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男孩
“那一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地寒冷啊。”
男孩仰起头看着澄澈的天空，抽了抽鼻子，仰起头回忆。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骗我呢......难道只是......为了利用我吗？”
想到这里，男孩不禁握紧了小拳头。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平静的湖边，眯起眼睛，眺望着远处无尽的像野兽张开血盆大口般缢裂的冰层。
他就那么安静地坐着，似乎是和这片山谷的清冷荒凉格格不入，却又与这种静谧的气氛那么地和谐。微蹙的眉毛舒展开来，他叹了一口气，表情似解脱般地释然。
“既然这样......为了偿还你们给我的生命，那么就让我报答你们以死亡吧。”
男孩的眼中，一双泛着金属光泽的银瞳微微闪动，冰冷得像是藏着噬人的魔鬼。
不出所料地，又是格里森·易安特同学获得了唯一一个A+成绩啊。年迈的老师扶了扶眼镜，欣慰地宣布了成绩。全班又是一片嘘声和哀嚎，纷纷把目光聚焦在了那个正望着窗外发呆的清秀男孩身上。
目光聚集之处的那个人，此时却有种事不关己的孤独。清风吹得他的头发微微飘动，似乎被树木枝桠间倾泻而来的阳光染上了几抹锗石色。
他望着窗外的眼神看起来那么温和，却让人有种望而却步的畏惧。
同桌拿笔使劲一戳他的胳膊，语气中不无嫉妒地说道：“嘿！第一名！喊你上去领奖呢！”
听到声音，男孩一怔，略微僵硬地转过头，向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走上了讲台。
“每次都是第一，真是个怪胎！”同桌望着他清瘦而挺拔的背影不禁小声嘀咕。
突然，他脸上的表情呆滞住了，像是想到了什么，喃喃道：“每次戳他那么使劲，他的胳膊......不疼吗？”同桌撇了撇嘴，“真是个怪胎。”
放学了，清脆的铃声在学生听来像是亡者重生的圣音，一道道年轻的身影鱼贯而出，课堂上垂暮般的沉闷变为了青春的活力。
在学校外的一条林荫小路上，易安特抱着几本书孤独地走着，一个人静下来时，同桌随口说的那句话却赫然在耳。
“真是个怪胎！”
他轻轻抽了抽鼻子，心里像是有个沉重的疙瘩。
难道，我真的是个怪物吗？
正想着，突然几道身影窜过来，又推又拉地把他带到了一边的无人小巷里。
“Hey,greyson boy！在学校的时候你不是很拽吗？继续啊！”
易安特定了定神，发现是班里的几个大个子混混，为首的一个正抓着他的衣领。
易安特像是看马戏里的小丑一样对视着大个子，脸上不但没有一丝恐惧，反而还有着些许戏谑。
大个子在易安特的眼睛里没有看到预想中的畏惧，似乎有点气急败坏了，一把推倒了易安特。“你小子拽什么啊！”旁边几个也围了上来，坚硬的棒球棒和砖块纷纷砸在了他的身上。
“小男孩，听说你是个没有痛觉的怪物啊？那就让我们试试吧！让你见了血就痛啦！到时候看你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一听到“怪物”这个词，易安特原本淡然的表情霎时变得颓靡了，无力地用自己清瘦的身体默默承受着生硬的重击......
“爸爸，这次我又考了第一。”
饭桌上，男孩的低语打破了原本的安静。
“嗯”
中年男人默默吃着饭，应了一声。眼镜的反光让男孩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
饭桌另一侧的女人连忙夸赞，“看我们的小格里森多么地优秀啊！多吃点多吃点！别管你爸，他一直是那个死样子，一天到晚光知道忙他的研究，对他的那堆机械零件都比对儿子亲！老杰普森，还不快夸夸孩子！”
男孩低下头吃饭，眼神微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你如果想说什么的话就说出来吧。”男人似乎看出了什么，声音沙哑地说道。
易安特的表情挣扎了一会儿，终于，他握紧拳头，鼓起勇气问道：“爸爸，我的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治好啊？”
男人端着杯子的手不禁一抖，玻璃杯掉在了地上，摔成了参差的碎片。晶莹的棱角在冷色调的灯光折射下显得格外冰凉。
“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男人似乎有些逃避这个问题。
“今天，同学说我没有痛觉也不会流血，笑话我是个怪胎......”
“孩子，别听那帮坏孩子瞎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女人赶忙安慰，神色间满是对男孩的心疼。
“我要听我爸爸说！”易安特的情绪猛然激动起来，眼睛通红地大吼道。
女人连忙噤声，脸上满是惊恐，“你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跟妈妈说话？”
男孩含着歉意地看了女人一眼，又把目光转向了始终保持沉默的男人，表情复杂，有委屈，也有不甘。“爸爸是科学家，你有那么多医学方面的专家朋友，他们一定有办法的！”
话音落下，全家陷入了沉默。
“孩子，你的病......”
男人终于抬起了头，冷静地对上了男孩灼灼的目光。
“可能......再也治不好了。”
男人冷静沙哑的声音像是法案律例里的白纸黑字一样冷酷，无情地将易安特负隅挣扎的最后一丝希望之火扑灭。
男孩沉默了半晌，无声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在此时却有种诡异的滑稽。
“也就是说，我还是永远要像现在这样，不哭不痛，冷热无感吗？那和一台机器有什么区别......”男孩像是梦呓一般喃喃道。他的声音十分清澈，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易安特，你......”女人惊恐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原本乖巧的孩子，却发现自己竟然不敢对上他那双似乎没有感情的银瞳，就像是有着沉眠的野兽蛰伏在那里，随时会钻出来咬断她的脖颈，吮饮她的喉咙里的鲜血一般，让她不寒而栗。
这一年的冬天冷得令人绝望。
轻绒靴，薄风衣，黑白格子围巾。易安特就这样夹着一本书出了门，与街上穿着羽绒服棉袄还瑟瑟发抖的行人对比鲜明。
他按照手机上的地图，走进了一家名为Dandelion的咖啡厅。
在靠窗的一个位置，他一眼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旁边还有一个陌生人。于是他走了过去，在两人对面坐了下来，向其中一人打招呼：
“爸爸。”
“嗯，来啦。”易安特的父亲杰普森答应道。
易安特觉得自己的爸爸今天似乎和平日不太一样，脸上仿佛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他疑惑地把目光转向了爸爸身边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女孩。
易安特可以发誓，自己以前绝对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孩。她的美和其他所有女生都不同，不是冷艳，也不是妩媚，而是可爱，是一种干净，干净得像一快没有受过任何玷污的璞玉，干净得像个孩子那样，带着一种还不曾涉入世事的童稚，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呵护她，陪伴她。
而此时，这个女孩正眨着纯真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
易安特腼腆地低下了头，心里却有点甜蜜和激动。
“格里森，让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杰普森站了起来。
“这位是雪伦·泰勒，是你过世的朗明世伯的女儿，和你同岁，你世伯把她托付给了我，以后她就是我的女儿了，也就是你的妹妹。你要好好对她啊。”杰普森温和地笑着说。
易安特不知道自己和这个女孩竟然还有这层关系，心里不禁小鹿乱撞。
“雪伦吗？好美的名字啊。”易安特心里想。
“而且......”杰普森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一脸疑惑的易安特，接着说道：
“而且，她有着和你一样的病，也是天生无感。只不过，她会流泪，而你不会。”
易安特吃惊地看向了朝他露出甜甜笑容的雪伦，心中不禁五味陈杂，似惺惺相惜，又似为她的缺陷而感到可惜。
易安特觉得，和雪伦在一起的日子似乎总是过得那么快，白驹过隙，转眼三个月就过去了。闭上眼睛回想，这三个月里，他们一起背着画板和吉他，爬山，攀岩，在山顶上，雪伦写生，而易安特也抱着吉他写歌。他们坐着乡间的大巴去春游，捧着一杯拿铁去图书馆消磨时光......而他们最喜欢去的，是一个山谷。这里四面环山，中心有一片小湖，远处的冰层乍裂四起，嶙峋而狰狞。阳光隐匿在空气中，不敢面对这里的寒冷。这里是他们偶然发现的，就像是两个人的秘密基地。两人的感情也在逐渐升温。一切都好像那么幸福那么和谐。而这段日子，是易安特这么多年以来过得最快乐的时光。
有一个这么活泼可爱的女生在身边，他觉得原来灰色的生活似乎瞬间被涂上了彩色。他身边的每一缕阴翳都被律动幸福的阳光填满。
圣钟长鸣，平安夜到了。雪伦送给他了一条亲手织的围巾，易安特感动极了。
他们携手一同去逛街。整个城市仿佛都被喷雪与彩带充满了，处处洋溢着温馨的气息。
晚上，他们喝着奶茶，在映着流转灯火的小店橱窗上呵出了一层氤氲的水汽。食指在窗户上轻轻划动，留下了两张笑脸，和对方的名字。他们笑闹着在雪地里蹦蹦跳跳，留下了四条绵长的足迹。
而易安特，也送给了雪伦一个特别的礼物。
因为得知雪伦的生日也在十二月，于是他去学习了烘焙，为她亲自做了一块蛋糕。
圣诞。
“真的还不能看吗？格里森哥哥，快点让我看看嘛，好不好？”雪伦戴着眼罩嚷嚷道。
“马上就好了，雪伦乖，再等一会啊”易安特宠溺地说着，把蛋糕端了过来。
“好了，可以了。”
得到肯定，雪伦迫不及待地拉下了眼罩，当她看到眼前的一幕时，不禁怔住了。
“这块蛋糕，是我自己做的。”易安特说道。“它叫做【爱情绿洲】，其中，中心绿洲的那部分是抹茶味的，而沙漠部分我用了橙色的芒果味。都是你最爱的口味。至于上面的那行字......”
易安特目光灼灼地望向了雪伦，深情地说：“就是我想对你说的话啊！”
雪伦略微失神，神情复杂地看着面前蛋糕上的字：
“我最珍爱的雪伦·泰勒，我格里森·易安特，想要永远守护你！我爱你。”
雪伦似乎是没有想到易安特会在这个时候对她作出如此露骨的表白，像是惊喜，却又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格里森哥哥，我也很喜欢你的，可是......”雪伦不知如何开口。
“可是......可是什么？”易安特脸上的微笑僵硬了下来，疑惑地问道。
“可是你......我......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啊！”
易安特愣住了，宛若遇到了晴空霹雳一般，他急忙问道：“为什么啊！你既然也喜欢我，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你和我在一起难道不开心吗？”
“我 ......当然开心啦，可是，我们就是不能在一起啊！因为......因为......”雪伦似有难言之隐。
“为什么啊，你说啊！”易安特步步紧逼。
“唉，还是我来说吧。”杰普森夫妇走了过来，他们顷刻间像是老了几十岁。黯然地说道。
“因为，格里森，你不是人类。”杰普森满脸颓色。
易安特已经完全愣住了：“什......什么？这......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让我来告诉你原因吧。”杰普森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
“雪伦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她从小就可爱极了，我们夫妻能有她这样聪明可爱的女儿，是上帝的眷顾。她心地善良，性格也活泼，最重要的是，她始终有着一颗纯真的心，对我们也孝顺，而这也让我们夫妻十分欣慰。那时候，当我每天工作时，一想到家里还有个可爱的小天使在等我回去，我的工作就充满了激情，好像原本枯燥乏味的科研项目全都变得有滋有味了一样。一家人过得其乐融融，十分温馨。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们一家人能够永远永远地这样幸福地生活着，该有多好啊。”
“爸爸......”雪伦听得眼睛红了，用自己娇嫩的小手拉住了杰普森粗糙的大手。
易安特觉得，他此时在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家里就像是个局外人一般。
“后来呢？”易安特声音颤抖着问道。
杰普森叹了口气，扶了扶眼镜：
“可是，天不遂人愿。可爱的小雪伦不知怎么的，突然得了一种怪病，她的脑部出现了严重病变，脑细胞突然开始迅速死亡，数量急剧减少。那时候，我就知道，再这样下去，她会直接脑死亡。
可是我又不能把她送去医院。我查过，她的病绝对是世界首例，而且以目前的医学手段，根本无药可救。如果送去医院的话，一定会被作为标本，成为那些医生的研究对象和成就名利的垫脚石。我不能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他们的研究材料，却又不想看着我可爱的小公主就这么可怜地死去。于是，只能先托生物科学院的至交好友朗明将雪伦的身体用特殊方法冷藏起来。可是这样只能起到暂时的抑制作用，却不能让她恢复健康。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不久，我突发奇想，我是否能够让女儿的脑部以机械的方式恢复呢？你知道的，我是机械科研方面的专家。于是，我怀揣着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深沉醇厚的爱，做了一个让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决定。”
“我要为我的女儿，研制机械大脑！”
“人类的大脑，是人身体里最复杂的器官，而人的情感更是大脑中最复杂的一个要素。至今为止，科学界都没有对它做出完全清楚的研究，所以我的决定在当时看来，确实未免太疯狂了一些。”
“可是，什么困难能够阻挡一个父亲深爱女儿的心呢？于是，我和朗明一起开始了工作。十年时间，我们做出了相当系统的研究，我们的成果几乎比当时的人类科技超出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连我们自己都不敢相信我们的成功。似乎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可是我太爱小雪伦了，为了能够保证她复活的万无一失，我们不得不先做一个试验。”
杰普森看向了易安特。“而你，易安特，就是那个试验品。”
易安特神色冰冷。“继续。”他声音沙哑地说道。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流海遮住了他那双银色的眸子，使杰普森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
“我们做了一个机器人，性别设定为男性，年龄与雪伦相同的话，当时应该是十六岁左右。
按照我们的研究成果，为他配置了人类的大脑系统，让他拥有了人类的思考方式和行为习惯。
我们还为他用电脑数据编程了他十六年以来的记忆。
他甚至可以像一个真正的人类那样吃饭喝水，甚至新陈代谢。
......
在我们看来，这个实验品几乎是完美的。可是，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他冷热无感，疼痛不知，不会流泪，也不会流血，只有最基本的触觉而已。我骗他说，这是因为他得了一种怪病。”
杰普森看了一眼身体微微颤抖着的易安特，继续说道：
“我把他带回了家，因为在他的记忆设定里，我是他的父亲。
他的性格多么像雪伦啊！一样的善良，一样的纯净，但却又和雪伦不同，他更加倔强，更加敏感，有时候沉默得像是思想相当成熟，但有时也会执着得太过偏激。或许是当初我太追求他在人类情感方面的驾驭能力了，所以他的心理却没有正常同龄人类的理性，相反，他感性而幼稚。
可是，这样的试验品却让我觉得更加真实，有时候看着他，我甚至几乎快要真的以为我的孩子就是眼前这个男孩了。
但是我不敢忘记自己的女儿，我迫切地希望我的女儿能够尽快活过来。
于是，我和朗明一起开始了真正的工作。
十几年里，朗明用特殊手段使小雪伦的身体正常地成长，只让脑部停止病变。在我看到我的女儿已经长得如此美丽动人的时候，我不禁热泪盈眶。马上着手开始了机械脑的移植。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的移植几乎是完美的。可是，她因为大脑结构和试验品一样，所以也只有最基本的触觉。
可是，这时，我却突然发现我也已经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小格里森了。他是我创造出的一个生命啊！
于是，在和女儿团聚之后，我们一家三口秘密商量后决定，为了格里森，隐瞒雪伦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这件事。却没想到，你的情感里，竟然还有爱情，不仅如此，你还爱上了雪伦。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格里森。”杰普森疲倦地说。
“呵，呵呵呵，我知道了，原来是这样。”易安特点着头，僵硬地走向了餐桌，拿起了桌上的一把水果刀，在三人的惊呼声中砍向了自己的手腕，使劲割裂了自己“不会流血”的硅胶皮肤，露出了里面森然的电路元件。
易安特开始笑了，由无声到有声，由轻蔑到开怀。像是在笑自己的愚蠢，又像是在笑事情的戏剧性。“难怪，难怪......”
他一边笑着，一边向门外走去。雪伦三人都没有去拦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在夕阳下远行的孤寂的背影。
他去了自己和雪伦的“秘密基地”。
“那一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地寒冷啊。”
男孩仰起头看着澄澈的天空，抽了抽鼻子，仰起头回忆。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骗我呢......难道只是......为了利用我吗？”
想到这里，男孩不禁握紧了小拳头。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平静的湖边，眯起眼睛，眺望着远处无尽的像野兽张开血盆大口般缢裂的冰层。
他就那么安静地坐着，似乎是和这片山谷的清冷荒凉格格不入，却又与这种静谧的气氛那么地和谐。微蹙的眉毛舒展开来，他叹了一口气，表情似解脱般地释然。
“既然这样......为了偿还你们给我的生命，那么就让我报答你们以死亡吧。”
男孩的眼中，一双泛着金属光泽的银瞳微微闪动，冰冷得像是藏着噬人的魔鬼。
易安特的手里拿着一把刀，面对着表情迷茫的雪伦。
在他的身后，是倒在地上的杰普森夫妇，而此时，在他们的胸口处，正有汩汩的鲜血往外冒出。雪白的墙壁上，斑驳而嶙峋的血迹显得分外狰狞。
“格里森哥哥......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雪伦似乎不敢相信，善良的格里森竟然会杀了和他一起生活多年的父母。他们虽然骗了他，可是对他的感情却是血浓于水啊。
“格里森哥哥......现在的你......让我觉得好可怕......你也会杀了我吗？”雪伦惊恐地问。
“当然不会了，雪伦，我那么地爱你。”
易安特连忙说，一边竭力地试图将自己手上的血迹抹掉。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雪伦喃喃地说着，转身冲出了家门。
易安特无力地松开了手，沾染着血迹的刀子掉在了地上，铿锵有声。他退了几步，背靠着墙壁斜坐在了地上，喃喃自语，怅然若失。
“或许，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个错误吧。”
易安特站在那片冰谷的湖边，目睹着冰层的裂变与聚合，微微低头，若有所思。
“对不起，爸爸，妈妈。请允许我再次这样称呼你们吧。就当我是个不懂事犯了错的孩子吧。没有一个孩子的过错能被彻底原谅的，他们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站在湖边，轻声低语。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爱我，也不知道雪伦是否爱我，我只知道，我真的很爱很爱你们，当然，也有过恨。但是我现在真的很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放心吧，我会去弥补的。“
“雪伦，为了我和爸爸妈妈，你要好好地活着，替我们好好活下去。”
“我爱你。”
这时，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一点感觉，便伸出手去触摸，放到眼前时，竟然发现自己的手上居然沾染着泪水。
“我......我竟然流泪了吗？”
哭泣对他而言，是多么地奢侈啊。
可是，此时，他居然得到了自己原来最梦寐以求的感觉。
易安特叹了口气，微微一笑，便纵身一跃，跳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
落水之处，泡沫汩汩。
细听，依稀还有电子流动声和金属的碰撞声，在不知多深的湖水中回响。
（易安特）
“朗明叔叔，我哥哥还有救吗？你快救救他啊！”
这......这是雪伦的声音吗？雪伦不恨我了？她要救我？
“唉，没用了，这么多重要元件都已经坏了，就算是你爸爸在，也没办法将他原原本本地复原了。”
没事的，都是我自愿的，这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
“可是现在......爸爸不在了......妈妈不在了......就连哥哥也没了......我该怎么办啊？”
真让人心疼啊......雪伦，没有哥哥在身边，你一定要坚强，要保护好自己，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雪伦，你的第二次生命是我和你爸爸一起给的，我也算是你的半个父亲。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以后就让我来当你的父亲吧。”
“嗯，谢谢朗明叔叔。”
“还叫叔叔吗？”
“爸...爸爸！”
还好，有人照顾小雪伦了，我也就放心了。
真是舍不得离开她啊......
（雪伦）
我把哥哥的中枢元件收藏了起来，把它缝到了一只小猴子玩偶里，这样，他就能一直陪着我啦。
哥哥，你还记得吗，那次在冰湖岸边，你唱过一首写给自己的歌。即使你不会哭，但我还是能看出来你的伤心。我还记得歌词呢：
“Greyson boy,你银色的眼眸看不到未来，
“Greyson boy,灰暗的世界没那么多色彩。
“没有花会为你开，
“没有人比你更平凡
“灰色男孩，泪水没有什么奇怪，
“哭出来，没什么一定要咬牙忍耐......”
“雪伦，一定要坚强哦！”
突然，一声古怪的机械音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雪伦听到这声音，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抱起了那个猴子玩偶。
“哥哥，是你吗？”
玩偶静静地躺在雪伦的怀里，没有任何回应。
雪伦把它抱了起来，贴在脸上，微垂的眼帘里满是思念。喃喃道：
“我知道，你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