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沟通叫“花自飘零水自流”
清风和山原是一对婚龄17年多一点的夫妻。
幕后花絮
2000年9月份,有热心者再次提起让清风和山原见见面,相相亲。在一年前,就已经提过而不了了之的建议终于被摆上议程。
山原:“人家在事业单位上班,能看得上我这企业工人吗!?”(山原想,已经27岁了,该是结婚的年龄了,见一见增加一次机会也好。)
清风:“他人很厚道老实?那见见吧。”(清风25岁了,其实非常排斥相亲这种形式,经历了失败的初恋后,只想找个老实人过比较踏实的日子)
都是奔着结婚而去相亲,没有太多过程,只有目标。
首次见面
一场饭局,几个热心的好事者极尽撺掇之能事,清风只看到木讷的山原的寡言,山原却感到清风佛面。饭罢人散,山原欲留清风小谈,清风只顾散去。
再见面
再次见面时,已是国庆节。山原相约一见。
清风:“能否来家中小坐?”(父母想要政审,似乎是怕重蹈覆辙)
山原:“我不会说话,去了说什么呢?”
果不出所料,家里小见后,面对清风的父母、姐姐、姐夫等人的小面试,山原一直是局促不安、含糊其辞的应答着。
对话成了一场有准备的攻坚战。
原来并不熟
2001年5月,清风与山原不咸不淡的认识了9个月。清风受邀去参加一个外地同学的商业开发会,期间有一男同学大谈合作商机,频送“秋波”,一再挽留共赴“商海” ,清风想起了山原的少言和不远不近。只一个电话,山原就坐火车飞奔而来。
清风:“你来了!”
山原:“以为以后见不到你了。”
觉察了清风的被追随,山原被别人问及与清风的深浅时,山原却说:“我和她并不熟,我们是相亲认识的。”
清风听闻后无言,随后不久两人坐火车返程,一路无话。
追随者、问话者后来都成了清风此后十几年内的远远近近对照山原的风景。
不能承受之重
2001年7月,清风的父亲突然检查出肺癌晚期,已经无法手术。巨大的打击让清风悲伤难抑,但清风却只在医院和家里往返中落泪,在父亲面前掩饰着被剥离的痛苦。
有人劝山原去医院看望清风的父亲。
山原说:“我去看算什么人啊?”
清风的等待和山原的迟迟不决博弈了很久。
终未成行。
2001年11月,清风父亲病重。
山原:“去我家坐坐吧,我妈想见见你。”
清风:“现在我去你家干什么?”
博弈又一轮开始。
山原说:“我们结婚吧。”
所有的指标显示清风的父亲来日无多 ,本地的风俗是重孝三年不办喜事的,山原想要一个结果。
清风不置可否。
一月装修置办后,2001年12月6日,山原迎娶清风。
“彩礼钱能不能再少一点?”
“这个红包,我们这没有这风俗。”
“那些换的红包都是总管在管,我们家不知道的。”
“屋子里东西以后慢慢再添。”
“结婚照以后再说吧。”
“领不领结婚证看你吧”
清风不语。山原亦再无语。
婚姻的现实感终于压倒了仪式感。
婚后三晚,同同床共枕却秋毫无犯。红烛、新人、洞房,清风渐行渐远。第四天回门仪式上,清风父母不能出席,只有亲朋好友欢聚一堂,一霎那,落寞的清风便为自己背负上了禁锢的枷锁。
新婚炸雷
新婚九天,山原的母亲轻轻地说着:饭要第一碗给男人吃,衣服要先洗男人的,男人的皮鞋要打理的一尘不染……
山原欲言又止。清风重重的转身。
表哥借钱
新婚两个月,山原的表哥做买卖周转不开,来找山原一家借钱。山原的妈妈和山原应许拿出所有的彩礼钱救急,唯有清风不知情。
山原:“你的存折在哪?表哥一会过来拿钱。”
清风惊异:“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关于尊重和信任大约从未建立起来就已经坍塌了。
父亲的葬礼
2002年11月6日,清风的父亲与世长辞。远亲近邻都来帮忙,姊妹们一起在商量给父亲的吵灵花名费,姐夫和大家商量过后说钱他都一起出,不用大家出。
山原静静地开口了:“这是什么风俗?我怎么没听过?”众人惊愕。
清风惊诧:“入乡随俗。这时候提这样的问题?”
山原:“我就想问清楚,这是什么风俗?”
清风欲哭无泪……
对垒的不是金钱观和风俗,而是彼此的接纳度和整体性。
有了孩子
婚后三年,山原下象棋,看电视,过着散漫的日子。清风就像风一样,似有似无。
清风:“你要做爸爸了。”
山原:“是男孩还是女孩?”(山原想,哥哥有两个女儿,家里太想要一个男孩了。)
清风说自己想要一个女孩。
即将临盆的那一天是国庆节前一天。清风已经上吐下泻一整天了,水米未进,虚弱地躺在妈妈家的沙发上。
山原:“你没事吧?我先回家了。”
晚上清风腹泻依旧,妈妈打电话给山原让去问医生。山原回到清风身边时,阵痛已经一波一波的开始了。收拾衣物、联系医生、到达医院……
体力耗尽的清风已经没有了力气,胎心也在弱下去,吸氧、监控、助产,清风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孩子终于出生了,却小脸已发紫,不会哭了,清风也接近休克,一系列的再次给母婴输氧、急救……
山原木木地站在产床边:“有那么疼吗?”
清风用力掐着山原的手慢慢松开了,一切都是那么飘渺。
凌晨4点。
“生完了,我回家去睡会。”山原走了。
清风还在观察期,医生没让下产床,就这样清风看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孩子百岁岁后。
半夜,孩子哭着醒来。
清风:“快起来,没听见孩子哭吗?”
山原:“我又没奶,都起来干什么。”
从此,漫长的夜晚,只有清风起来再睡下的灯亮灯熄。
第一次做生意
2008年4月,孩子三周半送到幼儿园,开始经营一家副食店。租房子、谈价钱、进货都是清风一个人的事。山原只负责守着店卖东西。
清风:“方便面九毛钱进价,怎么卖了八毛五?”
山原:“人家买了六代么。”
清风:“怎么进了这么多酒?”
山原:“酒越放越值钱,放着自己喝也挺好。”
一年后,2009年4月生意亏损关门了。
面对纷杂
2009年4月以后,清风心中憋闷,开始给妈妈翻新装修房子,所有的工料联络、购买都是清风一个人在跑来跑去。
清风:“你把门框凿宽一点,高一点,以前门的洞口不规格。”
山原:“我又不是泥匠,你得让他们做。”
工期结束后,清风在验收、谈工钱,山原在另一个屋子坐着。
工作之余
2010.11月开始,清风接了一个系统的项目工作,早出晚归,加班加点。山原从来没有理解过清风忘我的工作是对他的逃避。
山原:“有什么工作忙成那样?”
清风未言。
2013年8月,工作圆满结束,清风却惆怅满腹。
生活错位
从婚后五个月后,清风就搬回父母家住了。一来为陪爸爸妈妈,二来无言窒息的夜晚实在是太漫长。
曾经晚上,躺在床上。
清风:“和你说个话呗?”
山原:“白天不能说吗?睡吧。”
白天沙发上。
清风:“这几天准备出去做点什么活赚些钱吗?”
山原:“以后再说吧。”
话外音---- 山原母亲:“钱没有多少,够用就行了,身体最重要。”
这一年山原28岁,清风26岁。
婚后第二年,山原喜欢上了车,说要跑出租赚钱。清风拿出结婚后所有的钱买下了山原看上的车。
第一次出车赚到两百元,山原欣喜若狂,在晚饭后把钱让母亲保存起来。
山原母亲:“不如让清风收起来?”
山原:“不用,就放在咱家放钱的老地方。”
母亲一笑,清风一震。
原来界限就在你我之间。
清风:“咱们该买套自己的房子了吧?”
山原:“没钱买什么房子?我妈家这不是房子吗?”
清风终于有了公积金,跑了许多流程,填了很多表格,盖了很多红色印章,看了很多脸色,终于贷到十万元房款。付了首付款,接下来的房款分两年半终于慢慢交完,清风和山原的积蓄、工资好不容易才刚刚够。
山原:“有了房子,我也不住。”
房子从毛坯到改水电暖、吊料、铺地、刮白,改造窗口、安防盗门、安太阳能,山原只凿过窗口。
房子里放了结婚时购买的简单的家具和床后,山原就住过去了,清风却再也不想过去了, 偶尔的蜻蜓点水式出现,让人都觉不出他们是夫妻。
2013年4月,山原母亲查出了M2白血病。
山原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清风,泣不成声。
山原:“我不想在医院看着我妈了,我要回去,我难过的没法照顾她。”
清风似有所思:“我理解你的心情。”
转眼五年过去了,山原勤勤恳恳地开车、做管道维修赚着给母亲看病的高额医药费,尽力陪着母亲,眼里没有了房子、妻子、儿子。
不觉儿子也在姥姥家长到十五岁了,清风也两鬓点缀上了风霜,房子依旧是卧室没有门的原生态风格。
清风已旧,山原依旧。
无言的结局
结婚后陪着妈妈、儿子已经是十几年了,清风都快不记得了,只觉得日子就是这样无声无息。
山原:“新年时,我妈想让你回家一趟,我怕你忙没告诉你。”
山原:“我妈正月十五医院住院巩固治疗。”
山原:“我眼睛有点视网膜浆液炎症,是开夜车造成的,铁路医院看过了,你给我省眼科医院挂个号,陪我去看看吧?”
山原:“你不要看手机和书了,眼睛还没坏了吗?”
山原:“跟你说话呢!”
山原:“我回楼上睡了。”
清风已经没有回应的心情了。
在少有人走的路上,孤独已是常客,常用来暗思量。
有一种沟通,就叫“花自飘零水自流”。
清风徐来,山原无言。
我想那应该是寂静无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