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无声

他老家靠海，每年都在蟹肥菊黄时探亲，平常总给我们讲：大海涨潮时要赶紧撤离，海浪无情。

“不让你喝，就是不听。”唐哥卷着疾风，攥着化验单闯进来：“看看，血糖高成这样了还喝！”他低着头，似犯错的孩子。我轻声问：“嫂子呢？”他错开话：“你猜我在新兵连唱了什么？”我敷衍“《大海》”，他苦笑“《知音》”，深邃的眼里闪现一片亮光，似秋水，空明澄澈。我愕然，望着悬在半空的输液瓶，一时语塞。

“别听他胡扯，他现在呀，一人吃饭全家饱，成天喝酒。儿子上学不回家，老婆也不回……”

印象中，他安静的小院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没有单过的痕迹。唐哥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认识他，缘于去年餐馆的邂逅。我在宴请朋友时忘了带钱，极度尴尬中他掏钱帮了我。我，成了他的朋友。

“你俩都回吧，我没事”，“没事！都要穿孔了，还没事？”唐哥震怒。见他面儿上有点挂不住，我借口打水，把唐哥拉出了病房。

唐哥是他生活在石家庄唯一的亲人。三十年前，二人走出山东一起当兵，又都在石家庄娶妻生子，彼此间相濡以沫的友情，胜过亲情。“这老谭一根筋，当兵前女友在海上救过他。俩人快结婚时，女友出海捕蟹遇上涨潮，淹死了……婚后一直放不下，去年湖南接车与女同事同行，媳妇误解了，俩人现在还闹分居。”

秋水无声，荡漾在千里之外。而他的初心，永远留在了家乡那奔腾咆哮的大海上……