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城

因为一个人，弃掉一座城。(上篇)----

    遇见亦美好。

    2017来的似乎快了些，慢慢发现越长大，觉得时光跑的越快，过年也越来越快。2016的除夕夜在召唤，木笙还是踏上了回家的列车。选择购票的那刻，心还是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家远路的路程。因为它不经过县城，要绕道隔壁的县城，再转车回到县上，镇上。再到回家，比直接到县城远了接近两个小时，对于重度晕车的木笙来说，多一分钟都是折磨，但是比起思念之苦，这种呕吐晕厥又算的了什么。

      木笙心里明白，三年过去了，她还是无法去面对那段支离破碎的初恋。江南水乡的一个偏远小县城，是她读高中的城市，是遇见他的城市，是梦跟初恋开始的地方。

      大巴缓缓开动了，窗外的的风很冷，灌进大衣里，直侵入毛孔里，两排的风景飞快地往后退去，木笙缩在围脖里，眼睛望着窗外发呆，任思绪飘飞，让自己离那座陌生又熟悉的城市越来越远。仿佛只有这样，她的伤痛能减轻一点，思念能模糊一些。

        木笙打了个喷嚏，睡眼迷蒙，抬头再望向窗外，已落下了毛毛雪花，停在窗户边上，街道，树枝，目之所及，都是白蒙蒙的一片。木笙拉开了窗帘，喃喃自语道:今年的雪，来的有点早呢。靠在座椅上，思绪随着雪花的方向，一路洋洋洒洒向西南方向飞去，一直飘向那座小县城。

        那个城里，有个她心里牵挂的人。记得初见他的时候，是2013年的九月天，秋风爽朗，天气很好。

      那时的她还是个江南小山里的小姑娘，考上县级重点高中，但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怀着无比兴奋的激情，拽着她那点可怜巴巴的行李，历尽千辛，终于来到那个向往已久的高校门口，木笙望着眼前的一切发呆：初来乍到，引入眼帘的首先是一条宽阔平坦的水泥路，从国道一直往校门口延伸，道路两旁种满了花草，修剪的一丝不苟，门口威严的五个大字:修身以明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全玻璃透明的保安室，犹如倒立的四方体，颇具现代感。江南九月的太阳，像个大火炉，冒着热辣辣的火气，校门花坛里的无名小花无精打采地拉拢着小脑袋，叶子上堆满了细细的皱纹。木笙的额头晒得黑黝黝的，泛着一层油光，能滑倒苍蝇。发黄毛躁的刘海已被汗水淹的粘糊糊的，紧紧贴在太阳穴上，像落水的鸡毛。稚嫩的脸蛋晒的红彤彤，像猴子的屁股。隔着外衣也能闻到自己的汗酸味，肩上的包一直往下掉，木笙气恼地干脆把背包扔在地上，腾出一只手来拨弄她那狗啃的刘海，五官都挤到了一起，实在是太热了，早知道就不要带这么多东西了。这时余光进来一个人影，正面走来，阳光洒在他的背上，印衬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扑闪扑闪的，像一只美丽的黑蝴蝶，阳光铺在他的发尾上，仿佛上面有光环。木笙愣在原地，任那个身影从身旁擦过。汗水从脖子滴到胸口，凉凉的，新月听到有东西滴到心里去了，但是她不知道是什么。可能是口干舌燥太激烈，口水竟咽不下去，卡在喉咙里，呼吸变的急促起来。她一定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她在高中遇到的第一个同学，将陪伴她走过这段青涩单纯的岁月。

        无忧的日子总是溜走的太快，转眼已经躺在九月的尾巴上了，再上完下午的课，就是国庆假期了，高中的第一个假期，想想就兴奋的要尖叫，木笙和同桌新月月商量好，今晚要一睹闻名的县城夜市，灯火阑珊，车水马龙，人头涌动，关键是各种小吃美食应夜而生，怎能不激动呢？

        江南水乡，桥水辉映，景色秀丽；特色小吃，琳琅满目，味道佳美，然最让木笙嘴馋的还是小笼包子和三鲜馄饨。

　　小笼包子又称汤包，是江南传统的风味小吃，因其具有皮薄透亮、褶纹清晰、味鲜卤足、小笼蒸制等特色，被誉为“江南第一小吃”，小笼包子很鲜，吃时一般都要配一点汤水。若说小笼包子是口味甜重的浓点，那三鲜馄饨便是清爽怡人的淡汤。一碗三鲜馄饨，配一笼小笼包子，那叫一个满足。

　　三鲜馄饨起源于无锡，它以精选腿心肉、淡水虾米、榨菜制成馅心，故称"三鲜"。其皮薄洁白、馅心鲜美，形似"簸箕"，为江南传统的名点。

        夕阳西下，木笙跟同桌新月月溜进一家百年老店，一人点了一份馄饨，一份小笼包子，开始埋头狂吃，热量下肚紧接着是挥汗如雨，金灿灿的油光脸分外骄傲。

“木小笙，你这狂野的汉子。”

“美食面前谁怕谁，哼！”

“老板，来两份馄饨。”

这外来声有点熟悉，木笙分出一只眼的精力去看那人，喔，居然是他! 前几天刚打听到他的名字，古鸿原，高一（一）班班长，人称扑长，详解就是扑克牌脸的长老。木笙咽下喉咙里的两个馄饨，新月月也看到他了，向木笙抛了个眼神，木笙摇摇头，把脸深深埋到碗里去了，“这种场合遇到男神好尴尬，早知道，出门前应该涂厚几层粉的。”

“挡住啊新月月！你这个猪，”

两人像猥琐的刺猬拼命往脖子里缩，嘴里念念有词：不用看见我，不要看见我。

    事实证明，白痴都容易自作多情，人家压根没有看过来一眼，暗恋真的是惨过一百年的失恋。此刻木笙的心情就像是碗里苟延残喘的断粉条，猥琐至极。

        如果说高一数学的难度是跨越人间的地狱，那么那些又帅数学又好的男生简直就是下凡拯救人类的天仙啊，听他解题的过程中，你就可以联想到你们儿子读的幼儿园学校该叫什么名字。就比如，高鸿原，这个挑战人类极限的美男子，可以分分钟让人变得不理智。当然了，这些都是木笙从其他女生口里听来的。

因为一个人，弃掉一座城（中篇）——

    为你，千万遍。

        新月月扶平木笙的刘海，脸上是生无可恋的表情，：“听说古鸿原已心有所属了，就是他班上的那个梅婷。”木笙依旧清晰的记得，昨天天早上，过去隔壁找同学借练习册，看到他跟梅婷交谈甚欢快，看到了木笙，一脸的冷漠，仿佛她不存在一样，那种眼神真是叫人绝望啊。

        木笙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脑子变的很沉重，眼角渐渐变得湿润了。这是她第一次为一个男生哭，那种心痛的感觉，仿佛被人拿把刀狠狠的刺在上面，而自己只能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很多年后的木笙，还依旧记得那种心痛的感觉。她该怎么办呢？喜欢的人，那么伤害她，可是她对他却没有半点的抱怨，这种痛爱交加的感情深深折磨着这个小女生，木笙大口地吸气，仿佛要要把这座城市的空气全部都吸进肺里，可是她依旧觉得透不过气来。

        人生就是这样，心碎过后，还是要继续面对生活。“如果你觉得不甘心，那就勇敢一次，跟他说明白这一切吧。”新月月伸手把木笙抱在怀里，眼皮垂的很低。

        今年的冬日似乎来得早一些，风里已经带了冷气，静悄悄地飘过这座小城市。周六的下午，学校安静而轻松，古鸿原靠在教室的窗边，迎面是赫然耸立的五层教学楼，清一色的白面墙砖，中规中矩的建筑，讲究对称，彰显威严，正面是随风飘扬的五星红旗，多少个周一的早上，带着睡眼朦胧的我们，在它底下宣誓对祖国的爱。路灯下红艳的凤凰花填满他的双眸，他在想些什么呢？那个叫木笙的女孩吗？一个他从没有留意的女孩，现在他脑海里却浮现出她跟那个艺术生在一起的画面，风吹进来，他紧紧的抓住衣角，眉头紧锁，仿佛拳头里有使不完的劲，他生气的时候常常会这个样子。

        3班的实验班教室里，三五成群在后面踢毽子，座位上有人在放星爷的电影，看的前俯后仰，还有零零星星的在位置上看书做习题，为明天的周考做准备。木笙静静的坐着发呆，手里是她的好伙伴--日记本，它知道她所有的心事，包容她所有的不安，只有在这里，才可以尽情地、无所顾忌地宣泄着对一个人的思念，像这场早来的秋风，惊慌失措地闯入那个本不是它的季节。在那个年代，日记本藏了多少少女的心事啊，木笙眼睛里写满了悲伤，仿佛被人抽掉了灵魂，一阵风吹来，一片枯黄的树叶落在肩上，她却没有察觉到。两座墙的背后，是两颗年轻矛盾的心。

        最让木笙期待的体育课，新月月却感冒请假了，以前的她们，最喜欢在体育课上玩单人跳绳了，新月月的两只大长腿，在高中就已经初见其形了，她在跳绳的时候，木笙总是觉得在看踩高跷。她的齐刘海在风中一张一合像两扇子，后面的马尾随着那刘海飞上飞下，眼睛里充满了兴奋的光芒，上方是碧蓝的天空。木笙想起在一本书里看到的句子：在别人的眼睛里，你可以看到自己的模样。可现在，木笙觉得好孤单。体育老师带着一群人马，浩浩荡荡的走来，两个健硕的臂膀一前一后的晃动，下巴抬的高上天，那一刻，像在看蛊惑仔，身后那一堆白蓝相间校服，把木笙拉回了现实，捏了下太阳穴，发现自己最近很容易走神。“大家排好队伍啊，这个学期，由于林老师要培训体育特长生，这个学期，你们两个实验班的体育课就由我带大家一起上，大家也好认识下各路英雄啊，多人搭配，干活不累嘛。”“哇哇哇！”私底下有人在皱眉头，有人在吐槽，有人在窃笑，木笙偷偷瞄了一眼那个熟悉的扑克脸，瞬间红了脸，烧到了耳根。做完热身运动后，老师居然要教女生打篮球，说可以放松心情，有益身心。古鸿原很自然地被推选为教学队长，另一名队长，是木笙班的体育委员，“队员可以自由选择队长啊。”老师嚷嚷起来。“我要跟鸿原一组！”梅婷兴奋地跑了过去，其他女生也纷纷找队长，木笙立在人群中，紧张得手心出汗，怎么办，心跳加速的控制不住了。

      咦？怎么这么空？木笙抬起头，咕，只剩她一个没有选了，这下更尴尬了。太阳照耀着她的脸庞，和光滑的额头，她的两道浓眉挂上了细细的汗珠，红晕若隐若现，她眯着眼睛，眼神躲躲闪闪，刚想要说话，木笙咽了好几次口水，可是这让她看起来更紧张，

“木笙，你发什么呆啊？过来我这组吧。”

顺这声音望去，还是那张熟悉的扑克脸，在阳光的照耀下竟明朗动人，没有表情的脸上看起来变成是另一种柔和美了。木笙还在发呆，可是双腿已经切换成小碎步移过去了，这幸福来得太快了，木笙感觉如果一开口，心跳就会爆出来。

中午的饭堂，弥漫着猪肉加青菜的味道，混合着汗水味道和饭堂阿姨的高嗓门。人群从窗口一直排到了门口，谁敢说自己不曾当过龙的传人呢？为什么学校不增加多一些窗口，为什么阿姨的菜勺子还是那么小巧？但今天新月月没有骂街，兴奋地追着木笙问：

“木笙，木笙，快说说那天体育课上，有没有......哈哈哈！”

木笙娇羞地低下了头，说实话，那天她真的是赚翻了：可以在一米之内看清楚他的脸，甚至连他脸上的毛孔都可以数的出来，他的睫毛比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要长，当他从她身旁运球而过的时候，可以闻到他身上汗水的味道，他认真教她投球的姿势，低沉沙哑的声线，让人听了简直要怀孕啦好吗？那白净的手腕前后扭动，肥大的校服穿在他身上竟然那么好看，让人移不开眼睛。木笙感觉自己快要晕厥了。可当他俯视搜索她的眼睛时，木笙就会低下头来，对他对视，木笙实在是做不到，她怕他会看穿她的心思，而且她觉得今天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古鸿原的身材真好。”想到这个，木笙就会偷偷傻笑，过后又诧异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觉得自己真下流。

        艺术生，在常人的印象中，是留着放荡不羁的发型，戴着夸张的配饰，校服裤子上非要弄破几个洞，才能被称之为个性。

        冷天数学不好，却极富有浪漫情怀，学到散点图的时候，特意跑来找木笙，说起了笛卡尔跟克里斯汀的悲情故事，说他给公主的的最后一封信上没有写一句话，只有一个方程:r=a(1-sinθ)，他解给木笙看，让木笙描点，画出心的时候，顿时羞红了脸，只能假装不知情的样子，把图纸摔在冷天脸上。

2014年12月。这一年，木笙17岁。

        “如果情感和岁月也能被轻轻撕碎，扔到海中，那么，我愿意从此就在海底沉默。你的言语，我爱听，却不懂得，我的沉默，你愿见，却不明白。”

张爱玲的疼痛小说，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漠，她的情感，热烈而细腻，木笙常常陷进她的小说里面拔不出来，她的得意之作《金锁记》中的曹七巧病态的人格，冲击着木笙小小的心灵，她心疼这个才华横溢却又空虚的女子，到底是怎么样的心境下，才能把人物刻画得跃然纸上。有时候，木笙读着读着就会想到古鸿原。她在他面前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在尘埃里开出花来。说的不正是自己吗？

        那年刚刚升高二，木笙以排名前十，挤进了学霸如云的文科实验班。她很庆幸，虽然他的教室没有在隔壁了，不过还是在同一层楼，班主任说，这样好共同照看文理实验班。上周五放学后，她还看到古鸿原经过走廊，从她这边的楼梯下去，新月月拍拍胸脯说：

“瞧你望穿秋水的衰样，等着吧。”

说完迷之微笑地看着木笙。

开学没几天，来了一位转校生，初恋脸，可不爱说话，班主任义无反顾地让他跟木笙同桌，说是要照顾下新同学啊。他的自我介绍很短，木笙只听到他的名字，顾晓阡。

有一次，前排的同学桌子上，摆着一本书，《你是我不及的梦》，一直想看它好久了，戳了戳他后背，

:“哎，可不可以借来看看?”

小心翼翼指了指那精致的封皮。他回头，和我对视了一下，惊讶落在清澈的眸子里，睫毛扇过，荡起阵阵涟漪。他一句话也没说，就把书扔了过来，闷头继续他的作业。想起《围城》里，家世渊博的赵辛楣曾说过: 借书，是恋爱的开始。一来一回，便有了两次接触的机会。要是眼前这个人是古鸿原，该多好。

        江南的冬季静如秋水，平和安详，县城里飘着细细的雪花，宛如昭君出塞，闭月羞花，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周六早晨的月考，古鸿原放下手中的笔，抬眼瞄了一下时钟，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分钟，轻轻叹了一口气，窗外的雪小了，他想起上次老妈在电话里说的话，上清华是全家人对他的希冀，以他的成绩，那当然没有问题，不过昨天去食堂打饭的时候，那个木笙无意间说起，她想继续留在江南水乡。还没有想过没有她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的。最近不知道怎么，会常常想起木笙，想念她真诚的笑容。三十分钟，用来想一个人，不算长吧。

      夕阳最后的余晖，洒在古鸿原碩长的背景上，每投中一个球，一旁的女生就会惊叫个不停，木笙常常在想，这些人都不用学习的吗？干嘛老是一惊一乍的，虽然古鸿原投篮的姿势是不错啦，但是木笙会收藏起这些崇拜的目光，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古鸿原一个健步起跳，刚要上篮，所有人屏息，观众的欢呼声呼之欲出，胜利的微笑已经挂满双颊。突然，被旁边的小伙伴双手横档，华丽压球，阻挡成了。古鸿原身体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所有人还来不及反应，包括路过的木笙新月月。古鸿原双唇紧闭，等待着，他深深吸气了一口气，左手腕却疼的厉害，看着血开始从血管里冒出来。

“啊！古鸿原受伤了！”

三秒后，篮球场乱成了一团。木笙伸长了脖子往里挤，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紧张，但是看不到古鸿原在哪里。接着瞳孔出现了两个人，架着一个人，急匆匆地往医务室赶。

“小笙，快去看看啊！”

新月月拉着木笙跑起来，

“我，我......”

木笙心里很乱，脑袋里仿佛有一千只蚂蚁在爬，当他们气喘吁吁地到达医务室门口时，女医生在帮古鸿原止血，棉签染红了地上的纱布，木笙的手在发抖，新月月推木笙进门，她缓缓地走到古鸿原身边蹲下，眼睛盯着他还在流血的手，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医生包扎的时候，抬眼看了一下木笙，面无表情地说：

“你男朋友没事，小伤而已。”

古鸿原一脸诧异地看着木笙说

:“你干嘛?上课了快回去吧。”

“都回去吧回去吧，上课了！”

医生开始不耐烦了，厚厚的镜片下是一双厌倦的眼神，小小的嘴巴，声线却很大，转身面向木笙：

“拿着。一天换一次。”

木笙低头，看到手上是一堆纱布跟不知名的药品，古鸿原忍不住偷笑，默默说了句:

“傻瓜。”但是他保证只有他自己听见了。

“这样疼不疼啊？”

晚自修放学后，木笙怀着忐忑的心，在理科班给他上药，幸好这个时间同学都走的差不多了，毕竟她还是很害怕见到熟人的。她发现，理科班氛围很活跃，晚自修留堂的人也比文科班少多了，果然，聪明的人啊。古鸿原看着她慌乱的样子，想发笑，他正襟危坐温柔地说：

“你别听那个医生乱说啊，这些我可以自己来的，”

木笙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想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好，那明天，我就不过来了。”

古鸿原本想只是安慰下她而已，没想到她这样说，可能她也是不想过来找他了吧？古鸿原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用余光偷偷看着她认真为他包扎的模样，她今天没有绑马尾，头发从中间分开，别在耳朵后面，垂到肩膀上，刚好盖住了校服上的名字。小小的肩膀崩的紧紧地，他能感受到她轻轻喷出的呼吸声。晚寝铃声响了，他们第一次并排走在一起，走廊上空空的，外面冷风肆意地刮，飘起了雪花，古鸿原放慢了脚步，用尽毕生所学想话题，

“这次考试还可以吧，木笙？”

她喜欢听他唤她的名字，从他口中出来，让人听的很舒服，“木笙？”他轻轻撞了下她，木笙吃惊地抬起头，刚好遇见他的目光。

木笙坐在新月月的床上，看着手里的苹果发呆，冷天的礼物让她很为难，在这个美好的平安夜，她多希望陪伴的人是古鸿原。刚才下了晚自修，听说梅婷去跟他表白了，梅婷是个活泼乐观的好姑娘，在高手如云的文科班里，她们的成绩不相上下，木笙有时候很佩服她敢作敢为，遇到喜欢的人就勇敢地去追，不像她，认识两年了，跟古鸿原的话题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关乎学习的。新月月爬上床来，在木笙手上的玩意咬了一大口，在她耳边偷偷地说：

“听说古鸿原没有理梅婷耶，放心，你还有机会啊。”木笙惊愕地看着新月月:

“真的假的？”

木笙讨厌自己幸灾乐祸的口吻，她怎么可以有这种心理，她觉得自己有点变态了。但是她还是松了一口气，整个苹果塞给新月月，她要去好好睡个觉，期待梦里可以见到他。

楼下广场上的歌舞声震耳欲聋，是周杰伦的《双节棍》，同学们大都跑到下面去看元旦晚会了，教室黑了灯，过道里只有几个人影。木笙独自趴在走廊上，她喜欢在人外看热闹，这样可以观察着别人的表情，是否如卡勒德.胡塞尼所讲的：“每张不同面孔的背后，都有一颗布满灰尘的灵魂。”即将迎来新的一年了，高三的脚步越来越近了，她有些期待，又有些惶恐。

“不下去？”

古鸿原突然冒出来，吓的木笙魂都快破了，难道他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你，手，没事了吧？”

木笙看着他摆在走廊上的手背，光线很暗，她看不清楚缠在上面的纱布还是护腕。木笙轻轻用手指碰了一下，接下来的情景木笙紧张到手指发麻：他转过手来，她的手落在他的手指间里，十指相扣。木笙脑海里浮现出《山楂树之恋》静秋与老三第一次牵手的样子。她往后退，兵慌马乱，他在前进，小心翼翼。

因为一个人，弃掉一座城（下）

    兵荒马乱的青春

    2015年2月  某冬日的早上

      百日誓师大会，庄严神圣 ，高三级手握拳头，为自己的高考宣誓，今天我奋勇拼搏，明天定能笑傲群雄！木笙跟古鸿原的青春里，隔着高考大河，遥远仰望着彼此。但是只要知道那个人，在那个位置，就可以了，不是吗？ 如今的他们，脸上多了坚定的目光，终将明白，青春的那个人来过也好，已远去也罢，高考是生命的起点。宣誓结束后，是跑操，二十四个高三班，二十块方阵图，整齐划一地绕着大操场移动，白蓝相间的校服在晨光中闪耀。五圈过后，是自由跑操时间，她看到他，前后，望着他的背影，头发应该是刚理过的，看到粗硬发叉，突然想上前摸摸，那被扎在手心的感觉。自从上次不小心牵手后，她一直不敢面对他，甚至躲着他，高三的最后一个寒假里，心里牵挂的人都是他，开学一个星期了，期待又害怕，现在他就在眼前，挺拔的身材，不得不佩服他的好基因，学校这样的伙食，他也可以长的这么好。今天和她一样，都穿了白色的帆布鞋，为什么一个男生，穿球鞋或者帆布鞋都那么好看。我想，所有对情侣装的幻想，应该是从校服开始的吧。

        高三的复习真不是人过的生活，晚上自修课的课间休息，级室科里人满为患，学生们都不肯放过一分一秒，问问题的，一大推，数学是木笙最头疼的，手里是昨天的试卷，老师已经讲过了，还是一头雾水，拼命往里挤，看来数学是很多人的痛脚呢，数学老师被围的严严实实的，木笙踮起脚尖只能看到老师的头顶，人称地中海，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充满了智慧，木笙觉得，一个能教数学跟地理的人，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的诸葛亮啊，新月月拍了下木笙的肩膀，顺着她的下巴方向看去，咕，是古鸿原，手捧着一沓作业，这是不是也算是在实验班的好处，便于管理啊？木笙刚想躲开，迎面飞来新月月的课本，

“瞧你那熊样！等着啊。”

说完对着古鸿原大叫:

“嘿，古同学，木笙有数学问题想请教你喔，过来一下啊。”

古鸿原看过来，脸上挂着扑克牌，但不可否认，让人移不开眼睛。走到木笙面前，居高临下的样子，扬起右边的眉毛，就算是发问了，好吧，你帅你任性。木笙涨红了脸，余光扫到新月月已后脚出了级室科，眼神里都是被遗弃的可怜，

“哪里？”

古鸿原加重了音量。额，木笙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这道思考题，第二小问，就函数的最大区间。”木笙低着头，声音小到仿佛在跟自己的耳朵说话。

古鸿原皱了下眉，接过木笙手里的铅笔，开始在试卷上画图。线条随着他的笔尖流畅地在试卷上弯曲起伏，木笙偷偷打量着好几个月不见的他，高三学业繁重，周测月考接踵而来，还有额外订的报纸试题，三年模拟，五年高考，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他的眉毛很粗，打篮球的日晒也挡不住他白净的皮肤，鼻梁高挺，唇上是细细的汗毛。

“看这里。”声音带着厚重的语气。

他抬起头，遇上她的眼睛，她在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脸，越发瘦削的的脸蛋，炯炯有神的眼睛藏着胆怯跟羞涩，头顶是高高的马尾，发尖落在肩膀上。眼神相遇只有三秒，就一瞬间而已，就足够碰撞出灿烂的火花了。她快速低下头，眼睛在找地板，他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嘴角轻轻上扬，

“你没事吧？”

“没。”

“地上有钱捡？”

“没有啊。”

“确定？”

她的头越来越低，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

“地上有答案啊？”

“啊？”

上课铃响了，木笙如释重负，深深呼了一口气，

“那个，我先走了。”木笙希望，自己的样子不会很蠢。

终于明白，小学霸在学神面前会自卑的像个小丑。木笙想起《包法利夫人》爱玛对情感的期待：爱情对她来说，应该突然而来，光彩夺目，好像从天而降的暴风骤雨，横扫人生，震撼人心，像狂风扫落叶一般，把人的意志连根拔起，把心灵投入万丈深渊。可是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就变成了“遇见他之后，她变的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却在尘埃里开出花来。”她想不明白，烦恼像如期而来的考试，无从间断。

      晚上十点半，冷天给木笙捎来纸条，说明天周末带她去公园爬爬山，最近实在是太疲惫了，眼神都是凋零的落叶，飘飘荡荡，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受，在高考这个不看颜值的战场上，文理科生可能比艺术生少了一些选择，一开始就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所以他们越走越远了，在前进的路上，没有交集。但是她也不愿意辜负这个好友的一番好意，在那些枯燥的岁月里，他就像是一阵流星，华丽路过。

      宵夜总是高中时期的奢侈品，可是有人就常常爱炫耀。古鸿原提着云吞宵夜从校外回来，看到木笙一个人，刚从楼梯上下来，

“喂，要不要吃啊？”他常常这样唤人，要不是他长得帅，早就揍他了。

古鸿原想起他们第一次在校外的相遇，木笙跟她同学在吃云吞，看到她大口吃肉的样子，觉得很好笑，如今这份云吞成了他们算是亲密的链接了。木笙实在是不好意思，可是却没有拒绝的勇气，不，应该说，连跟他说话的胆量也所剩无几，对他，真的没有拒绝的理由，她觉得自己快要被看穿了，此时，真的要感谢黑夜，它能隐藏人所有不安的情绪。

“这......”

“拿着吧，铃响了，我先走了。”

古鸿原一把塞过来，木笙看到手里的云吞，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常常态度不好，可是总是，总是很懂她，一个眼神，一个低头，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当爱情成了生活中的一种习惯，要想改变这种习惯，而不同时损坏生活中所有其他方面的联系，似乎这是不可能的。

她在想，他是不是对她有意思啊？应该不会，她成绩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漂亮的，还笨手笨脚的，上次在宿舍听到一个同学说，古鸿原的心上人是理科班的一个女生，也是全级排名很前，像古鸿原这样优秀的人，成绩好的人才会入他的眼吧，他们，最多算是普通朋友。不知道，平时在颁奖典礼的时候，当念到文科班的木笙，他会不会稍微留意一下呢？木笙觉得，她唯一有底气跟他站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在颁奖台上，她同样是成绩优异的女生，在那个年代，成绩是解读一个人所有美好品质的通行证。因为一个人而努力，算不算一个理由？

        我有那无比绚烂的青春，于是我有了生机盎然的世界。青春如一片丰收恬淡的庄园，硕大的希望与幸福等待着我的一闪而过而采撷满怀。青春中没有等待的果实，只有昂扬的斗志去收获，青春里的我们虽没有指点江山的豪迈壮举但也不乏为了薄发而厚积的深沉

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还剩90天，三个月，学习仍是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现阶段重点是要查缺补漏，数学是短板，同为女生，为什么新月月的数学那么好，随便一考三位数，木笙拼了命还是很难。

        班主任看到同学们拼劲很足，这个周五的晚上，决定破例给大家播放一步电影《全城热恋》，其中的一句台词看的木笙很感动：人生总会遇到一些选择，要用智慧和胆魄做决定。为了高考，付出所有，不要被困难吓住脚步，为自己的人生做主一次。汗水挥洒的战场上，勇往直前。

那个年代，为一场梦，或者一个人，全力以赴。

        四月阳春，阳光明媚，心情如这五彩的光，洋溢灿烂的温暖。中午放学铃响后，不论最后是什么课，老师们似乎都很有默契地来一句：再耽误大家五分钟啊，如果碰上解方程组，一题一板书，半个小时过去了......但是想想老师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大家的进步，就释然了，理应感激这样的默默付出，两袖清风，人民公仆，说的不就是这群可爱可敬的老师们吗？

      听完下面广播室的点歌，古鸿原的脸色暗了下来。广播室传来师妹清脆的声音:

“现在是点歌时间，今天第一个点歌的同学是高三级的师兄，他说，高考在即，祝愿她一切如愿，这首弦子的《舍不得》送给高三的木笙同学，作为同学三年的离别礼物吧，很珍惜，也很舍不得。”

说实在的，他挺嫉妒那个冷天跟木笙的友谊的，他们可以像好朋友那般，相互开玩笑，他讨厌冷天总是把木笙逗的哈哈大笑，而自己仿佛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古鸿原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是个蛮无趣的人呢。让他投篮还可以，讲笑话真的不在行，每次跟同学开玩笑，都冷到南极去了。现在又来公开点歌点名，这是要表白的意思吗？古鸿原有点焦虑。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最美的时光，总是在周六的晚上。

        他知道，木笙周六晚上总会在教室了，古鸿原买了木笙最喜欢的诗人，席慕蓉的诗集，他吃了晚饭，洗了澡，早早到了教室，七八点的时候，他来到在木笙的教室门口，希望她看到她 ，可以出来，但是，她不知道在看什么书，看入迷的样子，古鸿原很纠结，害怕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而手里的书没有送出去。幸好教室里人不是很多，他悄悄来到窗前，看她安静看书的样子，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同学走过来，平静地说:

“木笙，走廊有人找你。”

木笙知道，他是古鸿原的好朋友，因为他们经常一起打球的，男生的友谊，应该很多都是始于篮球吧。木笙抬眼望去，是古鸿原的背影，紧张到牙齿打颤，他来找我什么事情呢？她忐忑地来到他旁边，不敢看他的脸。

“什么事？”

木笙听到自己的声音居然在发抖，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她不敢直视他。

“今天我去了书店，顺便捎了这本给你。”递过来一本书，书皮上赫然写着作者的名字。

“席慕蓉！”

木笙眼前一亮，开心地看着古鸿原，眉眼里都是笑，古鸿原没想到她会那么开心，早知道买多几本了。

古鸿原装作很淡定的样子，浅浅地笑了。木笙轻声念道：

《 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席慕蓉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

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

却忽然忘了是怎么样的一个开始

在那个古老的不再回来的夏日

无论我如何地去追索

年轻的你只如云影掠过

而你微笑的面容极浅极浅

逐渐隐没在日落后的群岚

遂翻开那发黄的扉页

命运将它装订得极为拙劣

含着泪　我一读再读

却不得不承认

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席慕蓉的诗？古鸿原。”

她很少唤他的名字。古鸿原不会告诉她，是在一次偶然的谈话中，听到同学谈论木笙所得知的。

他只是笑笑，说：“蒙的。”

      古鸿原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木笙，此刻走廊上寥寥无几，月光倾斜倾泻下来，照在木笙的秀发上，仿佛在上面镀了一层金，微风吹动她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古鸿原就静静地看她读诗，那画面很多年后都深深印在脑海里。

      青春，一半明媚，一半忧伤。它是一本惊天地泣鬼神的着作，而我们却读的太匆忙。于不经意间，青春的书籍悄然合上，以至于我们要重新研读它时，却发现青春的字迹早已落满尘埃，模糊不清。时间的脚步在前进，木笙发现，当梦想的大学越来越靠近，高中的时光也在渐渐远去，蓦然回首，才发现，青春也在离她而去。在失去中得到，在得到中失去。她开始怀念这三年，这充满朝气活力的三年，这勤学苦学的三年。都说天道酬勤，祝愿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所有的努力都会开花结果。

2015年5月 1日

      拼搏的日子里时光溜得特别快，学校的八株凤凰花分两拨排开，头上开始打了苞蕾，掩藏于枝繁叶茂之间，绿油油的一大片，倒影在操场栏杆上，摇曳生辉，木棉树的两旁挂了火红的长长的灯笼，微风拂面，绿叶红灯轻轻旋转飘动，一会儿仿佛江南那温婉的女子在风中翩翩起舞，一会儿又像两位亲昵的情人，点头交耳互诉衷肠，一会儿又化作古灵精怪的淘气鬼，嬉戏打闹。两年前，木笙常常看到高年级的学长学姐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或阅读，或冥思，如今自己置身此中，走着他们走的路。

      她知道，他们终究会分道扬镳，奔赴各自的前程，但是繁花落尽，终有余香。

        五一，学校放一天的假，作为考前最后的放松，早上木笙出门倒垃圾，经过广场时，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在打羽毛，包括梅婷跟古鸿原，因为掌球的正是他们两个，梅婷也看到了木笙，高兴地说：

“木笙，要不要一起来打球啊？”

她快速看了一眼古鸿原，领悟不到是什么表情，是呀，她还是一点都不了解他，不知道她的加入会不会让他不高兴，于是她找了个借口：

“不了，你们打吧，我等会儿还要去复习功课。”

加快步伐，不去想身后的人的表情。在那个时代，学习是最好的理由，适用于任何事情，可是她没有想到，竟会用在他身上，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木笙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她把脸埋在枕头里，肩膀微微颤抖，蜷缩的像一支枯萎的落花，奄奄一息。任凭绝望的眼泪流尽，她还太年轻，太稚嫩，不懂得，爱一个人，这么难，放弃一个人比坚持难太多了。想到梅婷跟他站在一起的画面，她就觉得他离她又远了一点，慢慢地，她就要失去他了。但是，其实她又何曾拥有过他呢，谈何失去？

        晚自修上，语文老师拿来学校最新一期的报刊，一篇佚名写的诗歌深深打动了木笙，诗说：

《北方少年》

雪一路洋洋洒洒飘去，

落在北方少年的睫毛上，

他弯下腰，

抖落一地的伤。

他把头发从中间拨开，

安慰着逝去的时光，

江南水乡解不了你的哀愁，

还是我不够温柔?

他低头用鞋尖挖着地面，

像一个长得太大的孩子，

我曾在真主面前祈求，

北方少年啊，

可否留在我身边?

他眼里蓄满泪水，摸摸我的头，

说要去追寻远方和诗。

北方少年啊，

他离去的那个夜晚，

谁知道，

我的心碎得像天上的星星。

“我的心碎得像天上的星星”，这该是一种怎么样的无奈与绝望呢？可是自从他们选择文理科开始，就意味着走上了不一样的道路。

“发什么呆？”

新月月用手肘戳了她一下，又匆匆埋下头扎入题海战术，眼神里都是高考习题的气质。木笙抿了抿嘴，额头冒的不知道是热汗还是冷汗，她觉得，在一个人身上用了太多思念的时间了，真的不该这样下去了。十八岁之前，为高考而活。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她在新发的试卷开始填上自己的名字，用尽毕生所学。

2015年6月6

        明天就是高考了，人生的路很长，但关键的只有几步。高考就是人生最为关键的一步的了，十二年的艰辛付出，谁能说这样的结果不重要？

      那几株凤凰花开的红艳似火，花瓣完全展开来，仿佛一群曼妙的芭蕾舞者翩然起舞，时而紧紧拥簇在一起，时而随风飘扬，似乎在欢呼着高考这个神圣的时刻。

      高考的两天很快就过去了，没有想象的那样紧张，班主任常常说：“平常当高考，高考当平常。”有实力，就会有信心。

      考完最后一科英语，下午五点了，夕阳的余晖还残留在凤凰花的枝头，金灿灿的，暖暖的照在脸上，像母亲温暖的双手，木笙考完试，并没有急着回宿舍，她在走廊里，静静地看着日落，心里很平静，似乎这个时候等待了许久。看着鱼跃而出的同学们，相互穿梭于校园里，三五成群，或兴奋得交谈着，或紧锁眉头，黑白的校服密密麻麻地铺满整个广场。阳光洒在他们的脸上。木笙慢慢走下楼去，她想绕着校园，好好走一遍，三年来，走过无数次的道路，但是都是脚步匆匆，没有认真停留，没有认真的看过这个陪伴了三年的校园，如今看来，每一花草，都是那样的亲切。她想起初遇古鸿原，你就这样闯进我的视线，此后，余角眉间都是你。我来了，无关乎时间。我还不够坚强，还做不到忘记你。是不是我够优秀了，就可以忘记你了。那个白衣飘飘的少年，竟那么像你。很多时候，你以为很难，很难忘记那个刻骨铭心的人，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人还是要继续前进，我能怎么样，除了一直前进。把身后的事情渐渐淡忘，遗漏在记忆的痕迹里，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拥抱下过去那个曾悲伤的自己。但是你还是要成长啊，要越来越坚强，足以面对任何的困难与失落。内心越来越强大起来，不被任何伤痛刺到曾经的伤口啊，不是吗？生活就是这样，你认清它的面目之后，还继续热爱着它。

        跟自己说没有关系，过去的就不要再纠结了，不管是不够爱，还是你不曾努力争取，都过去了，明天开始，你们将各奔前程了，但是，你一定要锦上添花啊。古鸿原。这话是说给他，也是说给自己。木笙对着斜阳挤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宿舍。

“终于考完了，真好，心里轻松了很多，真好。”

晚上，同学们都出去了，宿舍的李许清说：“今晚我要去买一条迷你裙！我都快忘记我还是个女生啦，高中真不是人过的生活。”

“不醉不归！”

        表姐来到校门口，帮木笙拉她三年的行李，里面装的，是三年的青春啊！表姐一脸兴奋，一双红艳的高跟鞋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噔噔地敲打着地面，仿佛赶场的情侣。天花乱坠地描绘今晚的散货盛宴。木笙看到古鸿原跟一群男生相拥往校外走，和风吹皱他的衣角。古鸿原动了下喉咙，眉间挤到了一起，回过头来，却什么也没有说。

这是他们最后的一次再见。

      很多时候我们忘不了那个人，却再也没有勇气再走近一步，在闲暇之余偷偷地想念一下，仅此而已，忽然明白，生命里曾经那么重要的一个人，转眼就风轻云淡了，陌生的连招呼都不愿意提。回忆是伴随痛苦的，它意味着失去后的记忆，内容再美好，也是过去的事情了。人不可能一直抱着过去不放，而忽略了眼前的风景与生活，谁的青春里没有几部宫崎骏的作品？《千与千寻》里，小千用奇幻的经历告诉我们：没有人会一直陪你走到最后，对于沿途下车的人，即使不舍，也要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

        遇见本事就是很美好的事情，如果知道最终会分开，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在一起，有时候，结果并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每个人的心里，都放着一个永远不可能的人，她，或者是他，是青春的样子，阳光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