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见义勇为
赵向晚的母亲在她生日那天不告而别,那一年,她七岁。
无助,哭闹,无助地哭闹。
“爹不疼,娘不要,赵向晚,没人要”。
生日快乐变成痛楚的赞歌。从此,幸福没有颜色。
赵向晚忘了是从何时开始,怨恨自己的母亲。关于她的记忆所剩无几,就连样子都只能从留下的照片窥见。照片上的女人,一头乌黑的长直发,柔顺似瀑布一般,虽是单眼皮,透出些许清冷的气质,那份美丽却仍叫人移不开眼睛。
赵向晚很像她的母亲,唯一不同是那双大而亮的眼睛,像是对人倾诉的样子。
去武汉上了大学以后,赵向晚每年只在春节回家,此外的时间都用来实习,或参加设计大赛。她喜欢让自己忙碌,像时针秒针一刻不停的走着,像被塞满衣服的衣橱,再零星的事也无法见缝插针。
她出落的愈加美丽,脸庞比小时候瘦削了不少,留着一头弯曲的长发,总是扎起高高的马尾,走路时两边轻甩着,头微微扬起,舍友总笑她像要上阵杀敌似的。赵向晚每每听到,朝着舍友微微怒嗔一笑,转头又接着干自己的事。皱眉头认真的画设计图,或是倚着门框看书。
她安静,却让人无法忽视。
毕业季这一两月,空气到处充斥着离别的味道,让人藏无可藏,偏要将你来回撕扯。只有赵向晚跟往常一样,离别不及她。她自然不介意最后一个离开,承担起送舍友踏上未来征途的职责。别人万般不舍,赵向晚只眼睛泛着红,好似只吹过一阵小风,眼底蓄起的水汽,怎么也凝不成一滴。
回到宿舍已经晚上10点,赵向晚像往常一样轻轻的带上门,拿起台灯边的《风沙星辰》准备接着看,电话响了。
“叔”。赵向晚没有放下书。
“恩,明天9点的车,去上海。”
……..
“谢谢叔,我就去上海,工作已经找好了。恩,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有时间我去南京看你”。
七岁那年起,叔叔也跟爷爷奶奶一样,开始加倍对赵向晚好,她感受到的爱越多,对母亲的怨就越深,连照片后来也没有带着,让它寂寞躺在房间的抽屉。
赵向晚挂了电话,接着翻书,却再也看不进去。
心里嘀咕了一声:放心吧,我会过的很好。
8点50分,气喘吁吁的赵向晚出现在了车站,她不得不感叹,还是得有个力大如牛的男朋友,总要后悔几分钟为什么当初要拒绝追她的人,一边数落自己是不是傻,一边赶上车,靠窗坐下后,手不停扇风。
热气消散,赵向晚头倚着窗边,注视着窗外道道闪过的房屋,电线杆。脸上跟初夏的水面一样平静。
没坐定的人还在找寻着自己的位置,斜前方隔着赵向晚二排座位的走道上,站着一位女孩,拿着自己的车票左看右看,又抬头看看座位指示,来回了三四次,生怕看漏了一个点。
“对不起,您这个座位是我的,我的车票对应的是这个位置”。女孩怯生生的对着窗边的一位中年妇人说,眼睛巴望着她,像一只被禁食的小狗,不敢挑战自己的主人。
中年妇人假装仰头瞄了一眼座位号,推推手,“哎呀没事没事,换一下没事,我会晕车,这个位置我会好点,我的位置给你坐,就在那。”她指着车厢最后一排的走道位置,让女孩顺着她的手看过去。“那那,就那,你们年轻,哪里都能坐,谢谢你,好吧。”中年妇人一脸不耐烦。
女孩没有挪动,突然增加了几分勇气一般,声音稍大了一些,“车票上我的座位在这里,而且我不喜欢坐那个位置,我不能跟您换,对不起。”
中年妇人大概是没有想到女孩会拒绝她,有些错愕的抬起头,“现在的小孩都娇生惯养,一点乐于助人的品格都没有,我都跟你客客气气讲了,还不愿意换,你妈妈没教你出门在外互帮互助啊,还是有妈生没妈教。”翻了白眼,脸便转向一边。坐定的人,零星还在走动的人,纷纷转头看着她。
女孩的脸刷的红了,被泼了一盆开水似的,想要说点什么,却再也没有勇气出声。
赵向晚的心突然被针扎的抽动,她十岁那年被冤枉偷了玩偶,也曾听过这样的话,一句足以把一个孩子的心推向悬崖的话。
她的双腿被魔法指使,一向害怕当众讲话,却还是飘乎乎站起来,朝女孩走过去。
“这位阿姨,我们每个人都是按照车票位置来坐的,你不仅霸占别人的位置,还强词夺理责怪一个小女孩,身为长辈你觉得这样合适吗。更重要的是,你凭什么说她有妈生没妈教,你的孩子出门在外,如果被这样对待,你会开心吗。”赵向晚说的慢慢吞吞,但却坚定无比。
中年妇女知道自己理亏,但并不就事论事,对着赵向晚不屑的看了一眼,“关你什么事”。
赵向晚无意和她理论,转身拉着女孩的手肘:“我帮你叫服务人员,这原本就是你的位子。”赵向晚眼里竟满是不忍。
剩下的事情赵向晚没有再理会,因为魔法也会消失。她回到了座位,双手环抱着自己,缩向一边,依旧一脸平静,像初夏的湖面。
在她转身回座位时,眼眶竟微红了一圈,赵向晚一直以为,没有人看见。
顾昊明把耳机重新塞回耳朵,换了左腿翘在右腿,闭上眼睛,等待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