。
幸好老道马上一摆拂尘，肃然道：“何为道者？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贫道求道三甲子，所求所得何异于世间万千河海之一细沙。吾身也有涯而道无涯，以有涯求无涯，故屈子曰，道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诚哉斯言。”
“引道者，指路而已。吾尚不知道安在焉，何以引后辈入大道？不过将这三甲子所学所考所得所思，将这万千年先辈披荆斩棘所走的路、所求的道指给你看。”
“何以求道？知其然，知其所以然，而知其果然也。求道便是从其必然求得其自然而然。”
这屈子，莫不就是屈原吗？
从必然求得自然而然，听起来就像是，什么来着，嗯，从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
明月的念头千回万转。
老道说完，见明月似乎有些发懵，便道：“徒儿，以上这段话，是我游仙观第十六代祖师与弟子的问对，现在说给你听着实早了些。你不必强记，日后自然明了。”
明月闻言躬身称是，又听老道道：“既正式入我游仙观门下，必当录道名于道册，存命种于命宫。明月，且正身跪坐。”
明月闻言，忙正身跪坐在蒲团上。只见老道起身，正了正衣冠，拂尘一摆已变成了一面玉笏。他高举玉笏至眉前，面对那三面石碑躬身一拜，道：“道祖在上，弟子存昫谨奏。”
声音未落，明月心神一凛，恍惚有宏大意志降临，注视着自己。
“于今道纪开元四七一四零年八月十三，弟子引童子入道。请验其神魂血脉，并记道名于道册，存命种于命宫。”
“可。”仿佛天穹之上，有声音答复。而后明月感到那宏大意志如潮水般褪去，同时周围的环境似乎明亮起来。不等他仔细打量，忽觉眉心刺痛，一滴血珠飞出，弹指间便化为一团青烟在他眼前翻滚。那青烟中，似有许多组铰链般的双螺旋结构浮现。
明月心头正闪过“DNA”这个词，却见那青烟猛然收缩，先是凝出了骨骼经络，又生出了血肉器官。转眼间便成了一个盘膝而坐、闭着双眼的小小人儿，眉眼俨然。
“这不就是我？”明月心中明悟。
却见那小人上空隐隐现出黑白双鱼，旋转间似乎打开了一道圆形门户。那小人面露微笑，没入那门户之中消失不见。
随后，那门户中落下一物，悬浮在明月眼前旋转不休。而后那门户便隐没不见。
明月定睛看，原来是个小小的圆圈，也不知是何材质制成，只觉得似有似无似真似幻。
老道士笑道：“徒儿，命种道器，还不接过，更待何时？”
明月闻言福至心灵，抬起左手，那圆圈便径自套到他中指根部，而后收缩没入他皮肤下。顷刻间，明月只觉得好似全身没入温水之中，又有许多污汗从全身毛孔排出。同时，有许多信息瞬间冲入他大脑，来不及去接收，更来不及解读。大脑异常疲惫，而身体却异常舒适。他脑袋一歪，竟就此沉沉睡去。
清风不知何时已从入定中醒来，伸手抱住他，对老道士道：“师父，徒儿带师弟去泡个药澡。”
老道颔首道：“正该如此。待他下午醒来，你带着下山吧，这些年见他对外面的世界好奇的紧。”
清风躬身称是，便抱着明月出大殿去了。
待殿门自动关紧，老道士跌坐在蒲团上斜支着脑袋，对着虚空轻笑道：“道兄，如何？”
“不枉费你我这许多丹药，耗费这许多功夫。”
“可还有隐患？”
“入我游仙观门下，要走的远，早晚要明了前世，斩却三尸。只是，这知见障啊……”
“贫道半路出家，这知见障可不见得比他浅。若这小小障碍也过不了，不若道兄把他送回那猫妖嘴里去吧。”
“师弟你只会犟嘴，哪里肯舍得？不过那猫妖……”
这一觉睡的舒坦。
当明月的神智从混沌中恢复，只觉得浑身的骨骼、筋肉、血脉都在欢呼，耳朵敏锐的道观外树叶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当然也包括坐在床沿正在擦剑的清风。
不必睁眼，明月便能凭声音勾勒出房间内的一切事物，包括师兄的一举一动。
这感觉，真爽！
“醒了？那还闭着眼睛回味甚，怕是个梦不敢醒来吗？”
话音刚想起，明月的脑海里已勾勒出此刻清风那似笑非笑的脸。
“师兄，现在几时了？”
“未时三刻，你已睡了两个多时辰了。”
未时，已是午后了。
此世一天也分十二时辰，不过主观感觉上一天要比前世地球长的多。究竟具体如何，明月没有办法进行准确的对比。
“师兄，你已从镇上回来了？”
“还未去，师父要我带上你。”
“当真？！”明月闻言马上掀开被子一跃而起。
“千真万确！师父已经撤了那道不准你出观的符箓。”清风收起自己的剑，“莫急，师弟呀，道袍在你自己命种道器里，先穿上。”
明月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光着屁股。不过他倒也光棍，自己这七八岁的身板，就算光着屁股满街跑又如何？索性先理会那个更重要的问题。他抬起左手仔细看那中指根部，却不见任何事物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存在。正疑惑，脑海里忽然有一段信息浮现出来：“游仙观第49代记名弟子道号明月，编号丙庚乙四九二七九三，盘古人族有熊氏族，游仙观诸天经纬枢纽谨记，惟愿道种长存。道纪开元四七一四零年八月十三。”
“请道友检视命种道器。命种道器为游仙观入道之礼，暂寄于左手中指根部，待筑基合格后转入泥丸宫。”
“此道器专人专属，同时绑定命种与神魂。转入泥丸宫后，斩却三尸前无法损毁、无法剥离。”
“命种道器初始提供六立方米储物空间，附赠太白引道印书社标准筑基教程一套，不同式样标准道袍表里六套，标准笔墨纸砚一套，碳芯笔36支。检视及存取方法如下……”
明月依言默想，果然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空间，其中整齐摆放着前文提到的物品，不由心生疯狂吐槽：“赠送随身背包、初始装备啊，这他喵的越来越像个游戏，这标准筑基教程莫不就是游戏教程，我真穿越到游戏里了？”
他把注意力转移到正中那厚厚一叠十几本书上。
诶？《初等算学》？《初等符箓学》？《初等文学》？《道史概观》？《初等物元学》？《初等生灵学》？《德道经》？《诗经》？《易经》？《屈子》？《庄子》？《列子》？《尔雅》？《山海经》？《初等音律》？《初等美术》？《初等筑基体术》？《游仙观简史》？
妈呀，这什么鬼！这就是所谓的整套筑基教程？
这真是学道修仙，而不是在前世的学校里做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五好学生？
明月吓得又一屁股坐回床上，取出那《初等算学》翻开，只见到一列工工整整的目录：整数、加法、减法、乘法、除法、分数、小数；每一章节中又分出循序渐进的各小节，竟然还有课后练习题！
明月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气，把《初等算学》收回储物空间里，取出那本《德道经》翻看，正是自己这几年在老道士的棍棒教育下倒背如流的经典，书里从前到后依次提供了简楷、繁楷、隶书、小篆、金文和其他两种更原始的他还没学过的版本，一种应当就是甲骨文，而另一种则是更为古拙的文字。
只有七种不同发展阶段的文字，没有任何音标和注解，但是标明了标点符号。
他来不及深究，又拿出其他几本经典翻看，从诗经到山海经，均是如此。
明月心中甚是不解，翻开那本厚厚的《初等筑基体术》粗略一看，里面有跑步、打坐吐纳、类似瑜伽的柔韧性训练、类似体操的基础舞蹈、游泳等等教程，图文并茂，显然是一本制作精良内容丰富的体育教程。
他再次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气，合上书本，抬头问清风：“师兄，什么是筑基？”
“筑基，就是打好基础的意思呀师弟。筑者，修筑、拓实；基者，基础也。师父教导说万事开头难，要修道必须先打好基础嘛。”
诶？你这么说好像很有道理？可是我怎么总觉得怪怪的？难道你不应该和我说筑基是要打通多少经脉，元气啥的要达到什么个等级，或者是要培养出什么气感，开辟出什么丹田来的嘛师兄？
见明月傻愣愣地看着自己，清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师弟你也莫着急，筑基的课程虽然多，但都是些最基础的东西，师兄当年两年就全学完了。何况这些年你已经在算学、文字和药理上打下很好的基础了，而且还有师兄我教你呢。我当年可大都是自学来着。”
“师兄，那筑基之后，还有啥？”
“人世间道境有六，曰筑基、凝真、养丹、炼神、化虚、归道。”清风掰起了指头，“刚才说了筑基便是拓实基础。若将修道比作建高楼，道基便是地基。地基不稳不实，高楼大厦便危若磊卵。”
“道基有三，一曰命，二曰性，三曰智。”
“命便是肉身。命基不固，一则若金丹未成便老朽而死，谈何长生久视？二则若体弱多病，又如何承载大道？正如先贤有言，身体实乃渡世宝筏。”
“性者，心性也，神魂也。任你身体强横、道法高深、智慧超群，若无圆满神魂驾驭，不过是梦幻泡影而已，更是度不过炼神五劫。求道者须有大恒心大毅力大勇气。”
“只修命不修性，此乃修行第一病。但修祖性不修命，万劫阴灵难入圣。”
“智者，智慧也。智慧是求道者所掌握、应用的具体的‘道’，也是学习、应用‘道’的方法和能力。”
“道基者三，命为本，性为主，智为辅。求道如治国，命即国土，性即国主，智为法度。”
“命、性、智修行，须贯通修道始终。筑基期不过只是打下个基础而已。”
“这些都是书上有的，现在听不懂没关系。关于之后的各个阶段，现在说为时尚早，到时自然明了。”
听完这段话，明月眼睛亮了起来：“好的师兄，那我们现在先去镇上？师弟我真的期待了很久了！”
不，师兄，我听的懂，我所理解的可能比你懂的还要深刻！
我还听到了金丹，还听到了长生久视？
这真是个充满希望的世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